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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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横竖自己也没想在绿卿苑为奴终身。
夏云稳了稳神,跪在阶下:“奴婢不敢狡辩,这事的确是奴婢所为,但凭五娘惩处。”
旖景叹了一声,这个丫鬟,看来早已打定了主意,如此也罢。
“你为何要害我?”春暮尚且不甘。
“你我同为一等丫鬟,眼看着你得了五娘欢心,又被太夫人看重,就连宋嬷嬷……也高看你一眼,我不服,也不甘,这才想除了你这个眼中刺。”夏云咬一咬牙,却使终不敢与春暮对视。
春暮怜她孤弱,年节下得了假,不忍看着她形只影单,屡屡邀她回私家;同个屋檐下,这么多年,春暮从不曾苛待过她;之所以能晋等,也多亏了春暮在五娘面前美言,在太夫人耳旁提点……可这又如何,为了将来,为了脱离这奴婢的卑贱身份,她还是毫不犹豫就背叛了春暮……谁教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奴婢,什么恩义,什么德品,对她来说本就是奢侈物……人不为己,是要天诛地灭的。
旖景也觉得没了再问的意义,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云一眼:“你既然都认了,就这样罢,绿卿苑留不得你,自己去夫人面前领罪。”
虽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却让一众仆妇胆颤心惊!国公府的一等丫鬟,甚至比那不高不低的姨娘还要得脸,尤其是五娘身边这几个。她们原本以为,不过是奴婢间的勾心斗角,就算当罚,也是降等,或者打发去庄子里,夏云毕竟也侍候了五娘好些年呀……
可看这情形,五娘却是要将夏云按府规处治,一点情面都不留。
犯了错的罪奴被交给了人牙子,再想去高门望族享福是不肖想的,样貌好的,或者被那些暴发户看中了,买去做个侍婢,像夏云这样的,多数会沦落到小门小户为奴,那样的门庭,可比不得卫国公府,活计粗重不说,连月钱都不会有,能吃一口饱饭,给你一件蔽体的衣裳就不错了。
夏云在绿卿苑里也算是养尊处优,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苦楚?
因此众人眼看着夏云舒了口气,拜了几拜,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一时都面面相觑,忍不住满肚子讶异起来。
若是换了常人,只怕宁愿死在卫国公府,也不愿这么出去的!
唯有春暮若有所思,忽然看了冬雨一眼,神情十分复杂。
秋霜与秋月目送夏云离去,也是满满地鄙夷。
这一日晚膳,樱桃依然与几个一等丫鬟一同留在屋子里侍候,除了这四人以外,旖景又特意叫上了冬雨。冬雨自是欣喜不禁,端茶递水忙得不亦乐乎,春暮心里尤其疑惑,却也不露声色,直到旖景吃完了饭,撤了膳桌,冬雨又陪着花言巧语了一番,哄得旖景喜笑颜开,先让春暮几个下去填肚子,单留了冬雨一个说了好一阵话,直到春暮几个回来,才依依不舍地放了冬雨去吃饭。
秋月见没了“闲人”,忍不住说起今日的事,痛骂夏云忘恩负义。
“春暮,你怎么想?”旖景问道。
春暮微微一怔:“夏云不是个心窄的人。”
她的心非但不窄,还十分地大。
“姐姐你可是亲耳所闻,难道还可怜着她?”秋霜十分疑惑。
春暮苦笑:“你们想想,夏云若真是出于妒嫉我,又何需等到这时才行那陷害之事?再说今天,她一句哀求的话都没有,显然有了退路。”
秋月脑子转得快些,不由冷笑:“必是宋嬷嬷,还记恨着姐姐你拒绝了她的提亲,夏云想来是得了她的保证,赶着出去与官家子为妻呢。”
樱桃摇了摇头:“宋嬷嬷是个狠人,夏云这一去,可算是把自己送入了虎穴狼窝。”
秋霜也明白了过来,有些黯然:“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怨不着旁人。”
