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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你说你哪儿都敏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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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一朵将要凋落的花。
  我透明着喘息,好象把仅剩的一丝香味蒸发了。
  那些香味缓缓飞升的样子美妙到极致,没有任何一只鸟儿能够模仿。
  我死了吗?
  我觉得我还活着。
  我睁开酸涩的眼睛,眼前是一片静谧的黑暗。
  我累极了。累得连睁开的眼睛都没有力气合上。
  我在1998年7月31日子夜醒来。
  这一天距离我和璇璇分手的日子多少天?
  这一天距离我和zhijia见面的日子多少天?。
  我在N市一个偏僻的职工医院里,躺了15个24小时。
  我被人用木棒狠狠击中了后脑。
  我的双腿从此不能站直了走路。
  我瘫痪了。
  早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我睁开眼睛,兴奋地说这是他亲眼见过的第十一个奇迹。
  医生告诉我,我在医院的这些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高烧不退,如果不是年轻,身体素质好,绝对恢复不了这么神速。
  医生说我的脑后有一部分瘀血,不过不太多,如果再多一点儿,必须开颅手术,或者打探针将瘀血吸掉。
  我不相信医生的话,以为他的话危言耸听。
  医生说,现在你恢复的不错,但是仍要观察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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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着说,你是为医院多挣些份子钱吧?医生严肃地说,我从不和病人开玩笑。
  我说,好吧,我听你的。
  医生说,你的受伤部位在后脑,我担心治疗不彻底会留下后遗症。
  我说,会有什么后遗症?我目前不傻不呆的,又没有失忆,一切正常。
  我发觉腿不能走路,是在醒来的第二天下午。
  我想去厕所,可是,我的大脑分明指挥了两腿,它们却没有反应。
  我以为是长时间高烧、昏迷和卧床的结果,所以用双手把两腿搬到地上,想扶着床边先活动活动,没想到两个脚掌着地的时候,感觉迟钝的没有着落,无论怎样把意念集中在膝盖和脚踝上,都无济一事。
  我心里一惊。
  我掐了掐大腿,居然没有痛感。
  我突然想起医生对我说的“后遗症”,大脑“轰”地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
  我想喊一声,身体却瘫在地上。
  我看到屁股底下一片水湿。
  我在下意识的惊骇里,小便失禁。
  115
  我是那种最精明的医生也骗不了的病人。
  因为我意识到的恶果,比他所隐瞒的真相还严重。
  尽管医生一再强调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可能是由于我的身体没有得到完全康复的缘故,但是,我在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想和医生坦白地谈一次。
  我问医生:“请你告诉我,如果我的腿一直没有感觉,最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想再听安慰的话,我想听最坏的结果。”
  “现在谈结果为时过早,你不应该轻易丧失信心,这对治疗没有好处。”
  “你不是说这种情况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吗?”
  “治疗方法是一回事,过一段时间看你的恢复情况怎么样又是一回事,两者必须分清。”
  “这么说我要重新站起来,只能靠自己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不过……”
  “我明白了,我想知道恢复阶段以多长时间为准,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要视你的身体素质而定,当然如果有奇迹出现,你会很快站起来的。”
  “有过这种奇迹吗,概率是多少?”
  “万分之三。”
  “谢谢你,我知道有万分之三的希望就够了,我肯定在万分之三以内,因为我怎么也不象后半辈子坐在轮椅上的人,我不信,绝对不信。”
  “小伙子,有这种信心很好,我们会很快拿出一个治疗方案,希望你能很好地配合,争取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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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咱们一言为定。”
  我没象有的人那样,在突然袭来的打击面前崩溃,更没有歇斯底里地哭闹着寻死觅活。
  我的心突然由浑浊变得澄清起来。这一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因为我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因为我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
  因为我不能也不敢坐在轮椅上回家见父母。
  我知道我还年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让自己废了,我还不知道谁在下的黑手,甚至连谁把我送到医院,谁一直替我拿着医药费都没有弄清楚。
  我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我想,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就是去阴曹地府请医生也不在乎。
  什么是自己靠自己?
  什么是奇迹?
  我就是我自己。
  我就是奇迹。
  这种心态和情绪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它一反过去处事的躁动和焦虑, 我甚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胡思乱想没有任何益处,还不如把时间用做恢复健康。我在突然来临的不幸面前变了。
  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
  这种变化使我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那是一种关于生命的希望和冲动。
  那是一种准备复仇的快乐。
  我必须好起来。
  我要报仇。
  我要为这个仇人活着。
  116
  我醒来的第四天上午,终于见到了把我送到这个偏僻医院的人。
  在此之前,我多次追问护士和医生,他们告诉我,那个人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长相也不让他们给我描述。
  那天天气很好,我对护士说想到外面晒晒太阳,放松一下,护士说太阳很毒最好不要呆得太久,我说有楼房的地方就有阴影,再说我看到东院有花亭了,散散心对我有好处。
  坐在轮椅上,心里滚过一阵悲壮。
  我努力克制着想往外流的泪水,笑着对护士说:“这玩艺真不错,建议腿好的人也来坐一坐,感觉好极了,舒服。”
  那位护士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她奇怪地看着我,感慨地说:“难怪窦医生说你是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人,想不到你这么豁达。真的让人佩服。”
  我淡淡一笑,平静地问:“小妹妹,你知道什么是仇人吗,你有过这个概念吗,你知道仇恨是什么?”
  小护士惊诧地摇摇头。
  “仇恨就是让你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想拎着菜刀砍人的那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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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好可怕!”
