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有鱼-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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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喜收起玉印,急道:“小絮,快帮我救人。”
相对于她的急急慌慌,冰雪美人宁絮安然自若,冷面凝霜,一点儿不着急。
“召我来,你又闯了什么祸?”出口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她正在修行,就被她急切地叫来了。
作为宁絮唯一的挚友,昭鱼完全习惯她平素的样子,回道:“什么闯祸啊?是江离啊,我又见到江离了。”
这下,连万年表情如冰雪般不变,修为和定力都高她一筹的宁絮都变了脸色,惊异道:“东皇帝君?怎么会?帝君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妺喜顾不得调笑她此时的失态,落寞道:“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他的一丝魂魄所化,混沌钟认主,在他身上。你回去后帮我查一下。”
宁絮点头,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起来,你这也算一缕魂魄,别人的肉身用着怎么样?”
“你放心,没事。”
宁絮见她并没有不适,表情凝重起来。
“昭鱼,你三哥折风在找你,小司在找你,”她顿了一下,有所斟酌,“神荼找你找得快疯了。”
“你告诉他们了吗?”
“我要是告诉他们,就不会偷偷摸摸从你的崆峒印出来了。”
“谢谢你。”妺喜说得诚恳。
“我们之间,何须这么客气。”她们自小认识,朝夕相处,相交将近八万年,她的心事,她不说,她也明白。
言归正传,妺喜正色道:“他现在叫成汤,是亳州的一方伯侯。亳州干旱,巫祝占卜需用活人作祭,他不忍取别人性命,便打算自焚祭天。明日,你帮我去亳州布雨好不好?”
宁絮,太极大帝滴血所化,生来仙胎,修行虔诚,七万岁时已经修成上仙。
因为能兴雪布雨,所以众仙尊称白姬。
她虽然也能布雨,但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只能召来宁絮帮忙布雨。
“自焚?帝君真身不是凤凰吗?帝君乃是上古正神,有圣人之徳,舍生取义,涅槃重生,这应该有助于他的修行的。”
妺喜摇头,“他的元神不在这里,现在的他,和常人无异。”
“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当初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便继续做我的事。江离,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缘由,我会帮他,等他重新归来。”
宁絮深深地看着她,最终叹道:“昭鱼,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这个好友,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女,不再莽莽撞撞,不再到处闯祸。
可是,她担心,这样的昭鱼,能否笑得像以前那么明媚,那么灿烂呢。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担心,给她回应,妺喜绽放了大大的笑容。
“是不是变得懂事了?经历了那么多,我早该明白的,”她笑得轻松,“所以我的修行不如你啊,你都要飞升神阶了,我还是个小仙。”
宁絮抱了抱她,有些事,能够笑着说出来,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的疼痛,她感应得到。
“给你说件事,你一定想不到,小司现在是少司命了。”
“真的吗?”妺喜笑道,“真替他开心。”
“还有,神荼和郁垒暂掌冥界,等待将来冥界之主归位。”
“真好。神荼天天板着张臭脸,最适合待在那个地方了。”
“等你归来,我们继续修行。”小絮轻松道。
此时,没有谁能够预想到未来的种种会怎样,即便他们拥有通天的法力,但命运始终一步步向着未知的世界推进。总以为所有的一切简简单单,轻轻松松,走了那么多,终会回到最初的地方,可谁会知道,命运将我们带去哪里??
☆、第五章
? 当初神荼、姬小司、昭鱼和她宁絮四个人一起在太极大帝座下修行,一起游玩一起修炼,一起闯祸一起斗妖,上万年来,潇洒快活,关系极好。
如今,一个司命,一个司冥,一个守候,只有她自己,修炼成上仙。
她本是师傅的一滴血滴入雪池幻化而成,师父说她无魂无魄,六根清净,所以比他们早有所成。
现在看来,果然应了师父的话。
“小絮,江鱼院怎么样?”