“五娘,您一定早看穿了宋嬷嬷才是幕后主使,为何却要对冬雨……”春暮忍不住问道。
樱桃却接口:“宋嬷嬷阴毒得很,她针对春暮,只怕目的没表面这么简单,五娘应该是想给冬雨一线希望,看她们究竟要玩什么花样吧。”
旖景赞许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依宋嬷嬷的地位,冬雨原本不用为奴为婢,偏偏就进来侍候了,还楚心积虑地讨好我,想得我欢心,我实在是不解得很,既然她上赶着献媚,我也不能绝了她的殷切不是?不过这些事,你们心知肚明就好,别与人说道。”
四个丫鬟齐齐称喏。
“你们是我身边最得用的,想来都成了冬雨的绊脚石,今后可得万分谨慎,莫让她们再抓住了什么把柄。”旖景又说:“经过今日之事,宋嬷嬷就算不甘,想来也会收敛着些,近期应当不会再有什么行动,我今日当众发落了夏云,也是要给其他人提个醒,今后这院子里,若有人再存了花花心思,可得掂量一番了。”
“五娘放心,经此一事,奴婢必然会处处留意,尤其是那个冬雨……”秋月连忙说道,一阵盘算,要怎么发展几个忠心的小佃作,盯着冬雨的一言一行。
旖景笑而不语。
夏云已走,一等丫鬟有了空缺,今日她有心对冬雨示好,就是为了迷惑宋嬷嬷祖孙,让两人心中保留幻想。
宋嬷嬷定会以为冬雨晋等十拿九稳,原本丫鬟的等级高低,与受不受信重没有丝毫关系,旖景也不在乎,可她就是不愿让宋嬷嬷这般顺心。
给个巴掌,再喂颗甜枣,让人失望之余,又心怀憧憬的事儿……不怕多为。
旖景心里长着尖角的小生灵,一阵张牙舞爪,摁捺不住。
☆、第四十三章 故作懵懂,擢升樱桃
虽说是盛夏,可卯初之时,天地万物还在黎明前浓郁的夜色笼罩之中,不过卫国公府的和瑞园,青纱窗上的牡丹花纹,已经被烛火映出了盛放的姿态,次间里,丫鬟侍婢悄无声息地服侍着卫国公夫妇用完早膳,在静寂与有条不紊之中,开始了一日之晨最初的繁忙。
黄氏披散着一头秀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亲手取下梨木衣架上的盘领右衽团花绯袍,替卫国公苏轶穿着妥当,佩上玉带,冠以展角漆幞,一边叮嘱着,一边送至垂花门外,目送了卫国公的背影,隐没在清晨星光下朦胧的雾色里,才心满意足地转身。
蓝嬷嬷扶着黄氏回屋,一边说道:“夫人要不再歇会儿,奴婢瞧着您脸色似乎不怎么好。”
黄氏叹了一声儿:“卯正就要去花厅理事,哪里还耽搁得了。”
蓝嬷嬷紧跟着一声叹息:“府里的家务,多得您操劳。”
回了卧房,黄氏看着妆镜里的容颜,不由伸出指头,轻抚眼角的细纹,微微有些落寞。
当初镜中之人,随着年华流逝,早已没了那明媚鲜妍。
她也有怀念那豆蔻年华的时候……
虽然身在闺阁时,也从不曾无忧无虑,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惹得嫡母厌烦,可那毕竟是身为女子,最明媚的岁月。
不过也就是,偶尔地想念罢了,她能有今天,实在不易,并不愿意回到那样的岁月,踩着钢丝,日日胆颤心惊,不知归宿何处的茫然与忧虑,夜夜煎心。
这样的清晨,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个飞扬跋扈的庶妹,因为姨娘得宠,从不曾将嫡母看在眼里,屡屡与娟娘争执,结果呢……父亲奉圣命去了陇西半载,那位姨娘就得了“急病”没了,失去倚仗的庶妹“伤心过度”,以致得了“恶疾”,嫡母作主,好不容易替她寻了个商户人家。
父亲虽说有些犹豫,却实在无可奈何,那些高门望族,哪里看得上身染恶疾的一个庶女?
那商家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寻花问柳不说,后来竟然长宿勾栏,庶妹出嫁后,就真的被染上了“恶疾”,又还得拖着病体侍奉公婆,没两年就病死了。
黄氏眼看着陪房蓝嬷嬷替她梳了个华丽的盘桓髻,再饰以珠花金簪,云锦玉钿抹额,当用香粉胭脂,掩去眼睑的憔悴,镜中赫然是富丽堂皇的一位贵妇,黄氏满足地微微一笑。
尽管今时今日,她依然不能任性张扬,不过也再犯不上惶惶度日了,更有那尊荣无限可享,还有什么好感伤的呢?
