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六宫-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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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随后又说起了别的事儿,也就岔开了话题。
而此时杨云溪尚且还在心不在焉的想——陈夫人突然请求赐婚,莫不是因为陈归尘将此事儿跟陈夫人说了罢?
这样想着,心里便是微微的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或许,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不用等到两年。这个念头隐隐约约的从心底浮上来,让她有些慌乱,又有点儿茫然,可又有点儿如释重负。
此时天已渐热,午间涂皇后便是开始午歇。杨云溪也是跟着沾光了几分——作为女官她自然是不必守着服侍,也可趁机去做些自己的事儿,或是歇一觉。
许久没再做梦,杨云溪也几乎是快要忘了那个情形。然而似乎薛月青有意提醒她一般,这日中午歇时,她便是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逼迫,杨云溪大汗淋漓的从梦里挣扎着醒了过来。
穗儿不在,她看了一眼时辰,便是自己打了水抹了脸镇定了一下就出去当差了。
涂皇后此时还没醒,杨云溪自也是没进去,只在廊下守着。顺带吹吹风,好让情绪彻底的平复下来。
皇长孙便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皇长孙顶着太阳一路过来,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都觉得似乎带来了一股热浪。登时心里一股烦闷燥热就涌了上来。
她忙压下情绪,对着朱礼行礼:“殿下午安。”
“皇祖母还没起?”朱礼点点头,随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然后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杨云溪低声回了,又见他不好受,便是道:“殿下略坐坐,奴婢去给殿下端一碗冰镇银耳汤来润润喉。”
朱礼挥挥手没说话,似乎是真热到了。
眼下各宫还未开始摆冰盆,所以屋里倒是也不见得比外头就凉快。反倒廊下有风,又有阴凉,所以倒是更舒服些。
杨云溪前头走了,朱礼略站了站,便是也学着杨云溪在栏杆上坐了,又见手边摆着一个针线簸箩,便是随手拿起来看了看。
杨云溪回来的时候,便是看见了这么一幕情形:朱礼随意的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她的绣花绷子,正仔细的端详。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那点针线斤两的,当即只觉得不好意思,便是忙上前去,远远的就咳嗽了一声——果不其然朱礼就如同她想的那样忙将绣花绷子往回放去。
看着这一幕,她的不好意思倒是消退了一些,反而只觉得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哎哟!”朱礼忽然吃疼的叫了一声。
杨云溪一急,忙快步上前去:“怎么了?”
待到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时,朱礼手指上还扎着的那一根明晃晃的针登时吓了她一跳。慌忙将手里的托盘一搁,她就忙捏住了朱礼的手。
朱礼一怔,下意识的就想将手抽回来。
“别动。”杨云溪赶忙出声,看着已经有血浸出来,便是倒吸一口凉气:“扎得有些深,恐怕要赶紧拔出来上药。疼不疼?”
