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六宫-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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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了边境,他们的军队就受到了伏击。这一次伏击的结果便是让朱礼和大部队直接冲散了。
整整两日不眠不休的奔逃,不管是马儿还是人,都已是精疲力尽到了极点。
朱礼心里很清楚,他这是被人出卖了。
“殿下。”刘恩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让马儿自行去喝水吃草。
朱礼也是翻身下马,也是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风沙:“后头追兵怕也是劳累不堪,咱们歇一阵罢。”
刘恩点点头,看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人群,犹豫一下便是建议:“殿下,再这么继续下去,咱们迟早会被追上。要奴婢看,不如——”
“这里不合适。”朱礼环顾四周,最终却是摇摇头。又拿出地图来仔细研究了一下,最终用手指住一个小点:“这里适合打反击战。这个山谷是个死胡同,可是胜在进去的路却是很窄。咱们若是伏击在那处……”
可是这样一来,分明自己就是没了半点的退路。分明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而且,朱礼这分明就是在拿着他自己做诱饵。
刘恩还想再劝,然而朱礼却是叹了一口气:“刘恩你也不必多说了,咱们现在已是无路可走了。”
顿了顿,朱礼沉声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拿出干粮吃光。一点不留,咱们下一顿,便是从那些追兵的身上搜出来。”
这也是在给将士们传递一个消息:这是要拼命了,能不能吃上下一顿,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是朱礼的意思。而朱礼也很清楚,这一战若是败了,他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刘恩自然也没再多说,只是从包袱里拿出了干粮来:“殿下用些吃的罢。”
朱礼只看了一眼,便是唇角都是上扬了几分:“这是阿梓送过来的。”
刘恩也是笑了笑:“亏得杨贵人准备了这么一包干粮,不然这会子还真是要饿肚子。”
朱礼笑着笑着便是轻叹了一声:“也不知她们此时到了南京没有。若这次咱们回不去,也不知道她们会是什么情形。”
“殿下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刘恩将干粮和水都递给朱礼,轻声劝慰:“殿下不必担忧,杨贵人她们必然会平安无事的。”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她们出手。”朱礼眸光微冷,面上一片冰冷:“一个疏忽,倒是让他们发展到了这么一个地步。倒是我失算了。”
刘恩只道:“殿下放心罢,陈将军必不会辜负您的托付的。”
朱礼撕下一点肉干,便是将剩下的推回去:“其他的分给僵尸们罢。”心头却是想起了陈归尘对杨云溪的态度来。不由手指都攥紧了几分:若不是走到了这样凶险的一步,他也不至于让陈归尘去护着她。
这样的情况下,却也只适合交给陈归尘了。若是陈归尘真有心,必是能够护了她们母女周全的。
吃完干粮,朱礼便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遥遥看了一眼南京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神情都是冷峻了几分。
不过半个时辰,短暂的休整之后,朱礼便是重新带着人往原本选好的山谷狂奔而去。所幸的是,虽然和大部队冲散了,可是留在他身边的却都是精髓中的精髓,每一个都是身经数战的老手。
一路疾驰,朱礼细心的叫人沿途都留下一些不经意的证据:比如衣服碎片,比如草丛里马匹穿过的痕迹,再比如已经累得再也不肯跑的马。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将敌人诱至他选好的地方,一举歼灭。
两日的一个逃一个追,倒是让朱礼对于对手的底细了解有着很大的帮助。比如现在朱礼就很清楚,这一波追兵之后,却是没有更多的追兵了。两日的追逐,他们疲乏不堪,可是同样的那些追兵也是疲乏不堪。
更甚至他们还休息了一阵子,可追兵却是没什么休息的时间的。
对于这一战,朱礼却也不是真的半点把握也没有!
