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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如焉-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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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摩说,女儿老说,看我吃东西害怕。
  达摩自己想想也笑了,说,五十出头的人了,吃起东西来,还像个民工。
  说到孩子,茹嫣便问达摩。
  达摩说,已经出嫁了,在一家超市收银。
  茹嫣便奇怪,说,你孩子没出去?
  茹嫣以为,达摩这样的人,孩子不知会出息成啥样呢。
  达摩只淡淡说,没有。就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她也不喜欢读书,混了一个大专,就工作了。不过,她比我的学历还高一点。
  茹嫣狐疑地问,你说什么呀?你没读大学?
  达摩说,在厂里混了一个职大的文凭,现在像废纸一张。
  见茹嫣对职大很陌生,达摩就说,企业的职工大学,前身是721大学。
  茹嫣问,什么是721大学?
  达摩说,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啊?文革中,毛主席不是有一道最高指示,叫“七二一”指示?
  茹嫣是一个不关心政治的人,又问,什么是“七二一”指示?
  达摩便只好将“七二一”指示背给茹嫣听,再将当时的学习内容一一细说,说得两人都笑。
  两人于是就这样谈开了。
  茹嫣发现自己在达摩面前很松弛,既没有把他当个大师的敬畏,也没有将他看作一个男人的紧张,好像自己的一个兄弟,一个老邻居。这个晚上,茹嫣很想讲话,不停地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说读书,说电影,说儿时的故事,说如今社会上种种事端……茹嫣说这些的时候,也不斟字酌句,也不拿腔捏调,大大咧咧像在菜市场一样。达摩呢,大多时候只是听着,时而微微一笑,时而应和一声,像一个很乖的听者。
  想起网上对达摩的种种猜测,茹嫣终于就问了达摩是干什么的。
  达摩听了一愣,然后诡异地笑笑,反问道,你看呢?
  茹嫣突然就笑了,一个适龄男子,请人家到家里,帮你弄了电脑,谈了半天文章,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干什么的,自己真是很疯张了。
  茹嫣有些夸张地打量他一下,她的经验无法让她判断。说是个专家学者吧,那气质模样那一身行头还有那摩托车,都不像。说是个普通草民吧,他口里说出来的话,怕是一些正经专家学者也说不出来。便只好乱说了,我看像一个修行者。
  达摩说,差不多。
  茹嫣说,你的这个达摩,是那个面壁的达摩?
  达摩说:以前是,现在不是。
  茹嫣不解地嗯了一声。
  达摩:我面壁的时期已经过去。我面壁的时间,比十年长得多。
  茹嫣:那现在——达摩:现在?后面应该还有三个字。
  茹嫣:三个什么字?

()
  达摩:克利斯。
  茹嫣当然知道达摩克利斯,此话一说,茹嫣便心头一震,知道此话分量不轻。
  茹嫣嗔笑说,不愿告诉我?
  达摩说,电器修理工。
  茹嫣说,你当我相信?
  达摩认真说,你当我骗你?给人家修彩电、冰箱、空调,现在也修电脑,修碟机、音响……还有,手机也修。
  达摩说完,有些狡黠地笑笑。
  茹嫣听了,就想起刚才弄电脑的时候,他那只手握着小巧精致的鼠标格外别扭,那手指骨节突出,皮肤粗糙,手纹里有一些没洗干净的油渍,指头又短又平,一般人的指甲该是竖长,他的却是横宽,似乎给磨去了一半指尖尖。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在鼠标上,在键盘上,笨拙又灵活地动作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于是茹嫣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像感动,又像悲悯,还有震撼。
  茹嫣问,你怎么会有这一套手艺呢?
  达摩说,本行啊!我原来在无线电厂干活,这些东西都是通的,有点小聪明就行。像空调啊,冰箱啊,简直像玩具一样,看起来模样吓人,里面简单得很呢。
  达摩简单地对茹嫣说了自己的工作经历。
  茹嫣问,现在是自己开店呢,还是走街串巷接活?
  茹嫣这个小区也经常有些这类修理工在楼下吆喝揽活。
  达摩说,都不是。给几家电器厂商做售后服务。人家接到客户投诉,就去干活。有时候自己也接一点业务。很自在的。多做就多做,少做就少做。
  茹嫣问,你怎么不搞你的专业?
