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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清天之下-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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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长情笑道:“姨娘别问他,说起来姨娘也未必信.他长了这么大,独他没有上过正经学堂.我们家从祖宗直到二爷,谁不是寒窗十载,偏他不喜欢读书.老太太的宝贝,老爷先还管,如今也不敢管了.成天家疯疯颠颠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外头人人看着好清俊模样儿,心里自然是聪明的,谁知是外清而内浊,见了人,一句话也没有.所有的好处,虽没上过学,倒难为他认得几个字.每日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再者也没刚柔,有时见了我们,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顽一阵,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责备.因此没人怕他,只管随便,都过的去。”

  纯悫笑道:“主子宽了,你们又这样,严了,又抱怨.可知难缠。”奴玉公主道:“我们看他倒好,原来这样.可惜了一个好胎子。”

  纯悫道:“姐姐信他胡说,咱们也不是见一面两面的,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在里头惯了的.若说糊涂,那些儿糊涂?姐姐记得,穿孝时咱们同在一处,那日正是和尚们进来绕棺,咱们都在那里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挡着人.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过后他没悄悄的告诉咱们说:‘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那个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倒.他赶忙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这两件上,我冷眼看去,原来他在女孩子们前不管怎样都过的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奴玉公主听说,笑道:“依你说,你两个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许了他,岂不好?“

  纯悫见有慕容长情,不便说话,只低头磕瓜子.慕容长情笑道:“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倒是一对好的.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大家正说话,只见隆儿又来了,说:“老爷有事,是件机密大事,要遣二爷往平安州去,不过三五日就起身,来回也得半月工夫.今日不能来了.请老奶奶早和二姨定了那事,明日爷来,好作定夺。”说着,带了慕容长情回去了.

  这里奴玉公主命掩了门早睡,盘问他妹子一夜.至次日午后,楚敬连方来了.奴玉公主因劝他说:既有正事,何必忙忙又来,千万别为我误事.差.出了月就起身,得半月工夫才来。”奴玉公主道:“既如此,你只管放心前去,这里一应不用你记挂.三妹子他从不会朝更暮改的.他已说了改悔,必是改悔的.他已择定了人,你只要依他就是了。”

  楚敬连问是谁,奴玉公主笑道:“这人此刻不在这里,不知多早才来,也难为他眼力.自己说了,这人一年不来,他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这人死了再不来了,他情愿剃了头当姑子去,吃长斋念佛,以了今生。”楚敬连问:“倒底是谁,这样动他的心?“奴玉公主笑道:“说来话长.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与老娘拜寿.他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作小生的叫作柳湘莲,他看上了,如今要是他才嫁.旧年我们闻得柳湘莲惹了一个祸逃走了,不知可有来了不曾?“

  楚敬连听了道:“怪道呢!我说是个什么样人,原来是他!果然眼力不错.你不知道这柳二郎,那样一个标致人,最是冷面冷心的,差不多的人,都无情无义.他最和宝玉合的来.去年因打了薛呆子,他不好意思见我们的,不知那里去了一向.后来听见有人说来了,不知是真是假.一问宝玉的小子们就知道了.倘或不来,他萍踪浪迹,知道几年才来,岂不白耽搁了?“奴玉公主道:“我们这三丫头说的出来,干的出来,他怎样说,只依他便了。”

  二人正说之间,只见纯悫走来说道:“姐夫,你只放心.我们不是那心口两样的人,说什么是什么.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伏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说着,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说着,回房去了,真个竟非礼不动,非礼不言起来.

  楚敬连无了法,只得和奴玉公主商议了一回家务,复回家与凤姐商议起身之事.一面着人问茗烟,茗烟说:“竟不知道.大约未来,若来了,必是我知道的。”一面又问他的街坊,也说未来.楚敬连只得回复了奴玉公主.至起身之日已近,前两天便说起身,却先往奴玉公主这边来住两夜,从这里再悄悄长行.果见小妹竟又换了一个人,又见奴玉公主持家勤慎,自是不消记挂.

  是日一早出城,就奔平安州大道,晓行夜住,渴饮饥餐.方走了三日,那日正走之间,顶头来了一群驮子,内中一伙,主仆十来骑马,走的近来一看,不是别人,竟是慕容长情和楚敬连来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苗寨

  楚敬连深为奇怪,忙伸马迎了上来,大家一齐相见,说些别后寒温,大家便入酒店歇下,叙谈叙谈.楚敬连因笑说:“闹过之后,我们忙着请你两个和解,谁知柳兄踪迹全无.怎么你两个今日倒在一处了?“

  柳敬宣笑道:“天下竟有这样奇事.我同伙计贩了货物,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一路平安.谁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遇一伙强盗,已将东西劫去.不想柳二弟从那边来了,方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我谢他又不受,所以我们结拜了生死弟兄,如今一路进京.从此后我们是亲弟亲兄一般.到前面岔口上分路,他就分路往南二百里有他一个姑妈,他去望候望候.我先进京去安置了我的事,然后给他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大家过起来。”楚敬连听了道:“原来如此,倒教我们悬了几日心。”

