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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重生之再许芳华-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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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仗着祖母的信重,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这么一来,祖母就算对她不满,却也以为她是性情使然,跋扈是跋扈了些,对主子却没有藏着噎着的,依然忠心不二……
宋嬷嬷的确是个合格的对手,仅凭着这事,想要从根本上动摇她的地位实在艰难。
好在旖景也没奢望过这么快就将宋嬷嬷扳倒,有的疑惑尚且还没有解开,如果祖母只是一怒之下撵了宋嬷嬷出府,倒教宋嬷嬷拣了个便宜。
生死之仇,又哪容她全身而退?
旖景紧了紧拳头,却听祖母一声冷笑——
“阿宋,我一惯知你性情,最是果决伐断,骨子里又是矜傲不俗的,你从楚州时就跟在我身边,鞍前马后的侍奉,随我南征北战,又随我来了这国公府里,我们同历了生死,自当共享富贵,相处几十年,情份早不似普通主仆,因而无论往日你对下人们如何颐指气使,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皆是因为你还知道本份!”大长公主凤眼微挑,似有厉色:“可这次,你实在太过了些!”
宋嬷嬷心里大震,不明白这太过是指的什么,下意识就想分辨,却见大长公主摆了摆手,又再说道:“你那侄孙是个什么德行,难道还要我亲口道来?!”
仿若一道惊天霹雳当头而下,宋嬷嬷目瞪口呆,一时间心思百转。
可恨!春暮爹娘竟然打听了侄孙的名声,昨日口风不露,却直接捅到了大长公主跟前!否定是万万不能的,侄孙的恶名在宁海本就无人不知,当时以为春暮爹娘不过一届家奴,往常看着也是胆小怕事老实谦卑之人,哪里会料到他们有这般本事?自己这次是在阴沟里翻了船,玩鹰的让鹰啄了眼睛!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宋嬷嬷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连忙逼红了眼圈儿,直直地跪在地上。
“春暮这么多年,侍候景儿尽心竭力,两人处得如同姐妹一般,你明知自家侄孙恶行,还逼着要让她嫁去宁海,今后若是有个好歹,景儿心里该有多难受?就连我,都无颜面对春暮爹娘!”大长公主越说越气:“听说你那侄孙欺凌百姓,打的还是你的名义,你非但不知约束,竟然还想将春暮……都怪我纵容得你,才让你如今不知轻重是非!”
数十年来,宋嬷嬷何尝受过大长公主这么重的指责,又是惊怒又是忐忑,苍白了一张老脸,一边磕下头去,毫不犹豫地痛哭流涕:“都怪奴婢一时糊涂……明知侄孙不肖,还有意隐瞒。”有多久不曾下跪?只觉得膝盖落在地板上锥骨地疼,油然而生的屈辱感更加地锥心:“奴婢只想他还年轻,纵使荒诞也算不得大错,春暮贤惠稳重,婚后若是能在身旁提点,未必不能让浪子回头……只不该欺瞒公主……枉废了公主对奴婢的信任。”
“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侄孙苛待奴婢,让多少侍女冤屈而死?”
“奴婢只听说他好强耍狠,时常斗殴生事,也曾寄回家书,让长兄、侄子多加约束……的确不知他手上还有人命……”宋嬷嬷膝行了几步:“公主,奴婢只以为侄孙是官宦子弟,春暮能嫁去也算是高攀,这数十年来,因公主您的信重,国公府的下人对奴婢恭敬有加,逐渐让奴婢眼高于顶,这次提亲又是出自真心,一旦被拒,未免认为是春暮一家不识抬举,心生不甘,才一意妄为,忘记了自己的本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放弃春暮,唯求大长公主能念在几十年的情份上,宽恕了这回,宋嬷嬷默默警告着自己,将戾气死死压在五脏六腑,哭得几欲断肠。
“奴籍卑贱,虽律法上规定可由得主子责打发落,可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命,你侄孙仗着父祖功劳,跋扈凶狠,若是不再加管束,将来必惹大祸!春暮的事你不需再提,这就回去写信往宁海,让宋百户好好管教他儿子,我若是再听说宋家有草菅人命、恃强凌弱的恶行……到时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见宋嬷嬷哭得可怜,大长公主到底有些心软,想到这事情终究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便扶了宋嬷嬷起来:“当初我身边四个侍女,碧螺去得早,阿宁如今远在江州,也就只剩你和雪雁还在我身旁,尤其是待你,我最是亲近,我知道你性子急躁,又因为担忧侄孙的亲事,一时想左了,思量才不周全,这会子你我之间把事情说开了,今后也不要再有芥蒂。”