  达摩说,这就是我的专业啊。
  茹嫣说,我是说,写文章,搞研究。
  达摩笑笑说,我是个野狐禅,连个正经文凭都没有,上不得人家的正席。
  茹嫣说,你在网上影响那么大,文章写得那么漂亮,怎么上不得正席?
  达摩说,在网上混不作数的,你看有哪个正经专家学者在网上混的?什么核心期刊,大部头专著,才是吃饭当家的。网上的东西,对他们说来总是旁门左道,就像当年穿牛仔裤、蝙蝠衫,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街头男女,到得后来,才有正经人穿了。
  茹嫣想起自己不也是这样,不禁就暗自笑了。说,你给报刊写文章吗?
  达摩说,也写。但是没有网上自在,怎么想,就怎么写了。给正规报刊写,总像一匹野马要套笼头一样。
  茹嫣说,报刊有稿费呀。
  达摩说,没我修一台冰箱来得快。冰箱还不删稿。
  茹嫣像是安慰地说,不过,有价值的东西,总归是有价值的,不在乎放在什么地方。
  达摩反过来问了茹嫣的专业。茹嫣如实说了。
  达摩说,好专业。植物看似平平淡淡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一个奇迹。就那么一点土壤,加上阳光空气水,就长出一种生命来了。可以说,她是一切生命的生命。
  茹嫣觉得达摩几句大白话,却说出了植物的真谛呢。就应和说,是,植物真是一种很伟大的东西。大至牛马猪羊,小到鱼虫雀鸟,人就别说了,都得靠它,食物链的第一环,也是生命链的第一环。
  达摩说,简直是一种宗教啊,一种大自然中最永恒的宗教,应该让人敬畏的。奇怪的是,许多民族有动物崇拜,蛇啊,牛啊,老虎猴子啊,植物崇拜的很少。你们研究植物的,不知道做过这一类文章没有?
  茹嫣笑笑说,你说的这些,该是你们人文学者的事啊,我们的研究,是把它们当作科研对象,哪些可以食用,哪些可以入药,哪些可以防沙护坡,可以作工业原料……

()
  达摩说,像这样,对它们没有一种生命情怀,没有一种感恩和敬畏,人们迟早会把地球上的植物毁光。
  达摩如此一说,茹嫣就惊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达摩说,不早了,该走了。
  自打达摩刚才说了他的职业之后,茹嫣一直在心里折腾着,人家以此为生的,该付给工钱才好。于是怯怯地说,我应该给你钱呢。
  达摩问,什么钱?
  茹嫣说,修电脑的钱。
  达摩说,哦。我的工钱很高的。
  茹嫣笑笑说,高也得给呀,你是以此为生的。
  达摩想想说,一般我上门,只要修好,就是五百。
  茹嫣听了,心里一疼,觉得有点讹人。但人是自己请来的,东西也修好了,再说,自己也不知道按行情该给多少。尽管有一丝丝不悦,还是强笑着说,行,我这就拿去。
  达摩见茹嫣正要进卧室去,又说,不过,我今天忘了先给你说好价钱,先不说好价钱,事后要钱是不合适的,不符合诚信的原则,所以这一次就算了。
  听到这里,茹嫣才听出达摩在跟自己开玩笑,心想,这个坏家伙,幸好自己没有垮脸,与他讨价还价呢。红了脸说,那怎么行呢?
  达摩说,下次吧。下次再坏了,两次钱一起收。
  茹嫣忽然想起自家的一些电器。丈夫走了三年,家里那些东西就不断出毛病。一个女人,独自生活,最大的烦恼就在这里。每当这种时候,茹嫣都会和自己赌气,心里说,一定要嫁个人了,谁能修理这些东西,就嫁给谁。
  丈夫在的时候,家里一应修整添补之类的事,茹嫣是从不操心的。最多张一张口,水管漏水,灯管憋了,煤气灶有味……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丈夫出差在外,茹嫣便对付几天,待他回家解决。丈夫喜欢自己动手,做不下来的,也由他去街市上请人。如今剩下茹嫣一个家务弱智者,那些东西便欺负人一样,毛病越出越多,越出越大,冰箱灯早就不亮了,吸尘器漏气,空调一开起来就像拖拉机,CD耳机有一边不出声,几扇橱柜门的合页断了,电视遥控器不灵,要就不走台,要就一跳好几个,电饭煲不跳闸,一直把饭烧焦……弄得家里充满一种末世的衰败感,常常让茹嫣沮丧。也想过去街上请人,但听说有人上门之后杀人劫财,就不敢了……茹嫣对达摩说了自己的这些烦心事。
  达摩帮茹嫣看了几样,说,问题都不大,空调压缩机的固定螺栓松了,紧一紧,加个防震垫圈就行。CD耳机线断了,找到断点,焊一下。遥控器触点脏了,拆开用酒精擦洗一下,都是几分钟的事啊——说到这里,达摩似乎感觉到这个家庭的问题,便说,你先生呢?
