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燕飞帝王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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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大员,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小子若是考取了功名还望孟大人提点一二呢!”
孟大人被拍得甚是舒服,面露得意地捋着胡须言道:“老侯爷谬赞了,如今您的侄女被皇上亲封为侧王妃,以后贤侄得了堂姐的庇佑,前途不可限量啊,岂会用到老朽?只是……不知尉迟老爷有没有带着未来的侧王妃去那国舅府上拜会过国舅夫人与小姐?”
这位孟大人突然口出此言并没是酒喝得微酣了。实在是受了国舅夫人的耳提面命才来与这尉迟瑞叙一叙旧交情的。
自从皇上下了册封尉迟飞燕为二皇子侧妃的诏令之后,便再也不提以前允诺过了将女儿嫁与二殿下为正妃的事情了。
因为府上老二沈康的胡搅蛮缠。二皇子似乎也是有些恼羞成怒,她让大儿子沈建去拜会二皇子,可是骁王他总是推脱着不见。
国舅夫人心里也是着了恼,虽说骁王贵为皇子,可是也不能如此将自己的舅舅不看在眼里。再说,这身份提不上台面儿的侧妃反而比这金枝玉叶的沈家小姐先入了王府,简直是荒唐透顶,满京城的权贵皆是明白这内里的缘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暗暗惊诧于二皇子如此不得大体的同时,各个府宅里皆是拿了这沈静雅当做了警醒小儿女的样板儿——看看,放着父母长辈安排的大好姻缘不要。舍弃了去做太子妃,反而眼巴巴地去求着去嫁圣驾面前失宠的二皇子,结果到头来,却是要将全家人的脸面甩在长街上让众人非议,当真是醒世恒言里的一出折子了。
左思右想,二皇子向来不是个能低头的,沈家的脸面也不能不要。就只有这始作俑者尉迟家的这个妾室出面了。
若是她肯着先来沈府赔罪,表示皆是误会一场,又身为妾室先来向未过门的正室请安,那么骁王府与国舅府的脸面就算都照拂到了,总不能让女儿被那骁王悔婚,更是徒增别人的笑柄吧!
说到底,女儿将来才是王府的正室,那尉迟家的小娘子若是个懂得看清眼色火候的,就该知道亡羊补牢的道理,免得将来在府中后院里过活,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失了彼此的自在。
要知道,她的女儿就算不是骁王的王妃,也是大齐皇后的亲外甥女,堂堂靖康王的掌上明珠!当真是金贵得很!
可那个尉迟家的小姐又算是什么,现在无非是凭借着几分姿色迷住了二皇子的心窍。一旦色衰爱弛,便立时打回了原形,不过是前朝的落魄千金,卖粥的小妇罢了!
现在就要看这尉迟家有没有尽忘了大宅院里的规矩,被孟大人提点一番后。肯不肯主动上门,解了二殿下与沈家的心结。
可尉迟老爷听了这话,本来满面堆笑,却立时顿住了,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之上。
第18章
这重重一声,立时让这里厅的酒桌静了下来。
尉迟瑞其实这几日一直是强颜欢笑,可是夜里不知辗转反侧了多少次。想他尉迟公府,昔日是何等辉煌?当年开国梁帝想要求娶尉迟公府的嫡女入后宫为妃,却是被尉迟公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吾等靠战功立于沙场朝堂,若是敌犯则粉身碎骨,奋勇杀敌;若是边关太平,愿鸟尽弓藏,绝不愧对浩荡皇恩,然身为男儿却是愧对妻女,半生在外征讨而不能尽大丈夫之责任尽心照拂。惟愿女儿得一心之人,恩爱伉俪,恕不能送往君侧陪王伴驾。”
这等毫不掩饰地拒绝圣恩之举,绝对是古今独步,只此一家。奈何尉迟先祖靠了是赫赫战功而不是趋炎媚附,这等近乎粗鲁的拒绝虽然让先帝暴怒一场,其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此番秘事并没有载入帝王起居经注里,可是每个尉迟家的人都是从祖辈那里口口相传,因着这段往事里有的是尉迟家的不屈傲骨——尉迟家的女儿,宁嫁平民子,不作帝王妾!
可是这段佳话,到了他尉迟瑞这里便是成了天大的笑话一桩,眼看着侄女为了一家老小,忍辱负重要入了骁王府。可是那个骁王是个甚么东西!前几日命人叫飞燕入宫面圣。可是最后入了夜都没将飞燕送回来。
直到第二天,飞燕才被人送回来,神情萎靡,身上有股花草的皂角香味应该是沐浴过的,衣服也都是新换的,似乎是一夜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那二皇子欺人太甚!