宋嬷嬷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淌眼抹泪地痛呈己过,捶胸顿足地大表忠诚,让碧纱橱里旁听的旖景心潮澎湖,不由暗佩宋嬷嬷的应变能力,果然是道行深厚之辈,见势不对,立即就老老实实地认错,毫不虚言推讳,直剖心中阴暗面,这么诚恳的态度,若非自己经历了前世之事,知道她的嘴脸,只怕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看看秋月,这会子震惊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小脸上写满了对宋嬷嬷的理解与同情。
小胜一局,至少保住了春暮,挽救了她的命运,可是要揭开宋嬷嬷的真实面目,让她不得好死……尚且任重而道远。
正自思量之时,却听祖母的声音——“景儿出来吧。”

☆、第十一章  当年学堂,惊见旧迹

青兽半蹲屏角,铜唇已冷,可暗香还在卧房里盘旋缭绕,若隐若浮,窗外莺语呢喃,细说着清晨的优雅从容,婉转清晰。
宋嬷嬷已经离开,早先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大长公主半靠在贵妃榻上,看着旖景似乎心有余悸地从碧纱橱里出来,略微蹙眉之后,又觉得孙女儿小心谨慎的模样实在惹人发笑,便冲她招了招手。
秋月识趣地出了里间,只留了两个主子在屋子里。
“祖母,嬷嬷受了斥责,不知心里会不会怪孙女儿多事。”旖景摆弄着裙子上系的玉蜓,小声小气地说道。
“你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今日竟然怕起宋嬷嬷来?”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难道她还敢指责你不成?”
“嬷嬷并没有的。”旖景连忙摆了摆手,虽然她恨不得将宋嬷嬷千刀万剐泄愤,可却不能像个孩子一般地玩污篾嫁祸的把戏:“只是知道祖母一惯信重嬷嬷,因此孙女儿也尊重着她,若非这次……得知嬷嬷侄孙子坏事做尽……孙女儿只担心他毁了祖母的名声。”
大长公主便很是欣慰:“你做得很好,一来懂得替身边丫鬟打算,二来也出于对家族声誉的关心。”
“可是孙女儿不明白,宋嬷嬷明知她侄孙这么做不好,为何不早早告诉了祖母。”旖景又说,其实她心里不明白的是,嫉恶如仇的祖母怎么对宋二的事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你还小,有的事情还想不通透。”大长公主叹了一声:“宋嬷嬷一贯好强,性子很有几分孤高,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做出终身不嫁的决定,宋二到底是她的小辈,有血缘亲情,她护短也是难免的,宋嬷嬷的父亲是功臣,原本这些功臣之后,也多有嚣张跋扈之辈,只要不惹出大乱子,就连圣上也不好多做理会,宋二虽说恶名昭彰,那些御史言官并没有因此弹劾,说明他尚还知道些分寸,打架斗殴也好,苛待奴婢也罢,还算不得大罪,只要家里长辈知道厉害,压制着他就好。”
大隆朝建国才三十七年,又有二十余年都在与北原开战,对勋贵世家必须倚重,因此造成这些豪门望族子弟多有嚣张跋扈之徒,因着父祖功劳,恃强凌弱的事时有发生,在锦阳也不鲜见,更别说远在南边儿的宁海,一般只要不惹出人命,官衙也就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别说大长公主对这样的情况有些无可奈何,就连当今圣上也颇有为难之处。
很多事情都要循序渐进,国泰民安并非一朝一夕创就,朗朗乾坤的清明之治更是需要多代君主的不断奋斗。
好比宋嬷嬷侄孙这样的纨绔,当然不堪良配,可离罪该万死、人人称诛也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大长公主已经警告了宋嬷嬷不可姑息,表示自己绝不纵容恶势欺民的立场,已经算是大义公正了。
毕竟是宋百户家的事儿,当地官府都不过问,大长公主也不能越俎代庖。
这些道理,讲起来很复杂,大长公主也没打算与旖景细细道来,可旖景经这几句地提醒,也明白了祖母的为难。
前世时,并未听闻宋二闯出什么大祸,而宋嬷嬷的一系列恶行,与远在宁海的那个纨绔也没有半分关系,只要春暮能摆脱恶狼的毒爪,旖景就算达到了根本目的。
宋嬷嬷既是祖母的贴身侍女,又曾是飞凤部的一员悍将,她自己就对大隆朝的建立有杀敌之功,一个不成器的侄孙子骄纵好斗些自然算不得什么,苛待奴婢甚至不算触犯律法,那些侍女报的都是“病死”,就算有证据说明宋二杀奴,顶多就是处以鞭刑,还可用赎金免罪,至于拈花惹草、长宿勾栏、包养伶人小厮儿,不过是让他损些名声在娶媳妇上艰难些,就更算不上什么罪行了。
仅凭着这些,祖母自然是不会对宋嬷嬷当真处罚的。
再加上宋嬷嬷应对得宜,祖母甚至不会对她心生防备,不过多少警告着她收敛一些罢了。
虽说小胜一场,可收获却实在有限,这多少让旖景心里暗暗沉重,宋嬷嬷不过是个得脸些的下人,都这么不好对付,更何况那些比宋嬷嬷身份要贵重上百倍的人。
等回到绿卿苑,不待旖景交待,秋月已经将宋嬷嬷所言所语一股脑地告诉了春暮,把那可怜的丫鬟听得胆颤心惊,捂着胸口呆坐了半日,才痛哭流涕地感谢起旖景的救命之恩,心里不是不怨宋嬷嬷的心狠手辣——什么叫做太喜欢自己的性情模样,什么叫做被拒绝后心怀不愤,仅仅因为她的太过喜欢,还有心怀不愤,自己就险些断送了终身幸福!