“说也奇怪,你们在时,英招这头神兽老爱跑出去玩,如今院子空了,他反而本分忠职,乖乖看家护院。”
昭鱼欣慰,不枉之前对他那么好,关键时候还是有用处的。
“我的真身还好吧。”
“放心,在我的冰雪窟里,不腐不化,谁也找不到。还有你另外两缕魂魄,一缕遵照神旨面壁思过,一缕我已经妥善安置。可是,我不能保证你三哥和神荼找不到。”
“没关系,等他们找到,我估计已经回去了。”
彼时,她们以为,所有的事情很简单,很快就完,所有的人会回归原位。谁也想不到,命运这回事,太过变幻莫测。有些事,注定无能为力。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既然来了,宁絮尽量把她的疑问全部解决了。
听到这句话,昭鱼支支吾吾,“姻缘……谁……”
小絮了然,叹道:“自那件事后,从此姻缘之事,娲皇交由少司命执管。”
“小司?太好了,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的。”
宁絮摇头,“很难,你知道小司这个人最是忠正,恶作剧不会,谎话更不说,不偏不倚。咱们相交那么久,可算是天天在一起修行吧,就这样深厚的师兄弟感情,他什么时候徇私偏帮过咱们?”
要不然人家能成为司命吗?
“没关系,我有法儿,我教你。”
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做法,昭鱼耳语给她,她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一阵恶寒。
“算了,真的那么重要吗?”宁絮劝道,很久以前,她就这么劝过。
昭鱼不依,使出杀手锏:“小絮,好絮絮,白姬,求你了,你不能看我功亏一篑吧,你知道,我不会死心的,我不怕以前的事再做一次。”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不管昭鱼话里的可信度有多高,她不能冒险,她必须答应。
开玩笑,若昭鱼再做出那样的事,天地大乱,诸神震动,帝君不在,谁都救不了她了。
“妺妃,妺妃,……”
宫中的人来寻她了。
宁絮听到声音,打算走了,“我明日去布雨,你自己多保重,有事的时候召我来。”
昭鱼拉住了她,“你真的不给我三哥一个机会吗?”
没办法,一个是从小最宠她的三哥,一个是从小多年好友。
以她三哥的为人,一定会对小絮很好很好的。
宁絮没有回答,反问她:“你能给神荼一个机会吗?”
见她愣住,轻叹一口气,自己的事情都没整好,还管别人。
又留给她一句话:“我只想好好修行。”
昭鱼见她从崆峒印中离去,半晌后,笑了,“真是修行狂魔。”
飞升神阶,情劫这一劫她还没渡,不知到时候会不会有三哥的机会。
昭鱼急步走出这个不知名的院落。
刚站稳脚步,一双手臂将她紧紧抱住。
接着,一个略带哭腔的委屈声音响起,“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好久。”
昭鱼稳了稳心神,她现在是妺喜,她又要开始学小絮了。
跟小絮在一起几万年,今天才发现每天一个表情真的好累。
恢复了淡漠的样子,她回道:“我一时迷了路。”
哪有好久,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真是小题大做。
履癸继续抱着她不放手,方才下朝之后到处找不到她,他还以为,她又消失了。
收住了自己差点落下的眼泪,他可不想在她面前没出息,没用。
他是可以保护她,可以守住她的。
“走了这么久,累不累?”履癸打横抱起她回宫。
对身边的侍臣冷声道:“这个地方,填平。”
回到珠宫,妺喜发现雅容跪在地上,一思量就明白怎么回事。
她真的不懂履癸这个人,有必要吗?
“雅容,你起来。”
雅容抬头看了一眼妺妃,又看了一眼黑袍严整面容冷峻的君兄。
他抿着唇不发话,她继续低着头认错。
“对不起,妺妃。”
“有你陪着,我很高兴,以后你可以常来见我。”
“你回去吧,明日再来。”沉默的君后履癸发话,对雅容来说,简直就是天籁。
由于跪的太久,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跳大神一般离开了。
妺喜笑了,履癸痴了。
宁絮布雨布得很好,不多不少,亳州的旱情缓解。
听雅容说,亳州的百姓,都称赞成汤是有德之人,所以天降好雨。
相信很快,对于成汤的称颂就会传遍华夏九州。
而履癸,他的名声就有目共睹。
她忽然隐隐有些明白,她以前不懂的,因果轮回。
天气渐冷,凡人的躯体不能御寒,妺喜只能靠厚厚的衣物。
履癸下令各方国进贡上好裘衣,不论貂裘或者狐裘,尽收珠宫。
一时间,四方冬日围猎者甚繁。
本来冬日动物甚少,有的方国遍寻数月不得,怨声四起。
履癸身在六事殿,心早就落到了珠宫。
玉案上的国事布帛一动不动。
“君后可有什么烦心事?”
