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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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吗?
——身为人类中的怪胎,她有什么资格嘲笑想成为人类的怪胎的努力?
即恒抬头盯住露妃,目光中不再掩饰的敌意使得那双深瞳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在窗口射进的阳光下显得分外咄咄逼人。然而他咬了咬牙,最终只挤出一句:“卑职倒是认为,娘娘一样很显眼。”
露妃怔了怔,似是对即恒的反唇相讥表示不理解,但是随后她牵起一个傲气得意的笑容,说道:“与众不同之人自然比较显眼,凡人就不必羡慕了,羡慕不来的。”
她轻笑了一声,裙摆在她转身时旋起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中异彩纷呈。直到她带着完胜的笑容离开悔过房,即恒都没有从悲怒之意中缓过劲来。
他垂头丧气地靠在窗口下的墙壁,日光落在身上,轻抚着露出的后颈,暖洋洋地驱散着身上的寒意。然而心底的晦暗又该拿什么来驱赶?
事到如今,他越发畏首畏尾,伸展不开手脚。如果决心要逃的话并非是难事,可是他能走吗?他走了以后其他人怎么办?他不会怀疑陛下说过的话,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说得出必定也做得到。
他从未这般一败涂地,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感情是累赘……明知如此,他还是一次次跳进漩涡,哪怕是陷阱。
“阿嚏!”突然响起的喷嚏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怔怔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那张始作俑者的脸,熟悉的笑容此时正因止不住的喷嚏而愁苦不堪,急不可待地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几滴药水抹在人中,惨烈的喷嚏十八拍总算收起了嚣张的势头。
成盛青感慨了两句将瓷瓶收好,才将一张笑脸转向即恒,对上少年诧异的神情。十天的时间并不算长,然而对两人来说都是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时光飞逝世事无常,竟像是许久没有见过一般不真切。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即恒在意外见到成盛青以后心头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心情,强烈到他恨不得挣开枷锁冲上去将他打一顿。
手中紧握的双拳几乎将掌心划破,他闭上眼竭力抑制着铺天盖地的怒意,以保持头脑的清醒。
成盛青自然是明白几分,不过即恒发怒的程度倒是超乎他的预想,他远远站着,讨好似的笑道:“这十天你混得还好吗?”
话未说完他自己就闭了嘴,即恒浑身上下包扎的伤口足以回答他不痛不痒的寒暄。成盛青瞧见他的伤势也不禁咋舌,啧啧叹道:“我真是低估你了,你竟然连陛下也敢动手,我不是让你乖一点吗……”
回想起陛下示威一样向他展示伤口的那一幕,他简直不寒而栗。早知如此,他宁可自己出马也不会冒这个险!
但是他也不能表现出来,说起来还是自己有错在先。一年时间虽然不足以了解对方什么,但是在日常的相处中成盛青还是看得出即恒对皇宫似乎心有抵触,所以他才有意隐瞒了任务的目的地,连子清他们都没有说。
这下子可怎么办,从空气的窒闷程度看已是前所未有的僵局。以前他小骗一下都能让他气好几天,如今这一场大骗岂非是连最后一点情谊都赔进去了?未免有点得不偿失了吧?
就在成盛青难得开始自我怀疑,并为自己的过错心怀愧疚时,即恒慢慢松开了握紧的双拳,神情却是少见的僵硬紧绷。他喃喃地问,声音里透出一丝紧张:“你见过陛下了?……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即恒居然没有计较他诓他的事,成盛青心下大喜,但是一听他问的话,眉间又重新拢上一片忧愁,走上前痛心疾首地说:“小鬼,你这次真是太不懂事了!陛下是皇帝,是天子,你可以把他的玩笑话当真,但是也该有个度!”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他说要跟你比试,你还真豁出命跟他比?你傻呀,你知不知道伤害陛下龙体哪怕一个指甲盖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一口气数落完,犹不解气地狠狠戳了一下即恒的额头,但即恒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面上难以形容的惊愕之情倒令成盛青很费解。他伸手掐了掐少年的脸颊,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干吗这么吃惊,历代的皇帝不都是这样吗,你真不知道?”