联想到了侄女飞燕受到的种种折辱,回转家中还要强颜欢笑的模样,真是心肝俱疼在了一处。原想着今天借着乔迁之喜,与昔日的老友一醉解千愁,可是这个孟大人真是成心来添堵的。
自己落难的时候,不见他的踪影,只是那时,他孟大人也是忙着保住自己的仕途,本来也是能体谅的。可是今日登门前来,空着手摆着官架不算,对自己请来的宾朋也是多报以冷面。
现在酒席上,竟是当着众人的面,要自己的侄女去拜见那劳什子的国舅夫人?倒是说些什么?问她二公子的拳脚师出哪个山庙?为何掀桌子摔碗武艺这般高强?
再说,他尉迟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说过要与那二皇子做妾,倒是是他们这些个新朝权贵自说自话,如今竟是派了这么个踩高就低的东西来当说客,当真是欺人太甚!
尉迟瑞这几日的郁气被酒气一拱,倒是压制不住了!便是将酒杯摔了出去。
那孟大人一看,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心里暗暗后悔,方才一时心急,只想着把该指点的话快些点出,免得坐在这里些个布衣小吏应酬,却不曾想,一向是随和的尉迟瑞,竟然当众发难,摔了酒杯!
还真是当自己是昔日的侯爷,而他孟光良是昔日的前梁小吏!
于是也瞪起眼道:“多年未见,尉迟侯爷的脾气竟然是见长了,只是这胡乱发着脾气,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先前因着你们尉迟家的女儿,二殿下与沈康公子争执到了大理寺监,如今为了这档小事,让二殿下与国舅爷闹出了隔阂,你们府上总不能这般当做无事发生,任着他们甥舅起了龃龉,到时候二殿下的王府上也不得安生,要知道尉迟小姐可是侧妃,她再大也大不过那国舅爷的千金。,人家可才是将来王府的正妃,去主动拜会下也不丢丑,倒是显得你们府上礼教齐全,识大体,到时候她们嫁入王府后,也是彼此有个照应,一团和气啊!”
此话一出,满桌子的人都是连连点头,打着圆场,直说孟大人想得周到甚是有理。
尉迟瑞气得浑身乱抖,奈何拙嘴笨腮,本就不是擅长与人争执,哪里辨得过这老早就备下说辞的孟大人。
尉迟飞燕本是跟堂妹坐在女眷的那一席招待客人,并不知这一桌的争执,直到叔伯摔了酒杯,她听闻内厅的声音不对,才在宝珠的搀扶下起身来到了内厅的门口,正好将孟大人这番“金玉良言”听入了耳中。
见叔伯气得脸颊通红,只能举着手指大喊:“你……你……”
她便连忙张口说道:“宝珠,老侯爷酒饮得急了,你且扶了他坐下,莫要动了肝火促了酒意。”
宝珠连忙过去,将尉迟瑞扶着坐了下来,这时,她才慢慢地转过身,看向那一脸“正气”的孟大人,微微福礼道:“许久没见到孟大人了,看大人这般红光满面,教训起人来底气十足,倒不似多年前提着礼盒,从后门入尉迟侯府而不入的困窘模样了。”
孟大人本来见这小女子出声止住了尉迟瑞,又是从容地向自己施礼,还心道尉迟府上可算是有个通事理的,倒是不虚此行。哪成想,这姑娘看似谦和娴雅,怎么说话这般刁毒,一下就在人前揭了他的痛处。
尉迟飞燕心里一阵冷笑:想着多年前,他还只是尉迟德手下一名掌管运送军粮的小吏,赶上过节时,凑了十两银子置办礼盒来尉迟侯府送礼,只哭着说是老母尚在京城,病危无人照拂,只盼着抽调回了京城,在老娘身边尽孝。尉迟德府上向来是拒不收受礼盒,可是父亲听问了这位孟光良大人的哭诉后,破例收了礼盒,并应下了他的请求,可是他临出府的时候,父亲当时特意命管家包了十五两银票的封包塞在了孟光良的怀中。因为打了锦布装成匣子的礼盒,就算退回去,也只给退一半的银两了。
父亲体恤他家中尚有生病的老母,才会收下礼盒折成现银送还给他。
只是父亲地下有知,可否想到,当年千恩万谢,满脸感激之色的钱粮小吏,如今倒是“出息”成了这般模样。
“尉迟小姐何处此言?孟某可正是感念着当年承受了尉迟府上的恩情,才来相劝,怎的这般的不识好歹?”说完,那孟光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见已经是如此这般尴尬,便起身准备告辞。
可是尉迟飞燕却不慌不忙地接着道:“家父不幸过世,幸得了像孟大人这样好心的世交长辈提点,飞燕才不至于做下太多失了分寸的事情污浊了父亲的一世英名。飞燕幸得当今圣上垂怜,被赐婚于二殿下,乃是圣意所为,飞燕如今只是一介民女,虽然无意婚配,但是不敢违抗圣命,只能依旨行事。
然飞燕自问奉公守法,开设粥铺养家度日,不曾仰仗国舅府的鼻息过活,何须去沈府低三下四?可沈府的二公子不分青红皂白,便来砸粥铺拿人,我的侍女鸳鸯被打成重伤,至今还躺在床榻上,孟大人的意思,是要叔伯带着我去沈府讨要赔偿的银两吗?”