朱礼拧着眉头:“倒也不是很疼。”就是冷不丁被扎了一下,吓了一大跳。
说着朱礼便是伸出手去直接将针拔了下来。
这下却是轮到杨云溪有些愣住了——她没想到朱礼居然会这样果断轻巧的就去将针拔出来。她以为朱礼作为皇长孙,必然是娇生惯养,受了伤肯定也是极紧张,肯定要叫太医来才行。可谁知他却……
正文 93。第93章 受罚
朱礼倏地笑了:“怎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被针扎一下就要哭鼻子?练武时,更重的伤也受过。刚才就是吓了一跳,倒是真不怎么疼。”
杨云溪没敢借口,忙唤小宫女:“快去拿药来。”同时忙掏出帕子将朱礼手指上冒出来的血滴擦去。倒是不自觉她还紧紧捏着朱礼的手。
而涂皇后,则正是从窗户里看到了这么一幕,顿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上药的时候也不见朱礼皱眉,倒是他还有闲心道:“却是弄脏了你的绣件。”
杨云溪这才扫了一眼自己的绣花绷子,见上面果然沾上了血迹,殷红的一点就那么印在那儿,快要完成的一张帕子就这么毁了。
不过这个时候,一张帕子还有什么要紧的?反而她的针戳伤了朱礼,她才是该道歉才是。当下便是忙赔罪道:“是奴婢鲁莽,以至于伤了殿下。奴婢该死。”
“一点小伤,也不碍事。”朱礼一笑置之,用另一只手端起那碗银耳羹一饮而尽,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随后朱礼一面看着杨云溪替他包扎,一面笑道:“方才见你面色很是难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杨云溪自然也不好解释自己是做了噩梦,含糊的“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朱礼许是意识到她不想多说,便是没再多问。杨云溪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待到上了药包扎完毕,屋里便是传来太后起身的消息。朱礼便是进去了。
杨云溪忙收拾了残局,这才又进屋去服侍。一进屋她就感觉到了涂皇后看她的目光,登时心中一紧,莫名其妙的心里就紧张心虚起来。
“大郎,你手怎么了?”涂皇后笑着指了指朱礼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如此问了一句。
朱礼随口应道:“不小心弄伤了。”倒是没说到底是怎么弄伤了。
不过,朱礼想隐瞒,可是涂皇后却是不这么打算。就在涂皇后朝着她看过来的那一刻,她就心知肚明:涂皇后肯定知道这事儿了。
且不论涂皇后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也没功夫去想那些,当下只是略一犹豫便是直接跪下请罪了:“是奴婢不小心弄伤了殿下,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杨云溪跪下后,便是感觉到涂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脊上,心中的怪异感和紧绷感便是又强了几分。
此时朱礼也是笑着开口说话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也犯不着这样。皇祖母,先叫人退下去罢,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您说。”
杨云溪听了这话后心里便是很清楚,这是朱礼在帮她。毕竟这事儿再继续追究下去,她便是该受罚了。起因在她,她心里明白。她不仅不该乱放针线,更不该故意咳嗽一声,若非如此,朱礼怎么会受伤?
若是朱礼脾气不好,就是叫人将她拖下去打死,那也是没人敢质疑一句的。
不得不说,朱礼的确是极好了。尤其是在宫里呆久,她见得多了其他人的骄纵或者暴躁之后。朱礼这样的和气和宽容便是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涂皇后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没再继续追究下去。不过显然涂皇后也不打算事情就这般过去了,开口言道:“错了便是错了。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便是去外头跪一个时辰罢。”
杨云溪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忙应一声:“是。”这样的惩罚倒是不算重,反而也是轻巧了。只是她面子上终归不大好看就是了。
不过,本就是她做错了,她又哪里还需要计较面子好看不好看?
杨云溪退了出来之后便是直接去了屋外跪下,方才涂皇后只说罚跪,并不曾要求非要跪在太阳底下。不过她却也没敢钻空子,直接便是去了太阳底下跪着。
此时太阳虽说不如正午时分猛烈,不过却也不轻省,待到一个时辰过去之后,杨云溪便是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头重脚轻,几乎不曾昏厥过去。
至于脸上,更是火辣辣一片刺疼,大约是晒伤了。不过最难受的还是膝盖,一个时辰不算短,加上夏衫轻薄根本就等于是光着膝盖跪在石板上,所以此时她只觉得两条腿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让小宫女将她扶了起来,云姑姑叹了一口气:“这次可长教训了?”
杨云溪勉强一笑:“以后却是再不敢犯了。”
云姑姑便是点点头,道:“你去娘娘跟前再请个罪,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你便是回去歇一歇罢。”
眼下她也没法子当差,杨云溪自然也没打算强撑。
此时朱礼早已经离开了,涂皇后正在念佛经,见了杨云溪一瘸一拐的进来,便是扫了她一眼,见她形容狼狈,便是叹了一口气:“跪了一个时辰,你可知你哪里错了?”