正文 477。第477章 灵犀
杨云溪最后是疼昏过去的。度数极高的烧刀子往伤口上一浇,杨云溪只觉得浑身的筋肉都是被人用手生生的拽了出来一样,疼得一个哆嗦。而后便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那一瞬间,杨云溪倒是只觉得庆幸:还好昏过去了。
处理完了伤口,刘意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刘意看了一眼璟姑姑,低声道:“贵人已经承受不住低烧,若倒是仍是如同现在一样,我就只能开一剂猛药了。到时候的结果如何,我便是也不能肯定——”
璟姑姑点点头:“今夜我亲自守着。”心却是因了刘意这么一番话彻底的悬了起来。
杨云溪迷迷糊糊梦见了朱礼。梦见朱礼一身盔甲,骑着马风风光光的回了宫。就在朱礼面含笑意的朝着她走过来的时候,旁边却是忽然斜地里刺来一柄利剑,瞬间没入了朱礼的心窝。
杨云溪登时一个激灵,便是猛的醒了过来。心跳得飞快,浑身更都是冷汗。
“主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璟姑姑忙上前来,一面用帕子给杨云溪擦汗,一面蹙眉关切询问。
杨云溪张了张口,本想说她梦见了朱礼遇刺,可是又怕话一出口反而一语成谶,便是又生生止住。
最后她摇摇头:“就是做了个噩梦,我已是不记得了。”
璟姑姑一怔,随后忙道;“不记得也好。”
杨云溪应了一声,软软的靠在软枕上,“姑姑给我倒杯水来。”
璟姑姑服侍着杨云溪喝了水,便是顺手探了一下杨云溪的额,登时便是有些惊喜起来:“好像是退了烧了!”
杨云溪一怔,随后自己仔细感受了一阵子,倒是发现自己真是好受了许多。至少低烧带来的浑身骨头都酸疼的感觉却是没有的。
“许是这次的药起了效果了。”杨云溪笑了笑,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自然也是怕死的。
璟姑姑是真高兴,瞧着那样子,倒像是恨不得飞奔出去告诉所有人似的。
杨云溪吃了小半碗的粥,又喝了药,倒是觉得精神比往日强上了不少。
看了一眼岁梅眼底下的乌青,杨云溪微微皱了皱眉:“怎么最近都只是看见岁梅和璟姑姑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岁梅被这么一问,倒是一下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知所措的看向了璟姑姑。
杨云溪看着岁梅这样的动作,倒是一下子心就沉了下去:“这是怎么了?”
璟姑姑“嗨”了一声:“你这孩子实诚,之前不敢告诉主子,是怕贵人知道了担心。现在她们两个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哪里还需要这般遮遮掩掩的?倒是白让主子心里猜疑。”
一听这话,岁梅便是也忙点头:“主子别多想,只是兰笙和青釉受了些伤。怕主子担忧,便是不敢多说。”
杨云溪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笑道:“受伤也不怕,让她们好好养着就是了。倒是你们两个,也该找几个帮手,这般熬着熬坏了怎么办?”
璟姑姑也是浅笑:“只是这几日我们不放心罢了。等到主子再好些,我们也就能放心让其他人照顾了。”
杨云溪又问了几句关于小虫儿和其他人的,末了这才是又睡了过去。
杨云溪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梦见朱礼的时候,朱礼却是正在生死相搏的。
虽说想得很好,可是等到实际打了起来,就知道为什么朱礼的胜算只有一半了——虽然彼此都是人困马乏,虽然地形占了优势,可是对方的人毕竟是太多。
就是朱礼,身边最后也不过只留了五个人护着他罢了。其余的全部都压上去了。
饶是如此,依旧感觉压力十分巨大,就像是这一场仗是打不完的,胜不了的一般。
朱礼却是十分沉着。沉着得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你们也上去。”朱礼沉声吩咐,自己也是抽出了佩刀来。战场上基本无人用剑。剑太轻,不适合劈砍。所以大多数都用刀。
对于朱礼的吩咐,刘恩自然是迟疑:“这可不妥。殿下怎可冒险?”