这下,方才附和孟光良的客人们都是默不作声了。
孟光良被堵得脸色紫红,心内恨恨:这个女子如此的牙尖嘴利,倒是个不好相与的,一定要禀明了沈府的夫人,要她早些防备。
飞燕见宾客们都不说话了,又慢慢接到:“如今孟大人高升,官运正劲,飞燕不敢奢求大人记得家父昔日的恩情,但求大人可以扪心自问,无愧于故人即可,我尉迟府上到底是不同与昔日的铺排,庙小擎不住真神,还望孟大人就此别过,以后倒是不必再劳神登门,就此别过,不送了!”
被这般在众人面前被撵,孟光良只觉得面子里子俱是一并丢了:“老朽正是看在老将军的份儿上,才来相劝,可是一番好心,尉迟府上竟是这般相待!当真是好心当作了驴肝肺,你们好自为之!哼!”说完,孟大人边准备拂袖而去。
“孟大人真是大齐的忠良,难道户部清闲如斯,竟是有闲暇将手伸到了本王的后宅调停起事宜了,当真是能者多劳啊……”说话间,只见一个一身白色薄衫的男子从大门那里,由小厮引路,走了过来。飞燕循声抬头一看,竟然是骁王霍尊霆悠哉地走进了大厅。
孟光良也是认得骁王的,想到自己方才的话入了这位二殿下的耳中,也不知他会作何反应,随时心里微微着慌。
待众人向骁王施礼后,骁王对着那位孟大人说道:“想来孟大人也是受了高人的指点,竟是了解得这般透彻,若是有人与大人一样关心着本王的妻妾之事,不妨可以亲自到本王的面前指点下江山,孟大人看本王这么安排妥当吗?”
孟光良怎么能听不住骁王话语里的不善,连忙下跪说道:“不敢不敢,是下官一时酒饮得多了,口出妄言,还请殿下恕罪。”
骁王笑着说:“既然是吃醉了酒,就请孟大人先回府歇息去,免得路上出了意外……”
孟大人额角都听得冒起了冷汗。虽说这二殿下现在不大得皇帝欢颜,可是真的惹怒了这位,那句“意外“当真是听得他心情肉跳。于是连忙起身匆匆地出了府去。
见骁王到了尉迟府上,其他的几桌宾客也是纷纷告辞离府了。
尉迟老爷见了这骁王,本是想一鼓作气,趁着这难得的酒气替侄女再出一口恶气,可是骁王高大的身躯立在那,一对深邃的眼儿一扫,立刻就觉得气场全无,声音也跟着湮灭了不少:“你……殿下……殿下可曾食饭了,要不要坐下再进一些?”
骁王笑着对尉迟瑞说:“本王此来,一来是庆祝老侯爷乔迁之喜,二来是要与老侯爷商议下飞燕入府成礼的事宜,不过现在看着老侯爷也是刚刚痛饮了一番,不宜再饮,且回房歇息,本王且转一转,劳烦尉迟小姐相陪就足以了。
说完,便先行转身朝着后花园走去了。飞燕知道叔伯因为当年京城沦陷时,在广场亲见了那场屠戮,见了这几位霍家的皇子便是腿肚子转筋,今儿在酒桌上的胆略也用得是差不多了,方才与骁王应答时,舌根也是硬很,一味逞强恐是要失态,便让一旁的婢女搀扶着叔伯回房休息了。
骁王绕着着园子左右看了看,布置得倒是清幽宜人,可是那门窗虽有修补痕迹,倒不是新换上的。再看里面摆设的家具,也是用料平平得很。
每看一处地方,他都要转过头去,意味深长地打量跟在身后的飞燕。飞燕心知他这番眼神的意思,可是只能硬着头皮低头视而不见,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