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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清天之下-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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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又道:“既有这个名儿,明儿就叫人买些来吃。”柳敬宣道:“这些药都是不中用的。太太给我三百六十两银子,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药,包管一料不完就好了。”王夫人道:“放屁!什么药就这么贵?”柳敬宣笑道:“当真的呢。我这个方子比别的不同,那个药名儿也古怪,一时也说不清,只讲那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参,三百六十两不足。龟大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诸如此类的药不算为奇,只在群药里算。那为君的药,说起来,唬人一跳!前年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给了他这方子。他拿了方子去,又寻了二三年,花了有上千的银子,才配成了。太太不信,只问宝姐姐。”宝钗听说,笑着摇手儿说道:“我不知道,也没听见。你别叫姨娘问我。”王夫人笑道:“到底是宝丫头好孩子,不撒谎。”柳敬宣站在当地,听见如此说,一回身把手一拍,说道:“我说的倒是真话呢,倒说撒谎!”口里说着,忽一回身,只见林诸葛清琳坐在宝钗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头在脸上画着羞他。

  凤姐因在里间屋里看着人放桌子,听如此说,便走来笑道:“宝兄弟不是撒谎,这倒是有的。前日薛大爷亲自和我来寻珍珠,我问他做什么,他说配药。他还抱怨说:‘不配也罢了,如今那里知道这么费事!’我问:‘什么药?’他说是宝兄弟说的方子,说了多少药,我也不记得。他又说:‘不是我就买几颗珍珠了,只是必要头上戴过的,所以才来寻几颗。要没有散的花儿,就是头上戴过的拆下来也使得。过后儿我拣好的再给穿了来。’我没法儿,只得把两枝珠子花儿现拆了给他。还要一块三尺长、上用的大红纱,拿乳钵研了面子呢。”凤姐说一句,柳敬宣念一句佛。凤姐说完了,柳敬宣又道:“太太打量怎么着这不过也是将就罢咧。正经按方子,这珍珠宝石是要在古坟里找,有那古时富贵人家儿装裹的头面拿了来才好。如今那里为这个去刨坟掘墓所以只是活人带过的也使得。”王夫人听了道:“阿弥陀佛,不当家花拉的!就是坟里有,人家死了几百年,这会子翻尸倒骨的,作了药也不灵啊。”

  柳敬宣因向诸葛清琳道:“你听见了没有难道二姐姐也跟着我撒谎不成?”脸望着诸葛清琳说,却拿眼睛瞟着宝钗。诸葛清琳便拉王夫人道:“舅母听听,宝姐姐不替他圆谎,他只问着我!”王夫人也道:“柳敬宣很会欺负你妹妹。”柳敬宣笑道:“太太不知道这个原故。宝姐姐先在家里住着,薛大哥的事他也不知道,何况如今在里头住着呢自然是越发不知道了。林妹妹才在背后,以为是我撒谎,就羞我。”


第二百零八章 出头之日

  正说着,见陈太太房里的丫头找柳敬宣和诸葛清琳去吃饭。诸葛清琳也不叫柳敬宣,便起身带着那丫头走。那丫头说:“等着宝二爷一块儿走啊。”诸葛清琳道:“他不吃饭,不和咱们走,我先走了。”说着,便出去了。柳敬宣道:“我今儿还跟着太太吃罢。”王夫人道:“罢罢,我今儿吃斋,你正经吃你的去罢。”柳敬宣道:“我也跟着吃斋。”说着,便叫那丫头:“去罢。”自己跑到桌子上坐了。王夫人向赵雨杉等笑道:“你们只管吃你们的,由他去罢。”赵雨杉因笑道:“你正经去罢。吃不吃,陪着林妹妹走一趟,他心里正不自在呢。何苦来?”柳敬宣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