  茹嫣说,不在了。
  达摩语噎了一下,说,改天我来。今天太晚了,也没工具。
  想想刚才对达摩的冤枉不说,又给人家扯上些新麻烦,茹嫣有些不安,忙说,你千万别当回事……再说,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达摩走到门口,将放在地上的头盔带上,笑笑说,写点好文章,让咱欣赏欣赏,就是谢我了。
  说罢就走了。
  楼下,不一会儿传来了摩托车的突突声,然后呼地一声远去了。
  达摩走后,茹嫣就立马去看他的那个论坛。
  达摩的论坛叫“语思”,与语丝、雨丝同音。页面风格很俭朴,淡黄底色淡棕隐格,像以前的信笺一样,内文字体是楷书,较大,让人耳目一新。此外没有多少花哨。
  看那一篇篇宏大高远锐利深刻的文章,怎么也和刚才那个小个子男人搭不上界。那些精致灵动的文字,是那些粗糙短拙,还嵌着油垢的手指头敲打出来的么?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说了那样一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彩的话,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此达摩即彼达摩。
  茹嫣一边看达摩的文章,一边开始隐隐不安起来,自己竟如此轻薄地差遣一个这样的人,还想让他再来给自己修理空调、耳机、遥控器……想着想着,茹嫣就拨了达摩的手机。响了两声,达摩很快就接了。
  茹嫣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慌乱中临时挤出一句话来,到家了吗?
  达摩说,早到了呀,都什么时候啦!
  茹嫣又说废话,谢谢你了。
  达摩说,你不是已经谢过啦?


  茹嫣也笑起来,此时她才稍稍定下来,说,我再谢一遍,不行吗?
  达摩说,行啊,你以后每天谢我一次都行。还没睡啊?
  茹嫣说,看你的文章呢。
  达摩说,我的文章有那么害人吗?弄得别人不睡觉?
  茹嫣说,真是很害人呢。
  达摩说,你可真会夸奖人。其实,害人的好文章很多,只是你没看到,我这两天发几个网址给你。
  茹嫣说,比你的还害人吗?
  达摩说,你是一叶障目瞎子摸象啊,你看了就知道。
  茹嫣说,你是一个谦虚大度的人。
  达摩说,你错怪我了,我可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你只是看到一点假象而已。
  茹嫣又笑了,说,我倒是真想看看你是如何骄傲的。
  说着说着,茹嫣又觉得此达摩又非彼达摩了,一瞬间,她竟然记不起来刚才那个来家达摩的模样了,只有电话里的声音,便是全部的达摩。
  达摩后来说,你记下我家里的座机号,我回家后一般会关掉手机的,今天刚好忘了。有时候他们会在半夜找我去做一些紧急维修。
  茹嫣对达摩的身世一无所知,凭直觉,他该是这个城市中普普通通的市民。茹嫣的生活环境很单纯,四十多年来,就活动在那么几块地盘上。部队大院,机关大院,学校校园和那个清静的研究所大楼,中间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在母亲系统的农场,周边也都是一些同系统的孩子。从小到大,满耳朵听的都是各种北方风味的普通话,对于达摩这样地道的原住民很陌生。可以说,对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区域和大部分成员,茹嫣不比哪个非洲国家熟悉多少。
  这一个晚上,茹嫣就纠缠在写作者达摩与修理工达摩的冲突之中。所有的经典艺术,几乎都告诉过她,一个才情出众内心高贵的人,同时也会有一副风度翩翩挺拔雅致的外表,即便是满脸疤痕神色阴鸷还瘸着一条腿的牛虻,也曾有过亚瑟的英俊与潇洒。她想,艺术家总是太过慷慨,常常把一切优越都同时给予一个人。而上帝却公正又残酷,他常给人一副风流倜傥的躯壳,又让他浅薄猥琐;给人一个平庸粗糙的外表,却让他才华出众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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