即恒回过神,不耐烦地避开成盛青的捉弄,半晌才平复下心绪,有些沙哑地问道:“比试……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成盛青有些回不过味来,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这样?”
即恒匆忙摇了摇头,脑筋转过一圈又问:“那陛下有没有说怎么处置我?”
成盛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即恒正微垂着头等着他的答案,他虽然感到有些古怪,但又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将这份疑惑搁到一边,叹了口气说:“陛下谅你少不更事,便不与追究。只道让你在悔过房认真反省几日。”
说到这里他继续观察即恒的神色,见他仍自低垂着头不吭声,便以为他在内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以示慰藉:“陛下素来爱开玩笑,你也不必过分自责。他是在看在我和小瑾的面子上不想将事情闹大,惹得大家都不愉快。你该为自己的好运庆幸。”
成盛青如此说,倒让即恒想了明白:原来是这样,陛下还不想因他一人同时与六公主还有成盛青决裂。这么说他认为还不到时间?那么到了时间他又会设下怎样的陷阱让他们跳?
那个男人的心计和猜疑心一样重,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他不信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又或者他这会儿不追究是为了今后的埋伏,仍然是想借自己为借口来个一网打尽?
他以前从来不会为了未知潜伏的危险而如此心神不宁,可如今这种不知何时会突然跳出来的阴谋和手段却令他心悸不已。这不仅是关系到自己,更因为还牵扯到成盛青与和瑾,很可能还有子清、孙钊、张花病,一共五条命系在他身上,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沉重。
感情是累赘……他已经被感情这个词压得牢牢的了。
人类真不好当啊。
成盛青兀自琢磨着即恒瞬息万变的神色,莫名地跟着紧张起来,他心有余悸地低声问:“真没事吧,陛下都这么说了呀?”
即恒淡淡瞟他一眼,闷闷道:“既然陛下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成盛青有些吃瘪,看着即恒鼓着闷气的样子,顿时失笑道:“还生气呢?你不是说要游遍整个中原大陆吗,皇宫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别人想来还来不了……”
话未说完即恒就飞过来一记眼刀,让他成功闭了嘴。成盛青自知是找打,连忙换了一个话题,忽然压低了声音强忍着坏笑问:“那你跟小瑾相处得怎么样?”
即恒微怔,倏地想起昨夜她抚在他脸颊上冰凉的掌心,明明很冷却还要为他捂热,结果被自己牺牲脸颊去捂热的窘境。不知为何胸口升起一丝暖意,竟连心底挥不去的晦暗也被冲淡了一些。
但是回想起她平日的斑斑劣迹,又有另一股分外闹心的情绪堵在胸口,最后也只相对客观地评价道:“……不怎么样。”
只是他神情一番细微的变化哪有逃得过成盛青的眼睛,当下他就故意摸着下巴调侃道:“咦咦?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要追她吗,怎么栽船了?”
即恒翻了个白眼,一时颇有些心累,重又靠上墙壁闷闷地说:“我哪有说过要追她……”
成盛青不依不挠,旁敲侧击地问:“那在你眼里,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即恒无语地瞟他一眼,这种低级招数他要是再看不出来就白活这些年了,便不客气地说道:“霸道,蛮横,不讲理,爱使唤人,爱发脾气,爱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他一口气罗列出来,末了又补上一个,“还爱打人。”
成盛青不禁咋舌,这才十天而已,小瑾就将自己的缺点尽数暴露无遗,她是憋得太久了吗?
“你光说她的缺点,难道她就没有优点吗?”他犹不死心地追问。
即恒想了想,淡淡地说:“武艺高强,认穴奇准,这算是优点吗?”他还念念不忘那三下之仇。
成盛青彻底无言,分外痛心地说道:“男人看女人第一眼不该是外貌吗?难道她不漂亮吗?”
“漂亮呀。”即恒眨了眨眼,“可是漂亮又能怎么样?”