  因又听道寻亲,又忙说道:“我正有一门好亲事堪配二弟.说着,便将自己娶尤氏,如今又要发嫁小姨一节说了出来,只不说诸葛清琳自择之语.又嘱柳敬宣且不可告诉家里,等生了儿子,自然是知道的.柳敬宣听了大喜,说:“早该如此,这都是舍表妹之过。”奴玉忙笑说:“你又忘情了,还不住口。”柳敬宣忙止住不语,便说:“既是这等,这门亲事定要做的。”奴玉道:“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是贵昆仲高谊,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

  楚敬连笑道:“如今口说无凭,等柳兄一见,便知我这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奴玉听了大喜,说:“既如此说,等弟探过姑娘,不过月中就进京的,那时再定如何?“楚敬连笑道:“你我一言为定,只是我信不过柳兄.你乃是萍踪浪迹,倘然淹滞不归,岂不误了人家.须得留一定礼。”奴玉道:“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系寒贫,况且客中,何能有定礼。”柳敬宣道:“我这里现成,就备一分二哥带去。”

  楚敬连笑道:“也不用金帛之礼,须是柳兄亲身自有之物,不论物之贵贱,不过我带去取信耳。”奴玉道:“既如此说,弟无别物,此剑防身,不能解下.囊中尚有一把鸳鸯剑,乃吾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身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弟纵系水流花落之性,然亦断不舍此剑者。”说毕,大家又饮了几杯,方各自上马,作别起程.正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且说楚敬连一日到了平安州,见了节度,完了公事.因又嘱他十月前后务要还来一次,楚敬连领命.次日连忙取路回家,先到赵雨杉处探望.谁知楚敬连出门之后,赵雨杉躁持家务十分谨肃,每日关门ア户,一点外事不闻.他小妹子果是个斩钉截铁之人,每日侍奉母姊之余,只安分守己,随分过活.虽是夜晚间孤衾独枕,不惯寂寞,奈一心丢了众人,只念柳奴玉早早回来完了终身大事.

  这日楚敬连进门,见了这般景况,喜之不尽,深念赵雨杉之德.大家叙些寒温之后,楚敬连便将路上相遇奴玉一事说了出来,又将鸳鸯剑取出,递与诸葛清琳.诸葛清琳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荧,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錾着一“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诸葛清琳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床上,每日望着剑,自笑终身有靠.

  楚敬连住了两天,回去复了父命,回家合宅相见.那时凤姐已大愈,出来理事行走了.楚敬连又将此事告诉了贾珍.贾珍因近日又遇了新友,将这事丢过,不在心上,任凭楚敬连裁夺,只怕楚敬连独力不加,少不得又给了他三十两银子.楚敬连拿来交与赵雨杉预备妆奁.

  谁知八月内奴玉方进了京,先来拜见薛姨妈,又遇见薛蝌,方知柳敬宣不惯风霜,不服水土,一进京时便病倒在家,请医调治.听见奴玉来了,请入卧室相见.薛姨妈也不念旧事,只感新恩,母子们十分称谢.又说起亲事一节,凡一应东西皆已妥当,只等择日.柳奴玉也感激不尽.

  次日又来见柳敬宣,二人相会,如鱼得水.奴玉因问贾莲偷娶二房之事,柳敬宣笑道:“我听见茗烟一干人说,我却未见,我也不敢多管.我又听见茗烟说,琏二哥哥着实问你,不知有何话说?“奴玉就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柳敬宣,柳敬宣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奴玉道:“既是这样,他那里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厚,也关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来定,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来想起你来,可以细细问个底里才好。”

  柳敬宣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奴玉道:“你既不知他娶,如何又知是绝色?“柳敬宣道:“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奴玉听了,跌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

  柳敬宣听说,红了脸.奴玉自惭失言,连忙作揖说:“我该死胡说.你好歹告诉我,他品行如何?“柳敬宣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作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奴玉笑道:“原是我自己一时忘情,好歹别多心。”柳敬宣笑道:“何必再提,这倒是有心了。”奴玉作揖告辞出来,若去找柳敬宣,一则他现卧病,二则他又浮躁,不如去索回定礼.主意已定,便一径来找楚敬连.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幅山水

  楚敬连正在新房中,闻得柳敬宣来了,喜之不禁,忙迎了出来,让到内室与尤老相见.柳敬宣只作揖称老伯母,自称晚生,楚敬连听了诧异.吃茶之间,柳敬宣便说:“客中偶然忙促,谁知家姑母于四月间订了弟妇,使弟无言可回.若从了老兄背了姑母,似非合理.若系金帛之订,弟不敢索取,但此剑系祖父所遗,请仍赐回为幸。”楚敬连听了,便不自在,还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还要斟酌。”柳敬宣笑道:“虽如此说,弟愿领责领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楚敬连还要饶舌,柳敬宣便起身说:“请兄外坐一叙,此处不便。”

  那赵雨杉在房明明听见.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陈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滢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楚敬连说退亲,料那楚敬连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楚敬连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柳敬宣,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柔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那边去了.当下唬得众人急救不迭.尤老一面嚎哭,一面又骂柳敬宣.

  楚敬连忙揪住柳敬宣,命人捆了送官.奴玉公主忙止泪反劝楚敬连:“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他死,是他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反觉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罢,岂不省事。”楚敬连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柳敬宣快去.柳敬宣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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