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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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替我们决定?”若不是顾忌在陛下面前,子清立马就要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
“队长……”张花病和孙钊也是面如土色。
“好,朕答应你!”陛下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若是驯服了,重重有赏!这是朕的份,不得推辞。”
“陛下这万万不可!”子清扑通跪倒在地,急切地恳求道。
“有何不可?”陛下眯起眼睛,扬了扬下巴,笑得促狭:
“他是队长,听他的。”
***
高台上目送着四人走远的和瑾不自觉收紧了抓住木栏的手,冷冷道:“好玩吗?”
“不是你在玩吗?”陛下故意装傻。
“是啊,反正出了事账是算在我头上,不好交待的人是我,皇兄自然不用担心。”
陛下低声笑了起来:“盛青会护着你。”
和瑾猛得回头,一张柔嫩的脸上满是怒色:“你到底在想什么?他们是盛青借给我的人,还有一个朝廷命官的儿子,你让我到时候拿什么还?”
“陈家的小公子朕会优先保证让他活着,至于其他人……”他略作沉吟,满不在乎道,“大不了朕再送你几个去还,皇家护卫军的水准比他们高多了。”
“人命岂是这样简单就能替换?”和瑾提高了声音。
陛下却意有所指道:“你说得了朕吗?”
和瑾怔了怔,怒气冲冲的脸上泛起青黑之色。她走到陛下跟前质问道:“你是不是在怀疑盛青有不轨的企图?……我就算了,连他你也要怀疑?”
陛下一把抓住和瑾的手腕,向内一拉就将她扯入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朕要是怀疑你们,根本不会让来历不明的人进入皇城,你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在朕面前指责朕。”他轻轻抚摸着少女柔顺的长发,柔声低笑道,“你明白了吗?”
和瑾在陛下的指尖抚弄下如一只雏鸟般没有反抗之力。半晌,她才咬着嘴唇吐出一句:“明白了……”
陛下心情大好,将和瑾抱在怀里,一点一点为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温柔地笑起来:“别担心,朕也会护着你。”
他学着方才陈子清的样子,伸手掐住和瑾的双颊,轻轻拉扯,看着她因愤怒和疼痛而涨红的脸,唇边漾起满足的笑意。
***
一行四人在马倌的带领下步伐沉重地向场地中央的巨大铁笼走去。
张花病一步三回头,仿佛离家即赴刑场的浪子,期待着有什么奇迹会在身后发生。
“别看了,再看也不会有老娘和媳妇出来送你,说不定媳妇还在和汉子偷情。”孙钊毫不留情地捏破张花病的幻想,并且心狠手辣在幻想的尸体上泼了一盆污水。
张花病哭丧着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脸就知道了。”孙钊回答飞快。
走在前面的即恒和子清都忍不住回头盯着那张圆脸看,想看看上面是不是宽阔到可以画一幅画,或者写一篇祭文。
张花病被盯得不好意思,忙捂住脸。孙钊被恶心到了,离他远远的,嫌弃地说道:“别看了,别看了。我认识他十年了,他肚子里几根蛔虫都一清二楚,你们道行还浅着呢。”
原来是这样。即恒顿时失去了兴趣,看着前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铁笼,深深地叹了口气:“真倒霉……”
同伴齐刷刷的视线成功让他闭上了嘴。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歉然道:“对不住啊,我今天有点紧张……”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就来到了皇宫,见到了公主,还见到皇帝……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刺激,思绪烦躁不堪,行为难以控制。直到现在,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可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皇宫这个地方注定与他八字不合。
其余三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内心的涌动,他们忙着自己的烦恼还来不及,对于即恒的道歉谁都没心思理他。
事到如今道歉有用吗?子清心情差到了极点,离开那个超强低气压区域后,他满腔的怒火尽数化成了苦水。
看向即恒的目光便如看到猛虎蛇蝎一样嫌恶,他忍不住讥讽道:“是谁情深意切地劝陛下要实行仁政,虎都要放回山,这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兴致勃勃地立下生死状的?”
