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第3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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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诸人,秦妃与旖景品级相当,侧妃就不消说了,唯有康王妃是长辈,又高一品阶,旖景离坐,只消与她交待一声足矣。
秦妃见旖景将她当作空气,气得满面青涨,膝上的指掌狠狠一握,重重冷哼一声。
旖辰与太子妃在一处,见旖景来了,连忙冲她招手:“眼看着就有诗作呈上,正想去寻你。”旖景行了礼,这才入座,见太子妃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儿,连面颊都凹陷下去,使得颧骨轻突,即使这般,瞧着倒也比秦妃要温和许多,不至于怨形于面。
尤其当面对旖景,太子妃更是喜笑颜开,亲亲热热地寒喧,虽说只是客套虚辞,但总比冷言冷语要强得多,旖景顿时觉得“如沐春风”心情好转一些。
今日与宴贵女众多,光是阅卷,也足足耗了一个时辰,诗作自然参差不齐,旖景倒觉得一首极有“夺魁”之相,递给旖辰与太子妃过目,不想两人却笑了起来。
“怎么?”旖景只觉莫名其妙。
“你看看署名。”旖辰提醒。
旖景定睛一瞧,见堂而皇之上书杜均益三字,也觉失笑——这位可不是贵女,其才名旖景早有耳闻,但是在映象当中,她早升级为贵妇,眼下女儿都五、六岁了,却还有与闺阁们“争雄”的兴致。
旖景微微颔首:“太后与皇后娘娘也没限定妇人不能参赛,看诗句倒是极佳的,呈上去也可助兴,算作对贵女们的激励也好。”
太子妃赞成:“正是如此,阿景果然公正。”
韦七娘所作诗词也算上佳,虽不如杜氏大气磅礴,却也别出心裁。
但旖景翻阅了所有诗作,却没瞧见她家六妹妹的,暗自诧异,也没看见黄江月的作品,更觉疑惑,她以为江月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择出前十,由旖辰呈给太后皇后过目,果然,皇后笑着询问:“让你们姐妹作评,想是为求公正,反而将自家姐妹的诗作扣下了不成,卫国公府六娘与建宁候府七娘的才华我是知道的,两人竟然都没有入选。”
听旖辰解释旖风与江月都未参赛,连太后都觉好奇,着人请了两位上前,当众询问。
旖风满面沮丧,据实回禀,称她今日极想把诗词写得与众不同,反而没有半分头绪,只好服输,太后一笑置之,江月却诚惶诚恐一福,谨小慎微地解释:“家里祖母患疾,臣女满腹忧思,今〖日〗本是庆宴,怎敢作悲辞扫兴,但实在写不出欢愉情景,故而不敢落笔。”
旖景在一旁听闻,唇角微微一扬——江月是怕她这个判者不公,写了也是白写,猜测着皇后今日有意抬举建宁候府,干脆弃权,得个出众的机会,这心思,倒也还算灵巧了。
皇后果然当众称赞江月至孝,还赐了一支金簪为赏,引得众贵女十分羡慕。
底下小谢氏目光微闪——她今日一番心急火燎地探话,反引得几个贵妇避之不及,只觉灰心丧气,见黄江月这番作态,倒像真有些脑子。
太后点出“状元”却是杜均益,引得一帮贵妇抱憾——早知不限闺阁,妾身们也愿意献丑,博太后赏赐。
太后甚是开怀:“均益当年也是芳林宴选出的才女,尤擅诗词,你们有几个比得上她的才华?难得她嫁了人还不疏四艺,正当褒奖。”
韦七娘得的是“榜眼”秦子若高中“探花”。
太后言有深意:“待将来殿试,大隆朝就会真真选出三鼎甲,到时,可行御道经正阳门出宫,受万众恭贺,这是圣上隆恩,也是天下士子莫大荣耀。”
待太后打赏了今日的“三鼎甲”杜均益与秦子若叩恩后满面笑容地退下,唯有韦七娘起身有个十分明显的犹豫,出乎所有人意料再度匍匐在地!
旖景正开导着六妹妹,让她莫为今日灵感忽然地堵截伤感,只听一片低低地惊呼,才一回头,就听一个清泠又突兀的声音:“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女恳求恩典。”
接着就见正接受着一帮诰命恭候的韦夫人,脸上的笑容瞬息凝固,摁捺不住地站了起来,喊出凌厉地一声:“明玉!”