枉自己一直对宋嬷嬷尊重有加,从不敢半分轻怠得罪,到头来险些就这么被她算计了去。
昨晚还对宋嬷嬷多少心怀歉意的春暮,这时心里只有对她的恨意与惧意了。
又怎么不庆幸多亏小主子一番打听与谋划,才将她从悬崖边上救了回来,并且看清了宋嬷嬷的丑恶嘴脸,春暮暗下决心,今后只死心踏地对旖景尽忠,除了她,再不能轻信任何人。
就连知情者如秋月与秋霜,也对小主子有了崭新的认识,一致认为跟着五娘必有光辉前程,比往常更添了十倍殷勤仔细。
比如秋月,非常尽职尽责地紧密监视着受罚中的莺声,无奈有的时候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于是积极转动脑筋,发展了一个小小的细作——那位挨了莺声几巴掌,脸上红肿还没有消尽的小丫鬟铃铛。
“铃铛对莺声心里怀恨,这任务交给她去,必然比交给旁人稳妥。”秋月很是得意自己的计策,而旖景也对她大为表彰:“小小年纪,就有慧眼识人的能力,不错,很不错。”
这么又过了几天,旖景依然朝朝辰正去马场接受小姑姑涟娘的培养训练,随后去远瑛堂汇报一番成果,回绿卿苑悄悄地绣送给祖母的寿礼,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宋嬷嬷那日受了训斥,这两天收敛了许多,红雨也再没来绿卿苑串门儿,可旖景猜测,宋嬷嬷必然不会放弃让红雨调入绿卿苑的计划,她心里头不定将春暮恨到什么地步,说不得正谋划着别的算计,只是敌人没有出招,旖景也想不到应对之策,因此只有暂时隐忍。
表面上风平浪静,唯有春暮一扫往常的宽和柔弱,绞尽脑汁地拟了个章程苑规,交给旖景过目后,召集了丫鬟婆子开了场小会,一一严申奖惩,颇有些铁面无私、雷厉风行的模样,让一众仆妇都小心翼翼起来,再不敢有那二等丫鬟随意将差事推搪给三等丫鬟,三等丫鬟中年龄大的推给年龄小的这类事件。
不仅旖景十分满意,就连大长公主听说之后也连声称赞:“春暮一贯谨慎稳重,可性子多少有些绵软,我本来还有些放心不下的,不想她竟然改了脾气,很好很好,就当如此。”
宋嬷嬷在一边陪笑,多少有些讪讪,暗怨自己看错了人,还只道春暮一家是好欺的呢,一时大意,险些在她们手上吃了大亏!虽说大长公主待自己一如往常,果然没有芥蒂,可红雨调入绿卿苑的计划不得不缓缓……总之这段日子太过不顺,意外之事迭生,红雨的事还可以缓缓,那个银钗……若是这节骨眼再生什么变故,自己地位难保不说,还得牵连了养子。
这是宋嬷嬷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可世事无常,永远不随人的意志为转移,不过平静了几日,宋嬷嬷就又遭遇了一件意料之外的麻烦事,同时,也让她看到了另外的机遇——
这一个清晨,天色未亮之前,下了一场急雨,才润湿了草木泥土,便已经停歇。辰初,阳光依时穿透云层,芭蕉叶上的雨水却还有残留,折射着璀璨的霞光,如同仙子佩带的坠领,不小心遗落人世。
清风里混杂着泥土湿润的馥郁气息,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旖景竖着胳膊半趴在窗台上,贪婪地呼息着初夏清晨还带着雨水味道的泥香,小脸搁在手掌心里,一双清澈见底的乌眸,在朝霞远远地映衬中,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华。
一只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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