他目光里尽是怨毒:“公主好意放我们一条生路,既无赏又无罚,只要我们撑够三个时辰,顺便受点伤让陛下解气就万事大吉……你倒好,一人犯傻还要拖着我们一起殉葬!”
即恒不以为然:“要不是这样,陛下怎么舍得给我们武器。”
他抽出腰间的配刀举过头顶,阳光下刀鞘上的纹路散发着隐隐的光芒,刀鞘和刀柄间被麻绳牢牢捆住,竟是不能拔出的死刀。
“有总比没有好。一人拿一根鞭子去抽老虎抽三个时辰?武松也不带这么玩的。”他放下手将配刀收回腰间,冷冷地嘲笑道,“公主天真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犯傻的话,我们就只能给那只老虎当晚饭,然后变成它的大便……”
“别用一副轻松的表情说这么恶心的话!”子清从小接受的教育从来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念头,他实在不忍去想自己被消化成排泄物的场景。
即恒粗陋的行为口气令他心中的鄙夷更加汹涌。他嘴里不饶人,继续痛诉他的罪行:“要不是你惹公主生气,她能一狠心就让我们去斗老虎吗?”
“不是我们斗老虎,是老虎逗我们!”孙钊严肃地纠正。
“说到这……”即恒的神情忽然十分古怪,在子清以为他想转移话题时,即恒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什么要生气?我说错了吗?”
子清一个踉跄,黄沙吹过来呛进了嗓子里,一阵好咳。他狼狈地扶住张花病,眼睛瞪得有张花病那么大:“你当真不知道?”
即恒无辜地摇头。
所有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看出他的恶意讥讽,唯独说话的那个人是个没脑子的?他慢慢摇了摇头,不可思议道:“你到底真傻还是假傻?公主生气是因为陛下要生气了,因为你!”
“公主生气了陛下就不生气了?”即恒继续问道。
“陛下生气了你就没命站在这里了!所以公主要在陛下生气前生气,是为了保你的命!”子清一口气说道,声音都大了许多。
“公主在陛下生气前生气是为了保护我?”即恒喃喃道。
“对,没错!”他狠狠说道。终于讲通了,他松了口气。
“生个气也要抢先,还要争让?”即恒眨了眨明亮清澈的眼睛,露出一个看到稀奇事物的笑容,“你们天罗人真有意思。”
陈子清一下子疯了……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说的人话,沟通起来却这么困难?
“好好好,我明白了。”即恒见势头不妙,忙打住这个话题。之后,他又换了个不明白的话题,问道:“那陛下为什么生我的气?我说错了吗?”
陈子清彻底疯了,歇斯底里地大吼:“滚!滚!!给我滚!!!——”
“副队长!!”
“冷静啊!!!”
张花病和孙钊一人一只胳膊拼命拉住陈子清,阻止他一个暴走就杀了队长这样的悲剧发生。
身为万年后勤人员,进了护卫队这样的实战队伍还是打后勤的两人泪流满面:我们容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往往看着冷静的人暴走起来特别恐怖吧?冷静是为了掩饰不冷静,嗯嗯
☆、太阳照在黄沙地上
也许是因为子清没有吃糖,所以火气才那么大。
后勤二人组面对这种情况非常淡定,手法熟练地给子清顺毛。即恒也因为没有给他留糖吃心中愧疚,十分诚恳地道歉。
子清终于平静下来,抬头迷蒙地环顾了一圈,脸红得像火烧。又垂下头开始自暴自弃。
“抱歉,身为副队长还要你们照顾我……”
这话是对张花病和孙钊说的,他可一点都没觉得对即恒有什么内疚心理。
即恒明显会错了意,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嘴巴就被张花病死死捂住,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捂死。张花病发自肺腑地恳求道:“祸从口出啊队长,你不说话又不会死!”
这边孙钊十分配合地蹲在子清身前安慰他:“副队长别难过,你是为了我们着想,我们都知道,没人会怪你的……”
子清抱着膝盖没反应。
这小公子脾气是爆了点,可平时也没见爆炸的呀。
孙钊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即恒,继续安慰:“这不关副队长的事,全都是队长的错!副队长为了纠正队长的错误以身作则,我和大花都要向你学习,以你为榜样!”