“若是输了,只怕我比死还难熬呢。”朱礼言道,语气冷冷:“倒不如拼死一搏。来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刘恩便是毫不费力的从朱礼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股决然的气息。
刘恩叹了一口气——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当即也是抽出了佩刀来,沉声道:“如此臣便是随着殿下一同杀出去!”
刘恩这次却是没用宫中“奴婢”这个自称,而用的是“臣”。在宫中,刘恩每日做的事儿与宫女无异,无非就是服侍朱礼起居,而如今却是不同了。
刘恩此时的所作所为,却是当得起这一声“臣”的自称。
朱礼看了刘恩一眼,言道:“此番之后,我许不管何时何地都可自称为臣的尊荣。”
臣这个自称,素来便只是朝中那些大臣们才能用的。那些大人素来都是高高在上,又哪里是刘恩这样的阉人所能比得上的?
而朱礼此时这一个许诺,却是让刘恩陡然心中都是战栗了一下。一股名曰兴奋和荣耀的东西充斥了整个身体。
刘恩甚至激动得有些微微战栗,他紧紧握住佩刀,重重言道:“臣必不辜负了殿下。”
朱礼微微一笑,握刀提气,轻轻“喝”了一声后便是陡然往人群中冲过去。
其他人自然是紧跟而上。
此时,朱礼专心致志的盯着前方,脑子里却是半点杂念也没有。只剩下一个信念:“杀出重围!他要踏火荣归京城。将那些肖想他东西的那些乱臣贼子杀个片甲不留!他要手握住这大好江山社稷,踩在金龙宝座之上!
刀锋劈过敌人身躯,鲜血淋漓。朱礼被溅了一脸的温热。然而他却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有一种东西,叫做士气。在朱礼冲入这血肉磨盘,化作一份子不住的碾碎扑过来的敌人时,便是让他的士兵们都犹如注入了灵泉仙水,只觉得浑身燥热亢奋,只觉得手中的大刀饥渴难耐!
杀,杀,杀!最终所有人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声音。
正文 478。第478章 战魂
杀,杀,杀!最终所有人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声音。
包括朱礼。
杀戮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是分不清楚身上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了。杀到了最后,连手指头动都动不了了,死死攥着刀,掰都掰不开。杀到了最后,血都干涸在了脸上,一抹便是一片血痂往下掉。
天光微亮的时候,这一场杀戮才算是完了。
几乎没有人身上是不带伤的。就是朱礼也不例外,只是他到底是有人护着,所以到底是没有受重伤就是了。等到杀戮结束之后,那些浅浅的伤口便是已经结疤了。
朱礼最后几乎是不顾形象的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地上早已经被血迹染得鲜红了。不过谁也不在意,躺的躺,坐的坐,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地上也比身上脏不了多少不是?
朱礼四周看了一下,最后便是苦笑了一声:“只剩下这么点弟兄了。”
刘恩也坐在不远处,他胳膊上伤得不轻,此时正自己上药,疼得呲牙咧嘴的:“好在总算是活下来了。”
这话说得众人都是心有戚戚。按说此时众人都是该高兴的,可是看着地上纵横的尸体,想着里头许多都是平日里一起的兄弟,便是怎么也高兴了不起来。
也不知是谁轻声唱起了战歌:“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在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朱礼也是会唱这首战歌的。只是以往唱起来,和今日唱起来却是完全的感觉不同。今日这般轻轻的跟着众人哼唱,不知不觉的却是泪落满襟。
唱完之后只觉得面颊上湿漉漉一片,用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竟是哭了。
朱礼叹了一口气,握紧拳,将那些眼泪紧紧握在手心里:“今日死去的儿郎们,都是我朱礼的兄弟!我他日还京,必是于诸位兄弟封侯赐爵!”
有一位将士却是道:“我等不要封侯赐爵,我等只要血债血偿!为今日死难的兄弟报仇雪恨!他们没死在沙场敌人手中,却是死在了自己国人的刀兵之下!”
这话刚落,众人便都是高声附和起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