赵梁得到扈酉的眼色,从外室步入内室,打算为君后排忧解难。
履癸托着下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答道:“默默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
妺妃的秉性赵梁一清二楚,能让妺妃欢心自然就能得到君后的宠信。
赵梁眼珠一转,诡笑道:“臣有一个办法,君后不妨一试。”
履癸来了兴致,听他一番叙述,频频点头微笑,紧缩的眉头舒展。
其实今日天气不算太冷,履癸却非要给她披上新送来的狐裘,白毛红锦,华贵艳丽。
马车上,履癸身着黑色衣袍,抱着妺喜斜靠着,“你不好奇我们去哪吗?”
妺喜漫不经心,要不要和他说话,全凭心情,显然,今日她的心情过得去,“去哪儿?”
他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妺喜真想翻白眼,或者给他一拳,逗她玩儿呢。
“狐裘就是好,”他握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暖和的呢。”
妺喜又将自己放入虚空的境地。
夏朝都城斟鄩,城墙高耸。
白日里,城中有市,市上熙熙攘攘,有歌者、有饮者、有卖者、有客者,欢声笑语,人流攒动,最为繁华。
履癸拥着她站在城楼上。
赵梁候在城楼上,恭谨地向君后和妺妃行礼,履癸点头嗯了一声。
赵梁的袖子挥动了一下,楼下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斟鄩城繁华的大道乱成一团。
人人奔走哀嚎,凄厉之声让人心颤胆寒。
“有猛兽,快跑。”
“有虎啊。”
“啊”
……
只见大道上一只通体黄色,夹带黑色斑纹的猛虎正在窜动咆哮。
它体态雄伟,四肢着地,头呈圆状,上有道道黑纹,吊睛白额,张开獠牙,四处撕咬。
原先安乐祥和的大街变成了猛兽的屠人场。
人们四处逃命,慌不择路,有逃得快的跑到了城门口,却发现城门紧闭。
猛虎异常凶恶,动作迅猛,随处一扑,血肉飞溅。
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吼动,响声震天。
大街上呼喊声、□□声、哭号声,不绝于耳,撕心裂肺。
相互踩踏者不计其数,被猛兽撕咬者更是数不胜数。
如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天变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心悸、窒息。
城楼上的履癸微笑着看向妺喜,献宝似的,“默默,怎么样,好看吗?”
妺喜哇地一声干呕不止。
履癸马上抱起她下城,焦急地唤道:“回珠宫,传巫医。”
赵梁害怕不已,这妺妃可是君后的心头肉,别献策哄妺妃高兴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跟在君后身侧,他急中脱口:“君后莫急,妺妃可能有喜了。”
履癸的脚步顿了一下,大喜过望。
回想起来,当初玉顾有喜的时候也如默默这般,整日喜欢昏睡,不爱动弹,总吃什么吐什么。可惜玉顾没能保住孩子。
他越想越喜,坐上马车,恨不得立刻飞到珠宫。
赵梁放下心来,君后至少不会追究他的事,他躲过了这一回。
马车上,履癸又抱起她时,她其实惊颤了一下。
履癸以为她冷,收紧了手臂。
她僵硬着,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躲开他,这个魔鬼。
她从未见过如此残暴之人,哪怕以前和神荼他们一起去捉小鬼玩,跟着江离去制服凶兽,都没有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面。
“默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履癸有期盼,有担心,恨不得把她缩小放到自己的掌中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