当移步前庭花厅,那里已经济济一堂。
得脸些的二十余名管事,垂手屏息地分开两列默立,外头院子,还站着数十名下人,却都是相同的姿势,维持着静寂无声,花厅里落针可闻。
黄氏稳稳落坐,便有丫鬟递上一杯暖茶,慢慢地喝了半盏,方才对杨嬷嬷一笑:“开始吧。”
于是管事们依次回事,一如既往地有条不紊。
问话的多为杨嬷嬷,黄氏多数时间都是细细地听,或有疑惑处,方才多问几句,一边核对,一边让蓝嬷嬷发放对牌。
这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当处理完各项琐事,已经到了辰正,朝霞遍染之时。
当回到正房,旖辰已经候在那里——自从大长公主免了诸位小娘子的晨昏定省,黄氏自然也跟着免了,不过旖辰近日跟着她打理家务,管着仓库与厨房的事,倒是朝朝都要讨个示意的。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三娘生母崔姨娘便照例前来问安,黄氏这才让旖辰回芝兰轩。
蓝嬷嬷看着崔姨娘妖妖娆娆,有如西子捧心的举止,紧紧地蹙了眉头,崔姨娘却恍若未觉,恭恭敬敬地行了福礼,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禙子,上头只用银钱勾勒出海棠缠枝的花样,系着条淡青素面的罗裙,打扮得很是素雅,越发衬托出楚楚可怜的风姿。
“姨娘穿得也太素淡了些吧,你身子本就弱,穿成这样越发地没精打彩,看着都晦气。”蓝嬷嬷毫不客气地指责。
黄氏只抬了抬眼眸,瞧见崔姨娘惊惶失措地模样,极为不耐,却吩咐蓝嬷嬷:“你去看看芎儿起来了没有,今日虽说不用听学,可也别让乳母容着他胡闹,让他留在屋子里描帖,我等会儿可得去察看。”
待蓝嬷嬷出去,黄氏这才说道:“阿蓝她口直心快,你别放在心上,不过话虽然糙,却还在理,眼看着太夫人生辰将至,这可是除服后府里的首次宴请,就是图个喜庆,你也该穿得精神一些。”
崔姨娘连忙应了,一汪眼泪就渗湿了柔睫,倒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黄氏越发不耐:“好了,我这儿也不用你立规矩,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把身子养好,才能尽心服侍国公爷。”
才打发了崔姨娘,黄氏还没来得及靠着养神一阵,白露又进来禀报,说杨嬷嬷求见,黄氏连忙换了副热情的笑脸,连声喊请,还不待杨嬷嬷福身,便上前扶住了她,又是坚持让杨嬷嬷坐在椅子里,又是让白露上茶。
杨嬷嬷婉拒不得,终究还是不敢真往椅子里坐,斜签着身子坐在锦墩上,笑着说道:“老奴前来,是禀报绿卿苑夏云的事儿,她昨儿个就已经供认不讳,早前官衙里也传了信儿来,说那马二也认了罪,原来他早对春暮有不良之心,再加上夏云这么一挑唆,就色胆包天起来,居然敢来国公府门前诈婚。”
说起这事,黄氏也有些烦恼:“既然真是夏云的错,就按府规处治了吧,我瞧着那丫鬟沉默寡言,本还以为她是个老实本份的,不想竟然这么糊涂!眼看着母亲寿辰将至,却接二连三地出了乱子,若是别人也还罢了,偏偏是景儿的丫鬟……母亲一颗心都在景儿身上,只怕心里也恼火得很,也都怨我太大意了。”
杨嬷嬷连忙劝解:“这哪里是夫人的错,有人鬼迷心窍,怎么能防得住?太夫人定会体谅夫人您的……那老奴今儿个就叫了人牙子进来,领了夏云出去?”
黄氏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夏云入府也有些年了,这么一去,今后也不知会如何,嬷嬷还是叮嘱那人牙子一番,若是可能,尽量给她寻个靠谱的人家吧。”
“夫人仁慈,老奴省得了。”杨嬷嬷又说:“只是夏云这一走,绿卿苑一等丫鬟就有了空缺,夫人可想过提拔哪个晋等?”
黄氏想了一想:“绿卿苑的事儿,还得问过母亲的主意,等景儿从马场练完骑射,让她顺路先来我这儿,再一同与母亲问安去吧。”
对于五娘旖景的事儿,黄氏一贯是慎之又慎,件件都要请示大长公主,从不擅作主张,不过这一次,她还是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冬雨已经成了绿卿苑的丫鬟。
黄氏十分明白大长公主让杨嬷嬷协理中馈的意思,无非是对她这个儿媳尚存顾虑,这些年来,她处处谨慎,时时谦恭,对婉娘留下的三个孩子甚至比两个亲生骨肉还要照顾,可是婆婆待她,却使终有所保留。杨嬷嬷是个固执性情,处事公正严明,对她虽说也恭敬,却并不畏惧,有这么一个人时时提点、督促,黄氏觉得十分拘束。
可杨嬷嬷在国公府的特殊地位,让她这个国公夫人也必须捧着敬着。
相比起来,近些日子屡屡示好的宋嬷嬷,就让黄氏觉得舒服许多,于是下意识地,她也想为宋嬷嬷做些有助益的事,比如让冬雨晋等。
想来,宋嬷嬷与杨嬷嬷一般,是婆母的左膀右臂,不过一件小事,婆母应当不会在意,如果由自己出面促成,也算是卖了宋嬷嬷一个好。
说不定宋嬷嬷这人,将来还有大用处呢。
黄氏越发笃定,只待旖景来了跟前儿,先与她通个口风,再去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