旖景也是背脊僵直,此情此景分外熟悉,隔世又非同年月,却如“昨日重现”。
“臣女对三皇子殿下早生倾慕,甘冒不讳,恳求赐婚。”
在场莺莺燕燕尽都凝固,雍容华贵的妇人目瞪口呆,太后与皇后面面相觑,正往坐席的秦子若停滞步伐,一个用力地转身,有些惊异、又有些了然,双目熠熠,却看向旖景。
“咣当”一声,孔妃手里的杯盏坠地,但在丝竹乐音里并不明显,四周仍是歌舞升平。
旖景却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旖辰,当年,韦明玉忽然提出甘为侍妾的话,跌了杯子的是旖辰,旖景犹记得她满面震惊,眼睛里却盛着黯然的神情。
但是今晚,旖辰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反而被旖景过份关注的目光搞得有些讶异,没再注意韦明玉,只轻声问道:“怎么?”
“还真率性,但是莽撞。”精简的评价,来自于从自己哀怨的情绪里醒来的六妹妹。
正当一众女眷集体呆若木鸡,韦夫人率先清醒过来,跌跌转转地上前,简直就是摔倒在地:“太后、皇后娘娘恕罪,小女言语无状……”韦夫人慌乱地解释,却被韦明玉毅然决然地打断:“娘,若不让女儿遂愿,情愿一死以明其志。”
“孽障!”韦夫人气急怒急,骂出的话里带着哭音:“还不住嘴,请娘娘宽恕!”
韦妃也是又急又怒,待要上前,却被太子妃冷静地阻止:“今日宫宴大庆,太后与母后必不会怪罪。”看向韦明玉的目光里淡然无波,太子妃暗忖,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可惜,竟然将胆识才华用在儿女私情上,还是错付给皇家,尤其三皇子这么一个荒诞不羁的男子。
旖景这才反映过来眼下旖辰再不会为三皇子的“桃花债”黯然神伤,有些促狭地笑了:“我被吓傻了。”
正如太子妃所料,短暂震惊旋即清醒的太后与皇后都没有怒形于面,太后沉默不语,皇后只是轻斥一声:“中秋佳节,怎敢出不吉之辞。”一个眼神,宫女连忙上前,欲扶韦夫人母女起身。
韦明玉却是一个挣脱,坚持又再叩首:“请两位娘娘成全。”
旖景揉了揉眉心,这姑娘,还真豁得出去。
边上渐有议论之声,看向韦明玉的目光十分复杂,有不屑,有冷硬,有怜惜,赞赏只是少数。
“无耻”不知是谁轻轻嘀咕一声。
早有内侍见情形不对,将事情禀报了圣上,黄袍越众而来,身后云纹锦靴跟在咫尺,朱红大袖对襟长袍上,一朵金云随着袍裾轻扬而舒展。
旖景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她感觉到两道视线准确地向她而来,压力只有数息。
“韦相的女儿,倒比勋贵出身的女子更要大胆。”天子低沉的语音里,喜怒难辨。
但这一声后,才起的议论竟像一条点燃的引线被生生截断一般,那声预料之中的轰然炸响久久不至,使四周更是死寂。便是丝竹乐音也无知无觉地收之一尽,舞女们识趣退下,更多的目光变得无遮无挡,都集中在地上匍匐着的女子身上,一袭锦衣,绽开的棠色芳菲分外艳丽。
韦明玉似乎也知道多说无益,这时只是伏身,并没有贸然说话。
男宾席上,最焦急之人当数明玉的父兄,因天子无谕,两人不敢跟随,这时垂手立于一畔,无奈的眉眼,满面冷热交流的汗滴。
“三郎,你的正妻之位,总不能空悬。”依然是天子的话。
皇后连忙笑言:“正是如此,今日韦氏七娘中了‘榜眼’,虽所求甚为冒昧,不合礼法,可叹的是一片赤诚之心。”
佳节不益动怒,今日这场中秋宴其中一个目的也正是为了撮合良缘,不得不说韦明玉选了个合适的时机,总比当年更有成算。
旖景记得,当年那妖孽一脸戏谑,甚至对太后说道,既然佳人早生倾慕,孙子不忍拒绝,便请娘娘成全了吧。
于是韦明玉成了三皇子侍妾,似乎后来还产下一个女儿。
而这一次,她求的是赐婚,是正妻之位。
底下众位对三皇子暗怀企图的闺阁们心都悬在了嗓眼,倘若三皇子觉得韦氏七娘与众不同,一时动意,求得圣上赐婚……早知还有这等方式,何妨豁出去一试。
人便是这样,往往自己不具备他人的胆色,却羡慕他人的收获,悔不当初的遗憾就是这般滋生。
那些暗暗关注的眼角,当见三皇子扬起唇角一笑,心里都是一沉,懊恼更添十分。
却闻一句——
☆、第四百零三章 仗义执言,谁真谁假
第四百零三章 仗义执言,谁真谁假“只是个‘榜眼’?”