“漂亮可以掩盖一切缺点。”成盛青摊手,斩钉截铁。
即恒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晌才冷下脸说:“你真这么想?没想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我看错你了。”
然而成盛青不为所动,只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煞有介事地说:“你不用急着摆明你自己多有品味,在男人的角度来讲这无可厚非。你试想一下。”他做了个假设,“你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女,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惨不忍睹的丑八怪……你还能心理平衡吗?”
“够了……”即恒闭上眼,似是听不下去,不知是真的假想到那幕场景还是别的什么,但是当他再睁开眼,眼神却是很轻蔑的,讥讽道,“你不就是恋妹吗,还说一大堆理由,她就是丑八怪你也会看成美女!”
恋妹?!成盛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不否认他很喜欢表妹,但是还从没有人说过他恋妹的!他登时就被打击到了,平时伶牙俐齿的忽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
即恒连忙乘胜追击,凉凉地说道:“可惜了人家有那么多人宠着,不差你这一个。你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她还不见得会领情。”
一连两盆冷水可算是把成盛青浇了个透心凉,即恒在心里暗爽,以前被欺负的仇恨终于报了那么一点点。有仇报仇的感觉真不赖!
成盛青颓废了许久,才打起精神讷讷地说:“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我对不对她好是我的事。小瑾确实有很多人宠着,不差我一个。但是她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我只有她一个妹妹,我不宠她我宠谁啊?”
一番真情流露倒是把即恒问住了,其实他也没这个意思,对兄弟姐妹的情谊他不是不能理解……
成盛青却盯住即恒,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懂,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你也是独生子吧,没有享受过哥哥姐姐的关爱?”他拍了拍即恒的肩头,装作大度慷慨地说道,“不如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可以宠你啊!”
即恒不耐烦地弹掉他的手,眉头微蹙,说道:“谁跟你说我是独生子的,我还有个姐姐呢。”只是这个姐姐有还不如没有……
成盛青倒是没料到随手一砖竟引到了玉,即恒从来不跟他说到自己家里的事,至今他连他究竟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一直以为他真的如村民猜测是被老虎养大的。
如今骤然听到他提起还有个姐姐,心头万分激动但还要装作淡定,假装自然地追问道:“没听说你还有个姐姐,她漂亮吗?”他凑过去问,又打量了一番即恒调侃道,“你姐姐应该也不赖,肯定比你漂亮吧?”
即恒却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哂道:“漂亮又怎么样,不漂亮又怎么样,与你有关吗?”
他语气有些重,态度还很恶劣,绕是成盛青也忍不下去了,不禁出言训道:“我说你怎么这样说话……”
“她已经死了。”即恒突然说。
成盛青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堵在喉间,愣愣地说不出来。
居然是这样吗……那么他的父母呢,难道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他才不愿提起?……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伤心事,而自己一直以来竟都在试图揭他的伤疤。
“呃,抱歉……”他老实地道歉。
可是即恒没有吭声,表情很冷。但是意外的是,比起愤怒和伤感,似乎有另一种异样的神情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隐藏着幽幽的光,就像是……仇恨一样。
成盛青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可当他再看过去时,那双幽深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波澜不惊,看不出底色。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即恒幽幽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中不知蕴藏了多少复杂的情绪。
成盛青从未放弃去挖掘即恒的秘密,可他却有一种感觉,好像每当他终于摸索到少年心中那扇禁闭的门扉时,心里却有另一种恐惧在阻止自己。他直觉即恒心中深埋的秘密并不会是他想知道的,也不一定是他所能承受的。
这个少年自他对他产生兴趣时起就是如此了,他从未走到他的前面看清过他。一直以来成盛青都只看到他的侧影,看到一个性情多变的他,时而天真,时而积极,时而沉稳,时而冷漠……即恒,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空气不知不觉冷下来,即恒靠在窗口享受日光浴,闭着眼睛神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成盛青觉得尴尬,便搜索着可以活跃气氛的话题,蓦地想起来悔过房的路上遇上了露妃娘娘。
这里地处偏僻,只有一条小路直通前后,她显然是刚从悔过房出来。只是即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