“奴婢不该粗心大意,以至于弄伤了殿下。更不该妄图瞒天过海。”杨云溪老老实实的认错。
涂皇后定定的看了她好一阵子,最后才道:“你且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云溪总觉得涂皇后的语气像是有些失望。不过等到她再细细琢磨的时候,却是又觉得不像。
就这般的,杨云溪便是带着满腹狐疑回了自己的屋里。
没想到她这头刚卷起裤腿看伤处的时候,那头便是有小黄门过来送药了。
是太子宫的人,且是奉了古青羽的命令前来送药的。
只听了这话,杨云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朱礼提醒了古青羽,所以古青羽这才知道她受罚了,也才会送药过来。
古青羽统共送了两种药过来——一种是散瘀的,一种是处理晒伤的油膏。
杨云溪顿时就笑了:“这可真是及时雨。劳烦你回去后替我向长孙妃谢恩。”
小黄门又道:“太孙妃说了,还请姑姑按时涂药,再过些日子,宫中要举行宴会,就怕到时候没好的话不好看。”
杨云溪心中一暖,低声道谢:“我会记得涂药的。”
只是想起今儿自己鲁莽的行为,她便是又有些羞惭。待到人走后,她便是吩咐穗儿:“以后我还是别做针线了。横竖也做得不好。”
穗儿拿起药膏给她上药,刚一被碰到脸,杨云溪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疼!”
正文 94。第94章 恍然
杨云溪这头刚上了药,那头云姑姑就亲自带着药过来了。
云姑姑一见她已是上了药,顿时就笑了:“却是来晚了一步。”说着眼睛往桌上还没收起来的药上扫了一眼,便猜到了药的来处:“这是太孙妃叫人送过来的罢?”
杨云溪点点头,随后感激的向云姑姑道谢:“多谢姑姑你想着我。”不管她是不是已经有药了,云姑姑这样带着药来看她,终归是好意。而且云姑姑之于她,还是师傅一样存在,更是值得她敬重。
“寻常药不管用,我给你上药。”云姑姑一面将药倒出来在手心揉散了,一面低声指使杨云溪将裤腿挽起来,然后便是将搓得热热的掌心往她膝盖上使劲一揉。
杨云溪登时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上更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实在是太疼了。方才木然没有知觉的腿,此时已经完全是让她恨不得这双腿不是她自己的才好。
云姑姑“嘿嘿”笑了一声,不无幸灾乐祸的意思:“不下狠手怎么能好得快?只有使劲将血脉揉得通畅了,明儿才不会疼的走不动路。你们小姑娘家家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哪里下得去狠手?”
于是杨云溪在疼出一身冷汗的同时,还强撑着笑脸跟云姑姑道谢:“多谢姑姑。”一句话倒是说得断断续续,没办法实在是太疼了。
云姑姑见她疼得厉害,手上虽说没松缓几分,不过却是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帮着杨云溪分散注意力:“你可知今日皇后娘娘为何恼了你?”
杨云溪下意识的想答是因为她弄伤了朱礼。不过在话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却是又将话咽了回去。若是因为她想的那样,云姑姑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多此一问了。
云姑姑既然这个时候再开口,肯定是因为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所以……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几个念头滑过了她的脑海,却都最后被否决了。
就这样,她便是如此沉吟起来,倒是也感觉不到云姑姑替她推淤的疼了。不过想来想去,她想不到原因,所以最后只能是老实摇头:“还请姑姑替我解惑。”
云姑姑见她猜了半天也猜不到,便是微微笑了笑,一面加大了力气揉,一面缓缓解释出声:“今儿皇后娘娘看见你和殿下当时的情形了。娘娘觉得,你和殿下走得太近了。”
这话一出,杨云溪说不出来自己是觉得恍然大悟,还是觉得冤屈无比。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才认真的辩解道:“当时我只是紧张殿下伤势,并无别样心思。”
云姑姑一笑:“我自然知道。可你没有,却并不影响别人这样认为。尤其是,殿下似乎对你还有些在意。”
说这话的时候,云姑姑甚至还含笑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些药。
杨云溪无力的辩解:“这是长孙妃叫人送来的。殿下他也只是看在长孙妃的份上——”
“咱们姑且不论这些。”云姑姑见她还明白,便又是一叹:“你对你的容貌觉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