皇子唇角弯弯,立在圣座旁边,似谑似讶地一问,语气极其温柔。
一声轻轻地嗤笑,从人群里发出,不知是谁没忍住紧绷的情绪放松后,泄露出来的兴灾乐祸。
旖景有些同情地看向韦明玉——
这时的她锦衣华服,明媚鲜妍,即使匍匐的姿态,也难掩与生俱来的优雅气度,又想起上一世长姐卧病在床,探望时,也见到了韦明玉,原以为宁舍金闺玉质的身份,甘为侍妾与心上人相守的女子,宿愿得偿后应是神彩飞扬,心满意足,怎能想到短短数载,当初如花似玉,敢于挑战世俗的女子,却是一副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模样。
旖景甚至记得当年长姐的叹息——都是可怜人罢了。
祸害的根源是痴心错付,良人无情。
旖景不知道韦明玉似乎后悔过,当初轰轰烈烈地争取,得到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幸福。
而眼下,三皇子显然连昙花一现都不愿施舍。
“可是‘状元’已为人妇,闺阁当中,臣女诗赋已为翘楚。”韦明玉有些愣怔地解释,语音轻颤着,微仰了面颊,尚且满怀期待的看向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
“怎么,今日太后娘娘竟将孙儿当作彩头,要赐给夺魁的贵女不成?”三皇子目光微微一扫,似乎满带委屈地看向太后。
人群里越发有了嗤笑之声,一些勋贵女儿已经毫不掩饰鄙夷的神情了。
韦明玉满面苍白,仍是痴痴仰望。
“三郎休得淘气。”太后有些嗔怪地看了三皇子一眼,轻轻一叹:“你若不愿,也就罢了。”
“是,孙儿最厌恶那些自恃才高,不知轻重的所谓才女。”妖孽尚且不肯善罢甘休,只微侧了身,冲太后一揖,神情尚且温和。
韦明玉显然被这句话刺穿了希望,两眼迅速模糊,又再匍匐下去:“臣女对殿下确是早生倾慕,虽知蒲柳之姿,难配金玉之质,可一片赤诚之心……殿下若弃之不顾,臣女再无颜苟活……”
旖景暗叹,韦明玉虽有胆识,也不乏才智,可却为心中执念蒙蔽了理智,两次以死相逼,实在是……落了下乘,倘若她清醒些,便知就此罢休,天家也会为她转寰,不至沦为笑柄,大家谈论起来,无非就是一桩韵事。
可眼下看来……旖景抬眸打量了一下正座的几位,除了皇后神色自若,天子与太后多少有些不愉,看向韦明玉的目光已经略带厌烦了。
“既有自知之明,尚且以死相逼,实在愚不可及,如此德行,还敢奢望皇子妃位?”三皇子这时毫不留情。
别说韦明玉已经瘫软在地,便是韦相父子,也再站不住,远远跪地待罪,韦夫人更是如雷轰顶,当年女儿才刚及笄,说出非三皇子不嫁的话她就狠狠罚了女儿一场,勒令慎言,也曾打算先给明玉定了亲事,打消她的妄念,哪知明玉誓死不从,闹了几场,当母亲的到底心软,又担心太过强硬,真害了明玉性命。
原本打算再等几年,或者三皇子妃位一定,或者明玉随着年龄增长,自己能打消了妄念,岂知韦记又拜了相。
皇后娘娘召见,又曾问起明玉,韦夫人与韦相一商议,认为女儿未必没有希望,也就并不着急……哪知明玉这个傻丫头,竟然在宫宴上甘冒大不讳行事,三皇子又全不领情!
眼下就算圣上不降罪,明玉也会沦为笑柄。
“臣女有言,圣上、太后与皇后娘娘容禀。”突然又有一把清亮的嗓音。
秦子若从人群里行出,恭谨一福身,两眼明亮。
“今日才女们倒是活跃,这中秋宫宴越发有趣了。”天子微微收敛了情绪,说出一句打趣的话来。
太后也是颔首:“子若说吧。”
贵女们无不〖兴〗奋,难道又出来一个坦承心迹的不成?秦夫人心惊胆颤,暗悔看热闹看得太投入,没注意自家女儿的异状,竟来不及阻止她,子若这是要闹哪出?
“臣女是觉韦七娘不顾女子矝持,坦承心意,确为对三殿下仰慕之情已难自抑,虽有违礼法,可一片真心,也让人动容,三殿下不该出言污辱。韦七娘出身名门望族,若论身份,足配皇子正妃,韦相又为国之重臣,三殿下身为皇子,也应有所礼让,这般当众折辱,实为将韦七娘逼至绝境,女子声名何等重要,殿下此行,实在是……有些过份。”
竟是为韦明玉不平,言下之意,似乎也有逼迫三皇子“负责”的意思。
秦子若当真一鸣惊人!
韦记虽是臣子,到底位及中枢,为大隆丞相,即使实权有限,可天家也多少会顾及韦家颜面,韦明玉心里明白这点,才会挑在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