  一时吃过饭,柳敬宣一则怕陈太太惦记,二则也想着诸葛清琳,忙忙的要茶漱口。探春惜春都笑道:“二哥哥,你成日家忙的是什么吃饭吃茶也是这么忙碌碌的。”赵雨杉笑道:“你叫他快吃了瞧诸葛清琳妹妹去罢。叫他在这里胡闹什么呢?”柳敬宣吃了茶便出来,一直往西院来。可巧走到诸葛玥儿院前,只见诸葛玥儿在门前站着,蹬着门槛子,拿耳挖子剔牙,看着十来个小厮们挪花盆呢。见柳敬宣来了,笑道:“你来的好,进来,进来,替我写几个字儿。”柳敬宣只得跟了进来。到了房里,诸葛玥命人取过笔砚纸来,向柳敬宣道:“大红妆缎四十匹,蟒缎四十匹,各色上用纱一百匹,金项圈四个。”柳敬宣道:“这算什么又不是帐,又不是礼物,怎么个写法儿?”诸葛玥儿道:“你只管写上,横竖我自己明白就罢了。”柳敬宣听说,只得写了。诸葛玥一面收起来,一面笑道:“还有句话告诉你,不知依不依你屋里有个丫头叫小红的,我要叫了来使唤,明儿我再替你挑一个,可使得么?”柳敬宣道:“我屋里的人也多的很,姐姐喜欢谁,只管叫了来,何必问我?”诸葛玥笑道:“既这么着,我就叫人带他去了。”柳敬宣道:“只管带去罢。”说着要走。诸葛玥道:“你回来,我还有一句话呢。”柳敬宣道:“老太太叫我呢,有话等回来罢。”

  说着,便至陈太太这边。只见都已吃完了饭了。陈太太因问道:“跟着你娘吃了什么好的了?”柳敬宣笑道:“也没什么好的,我倒多吃了一碗饭。”因问:“林姑娘在那里?”陈太太道:“里头屋里呢。”柳敬宣进来,只见地下一个丫头吹熨斗,炕上两个丫头打粉线,诸葛清琳弯着腰拿剪子裁什么呢。柳敬宣走进来,笑道:“哦!这是做什么呢才吃了饭,这么控着头,一会子又头疼了。”诸葛清琳并不理,只管裁他的。有一个丫头说道:“那块绸子角儿还不好呢,再熨熨罢。”诸葛清琳便把剪子一撂,说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柳敬宣听了,自是纳闷。只见赵雨杉、探春等也来了,和陈太太说了一回话,赵雨杉也进来问:“妹妹做什么呢?”因见林诸葛清琳裁剪,笑道:“越发能干了,连裁铰都会了。”诸葛清琳笑道:“这也不过是撒谎哄人罢了。”赵雨杉笑道:“我告诉你个笑话儿,才刚为那个药,我说了个不知道,宝兄弟心里就不受用了。”诸葛清琳道:“理他呢,过会子就好了。”柳敬宣向赵雨杉道:“老太太要抹骨牌,正没人,你抹骨牌去罢。”赵雨杉听说,便笑道:“我是为抹骨牌才来么?”说着便走了。诸葛清琳道:“你倒是去罢,这里有老虎,看吃了你!”说着又裁。柳敬宣见他不理,只得还陪笑说道:“你也去逛逛,再裁不迟。”诸葛清琳总不理。柳敬宣便问丫头们:“这是谁叫他裁的?”诸葛清琳见问丫头们,便说道:“凭他谁叫我裁,也不管二爷的事。”柳敬宣方欲说话,只见有人进来,回说“外头有人请呢”。柳敬宣听了,忙撤身出来。诸葛清琳向外头说道:“阿弥陀佛,赶你回来,我死了也罢了!”

  柳敬宣来到外面,只见焙茗说:“冯大爷家请。”柳敬宣听了,知道是昨日的话,便说:“要衣裳去。”就自己往书房里来。焙茗一直到了二门前等人,只见出来了一个老婆子,焙茗上去说道:“宝二爷在书房里等出门的衣裳,你老人家进去带个信儿。”那婆子啐道:“呸!放你娘的屁!柳敬宣如今在园里住着,跟他的人都在园里,你又跑了这里来带信儿了!”焙茗听了笑道:“骂的是,我也糊涂了!”说着,一径往东边二门前来。可巧门上小厮在甬路底下踢球,焙茗将原故说了,有个小厮跑了进去,半日才抱了一个包袱出来,递给焙茗。回到书房里,柳敬宣换上,叫人备马,只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寿儿四个小厮去了。