  “非常遗憾,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把我毁成这样,我得把他找出来。所以,我没有理由不让自己尽快恢复。”
  “有些东西总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我遇到不高兴的事就哭,哭出来心里敞亮多了。”
  “对我来说,哭没有意义,如果真有哭的那天,那肯定是我找到了仇人,或者能够象以前那样正常的走路。”
  小护士柔声说:“但愿那一天早点来。”
  我眯着眼睛做了一个非常惬意的表情:“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决定不再剪发,不再刮胡子,我要看看我的腿能让我的头发长到多长,我要看看这个仇人能让我寻找多久。”
  话音未落,我眯着的眼睛陡然瞪大。
  在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曾经令我心惊肉跳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裙,正低头步履匆匆地走向住院部大楼。
  我伸手指着她的身影,对小护士说:“送我来的人是不是她,说实话,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说完,我静静地盯着她。
  小护士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我感到脸上“忽”地窜出一团火,想都未想,用力转动轮椅的两只轮子,向住院部的大门驶去。
  小护士在后面紧追。
  我在正门口前大约15米的地方停下来。
  我屏住呼吸等待。
  我的脸上浮出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微笑。
  我想知道这个女人看到我的时候,是怎样一种表情。
  因为她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因为她是白兰。
  我准确无误地撞上了白兰的目光。
  她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阴郁和怯懦。
  她看到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登”地止住脚步,但最终还是慢慢向我走来。她在和我的对视中,输了。我用平静地吓人的语调说:“我想知道这次你是怎么把我从公路上拣回来的,是你一直在后面跟踪我,还是机缘巧合?”
  “随你怎么认为,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你敢接受我的感激吗?”
  “不敢,因为我欠你的。”
  “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
  “不知道。”
  “那好,我告诉你,是白忠。”
  “谁是白忠?”
  “还用我介绍吗?你们一个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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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想着白忠和潘志垒这两个名字。因为在N市,除了他们,我和任何人都没有过节。即便有过节,不是杀父夺妻之恨,根本犯不上将我置于死地。
  “西门,我承认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白忠是谁,你和他有仇吗?”
  “也许有,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这样只有挨打的份。当然,等腿好了情况就不同了,你说呢?”
  “你现在什么也别想,配合医生治疗才是最重要的,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少他妈给我假惺惺。实话告诉你,从我醒来的那一刻,我就认定指使你拍照片和敲我闷棍的是同一个人,你不说也行,请你回去告诉他,赶紧把我害死,不然,我第一个要宰的就是你,我让你当一回永不消失的冤魂。”
  “……”
  “怎么不说话,说呀,你他妈说呀?”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宰了我更好,反正我早活得没意思了。”
  “你怎么会没意思,你不是和潘志垒姘得有滋有味吗?我觉得谁都比我有意思。”
  “西门虹,就算我害了你一次,你凭什么无休无止、没完没了地羞辱我?”
  “羞辱?这怎么可能,我想求你还来不及呢,有件事我琢磨了好长时间,我的腿不行了,总担心性功能也受影响,希望你能找个合适的地方,发扬一下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勾引勾引我。怎么样,配合一下?”
  “西门虹,你真不要脸,你的为人跟我原来的想象大相径庭。”
  “要脸?我被你害得连个人样都没了,还要什么脸,我他妈把你弄成局部溃疡的心都有!”
  “西门虹,我不想和你说了,本来我是给医院送钱来的,既然你这么恨我,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以后你死在路上我也不管了,但愿你吉人天相,再见!”
  “等等,我想知道花了你多少钱?”
  “我不想说也不想要。”
  白兰说完,神色古怪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嗨,表子,一万块够不够?等我宰你之前一定把钱还你——”
  我的喊声太大,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惊骇地看着我,然后象躲瘟疫一样,远远走开。
  我和白兰说话的时候,小护士知趣地闪在一旁,她听到我的话,吓得小嘴张开半天没有合拢。
  我笑了笑对她说:“小妹妹别害怕,我是故意吓唬她的,这年头谁敢没事杀人呀,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小护士余惊未消,踩着碎步走过来。
  我说:“刚才吓着你了吧,我现在这样还能杀人吗?让人家杀还差不多。”
  小护士说:“你说这话倒是真的,以后还得提防着点,别让凶手再把你打了。”
  小护士的话使我心里一震。
  我想,那个人要真想把我往死里放,就目前我的身体状况,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死,还真的是无力反抗。
  我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悲壮。
  117
  吃完午饭,我托小护士给小华打个电话。
  我嘱咐她不要说出我的名字,只告诉他是一个朋友病了,而且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来医院的时候也要一个人来。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不是能让小华来医院,我希望他来,因为在N市,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了。


  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疼痛。
  无论王林、苏楠还是璇璇,他们都曾是我的朋友和至爱,如今死的死,散的散,一切都象过眼云烟一样飘远了。
  所有的欢乐都不能重来。
  所有的时光都不能轮回。
  留下的只有两条残腿,一腔仇恨和遗憾。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样度过,我必须象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用全部身心和意志和命运赌一场,哪怕输得血本无归也无所谓,因为毕竟有万分之三的希望。
  其实,我只要万分之一就足够了。
  对我来说,万分之一就是健康的全部。
  我相信能赢。
  晚上7点,小华真的来了。
  他看我躺在病床上,窜过来朝我肩上打了一拳,然后长舒一口气,用手指着我笑了半天却说不出话。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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