子清开始在沙地上画圈圈,看样子已经开始动摇了。孙钊和张花病交换目光,同时面露喜色。
很好,再加把劲……
不料趁着张花病一分心的功夫即恒就挣脱开了,他大步走到孙钊背后,手掌按在孙钊头顶一推就将他推开老远:“一边去,一看就知道没安慰过人,尤其是没安慰过女人的。”
那副鄙夷和自得的神情仿佛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高手……哦不,安慰人的高手。
孙钊和张花病被其气势镇住,嘴巴张得老大。孙钊顺手往怀中一伸,掏出纸笔就准备着队长传授经验,张花病见状忙嘱咐道:“也给我抄一份。”
只见即恒蹲下身,若有所思地看了子清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黑眸中闪耀着别样的光彩:“我还以为你很讨厌那个公主呢,原来她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好?”
子清画圈的手顿时僵住,他黑着脸抬起头,因为不想跟即恒说话,他脸上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说:滚……
即恒不以为意,笑容不改继续问道:“我说错了?你好像给她送过花,难道告白被拒因爱生恨没脸再见她……”
“够了!”他越说越离谱,子清终究是没忍住出声反驳,“你到底想说什么?”
即恒眨了眨眼,撑着下巴问:“为什么你认为是我激怒了公主,她才让罚我们去打老虎?”
他这么一问,孙钊立刻反应过来,惊呼道:“这是公主的阴谋?她故意让我们露出破绽,好趁机整我们?”
“呃……”即恒有些无语,“你的意思是对的,但是方向是反的。”
他转回头对上子清困惑的眼神,安然一笑:“你怎么想?”
子清思索了片刻,无力地摇了摇头,他颓然喃喃道:“我不知道,没有证据随便怀疑别人是不对的……”
即恒叹了口气:“这就是天真啊。”
子清不服气地瞪住他,可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算知道了陛下和公主合谋欺负他们又能怎么样?今天的劫难本可以不用这么糟糕,如今不仅得罪了新主,还得罪了陛下……即使能活下来,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一思及此,心中更是悲痛。
即恒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不要这么悲观,生活是靠闯出来的。”
子清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说到底还不是他火上浇油,这个责任他推不了!
“几位爷,看开了咱们就继续上路吧……”这时马倌小心翼翼地提醒,指向高台方向说道:“陛下看着呢……在催了……”
四人默默无语回望了一眼,心底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得被迫起程。赴死队又开始了漫漫的赴死之旅。众人面色都十分沉重,而即恒始终在琢磨着怎么和陈子清搞好关系。
子清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想到之前他说他天真,再之前他自己却不明白别人为什么生他气……心里不禁有些膈应。
这个人的心思恐怕远比他所想的还要深……难道他力谏陛下放虎归山也是做戏,想出人头地才是真?
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冷淡叫住即恒:“你先前立谏陛下放了白虎,可现在为什么又兴致高昂地去打虎?”他沉下声音,“真的是圣命难违,还是你别有所图?”
即恒停下脚步,走在后面的张花病和孙钊也不禁驻足而立,目光在队长和副队长之间游移不定,好像在考虑打起来了支持哪一边。
即恒的突然出现着实令他们充满了好奇,能得成将军如此信赖的外来人本来就少见,更何况是送进皇宫。皇宫不比其他地方,稍有不慎不仅自己小命不保,还可能连累到将军。
将军如此倚重他,必然是他有过人之处。可是观其一路的表现,他们又不免大失所望。又想到将军看人的眼光实不能以常规来论,此人到底值不值得信赖,他们还拿不定主意。
此时副队长将话摊开了说,倒要看他怎么回答。
即恒回头就见自己的队员尽数倒戈,齐心协力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淡淡道:“你们好像不喜欢我?”
子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孙钊和张花病没有表态,只将跟随在侧的马倌和几个侍卫以“内部矛盾急需解决”为由打发站远一点,以免发生意外时伤及无辜。
待他们两人回来站在陈子清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