  一径到了冯紫英门口,有人报与冯紫英,出来迎接进去。只见薛蟠早已在那里久候了,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们,并唱小旦的蒋玉函,锦香院的妓女云儿。大家都见过了,然后吃茶。柳敬宣擎茶笑道:“前儿说的‘幸与不幸’之事,我昼夜悬想,今日一闻呼唤即至。”冯紫英笑道:“你们令姑表弟兄倒都心实。前日不过是我的设辞,诚心请你们喝一杯酒,恐怕推托,才说下这句话。谁知都信了真了。”说毕,大家一笑。然后摆上酒来,依次坐定。冯紫英先叫唱曲儿的小厮过来递酒,然后叫云儿也过来敬三钟。那薛蟠三杯落肚,不觉忘了情,拉着云儿的手笑道:“你把那体己新鲜曲儿唱个我听,我喝一坛子,好不好?”云儿听说,只得拿起琵琶来,唱道:

  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惦记着他。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唱毕,笑道:“你喝一坛子罢了。”薛蟠听说,笑道:“不值一坛,再唱好的来。”


第二百零九章 谕旨

  上官云英笑道:“听我说罢:这么滥饮,易醉而无味。X我先喝一大海,发一个新令,有不遵者,连罚十大海,逐出席外,给人斟酒。”冯紫英蒋玉函等都道:“有理,有理。”上官云英拿起海来,一气饮尽,说道:“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个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个字的原故。说完了,喝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成语。”南宫威满不等说完,先站起来拦道:“我不来,别算我。这竟是玩我呢!”云儿也站起来,推他坐下,笑道:“怕什么这还亏你天天喝酒呢,难道连我也不及我回来还说呢。说是了罢,不是了不过罚上几杯,那里就醉死了你如今一乱令,倒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不成?”众人都拍手道:“妙!”南宫威满听说无法,只得坐了。

  听上官云英说道:“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众人听了,都说道:“好!”南宫威满独扬着脸,摇头说:“不好,该罚。”众人问:“如何该罚?”南宫威满道:“他说的我全不懂,怎么不该罚?”云儿便拧他一把,笑道:“你悄悄儿的想你的罢。回来说不出来,又该罚了。”于是拿琵琶听上官云英唱道: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唱完,大家齐声喝彩,独南宫威满说:“没板儿。”上官云英饮了门杯,便拈起一片梨来,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完了令。

  下该冯紫英,说道:“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女儿乐,私向花园掏蟋蟀。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女儿愁,大风吹倒梳妆楼。”说毕,端起酒来,唱道:

  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唱完,饮了门杯,说道:“‘鸡声茅店月’。”令完。

  下该云儿,云儿便说道:“女儿悲,将来终身倚靠谁?”南宫威满笑道:“我的儿,有你薛大爷在,你怕什么?”众人都道:“别混他,别混他!”云儿又道:“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南宫威满道:“前儿我见了你妈,还嘱咐他,不叫他打你呢。”众人都道:“再多说的,罚酒十杯!”南宫威满连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说道:“没耳性,再不许说了。”云儿又说:“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说完,便唱道:

  豆蔻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唱毕,饮了门杯,说道:“‘桃之夭夭’。”令完,下该南宫威满。

  南宫威满道:“我可要说了:女儿悲”说了,半日不见说底下的。冯紫英笑道:“悲什么快说。”南宫威满登时急的眼睛铃铛一般,便说道:“女儿悲”又咳嗽了两声,方说道:“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南宫威满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一个女儿嫁了汉子,要做忘八,怎么不伤心呢?”众人笑的弯着腰说道:“你说的是!快说底下的罢。”南宫威满瞪了瞪眼,又说道:“女儿愁”说了这句,又不言语了。众人道:“怎么愁?”南宫威满道:“绣房钻出个大马猴。”众人哈哈笑道:“该罚,该罚!先还可恕,这句更不通了。”说着,便要斟酒。上官云英道:“押韵就好。”南宫威满道:“令官都准了,你们闹什么!”众人听说方罢了。云儿笑道:“下两句越发难说了,我替你说罢。”南宫威满道:“胡说!当真我就没好的了听我说罢: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众人听了,都诧异道:“这句何其太雅?”南宫威满道:“女儿乐,一根往里戳。”众人听了,都回头说道:“该死,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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