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海上明-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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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再说话,静静相拥,海风轻轻吹拂,马儿也乖巧地站着,只是仍不停地晃动着脑袋,微微的摇晃,舒适的风,殷亮闪耀的明月,墨沉沉的海面荧光烁烁,没有比这一刻的惬意让人闲散意满的了。
“阿仲。”清月开口,今夜的月亮实在美妙,适合倾诉。
“嗯!”他声音哑然,却异常好听,让人心里无比舒服。
心中一闪,有个调皮的念头,她斜着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斜斜地打量他,不料,动作太快,王文谦有一瞬失神,有些愣怔,眉宇间淡淡的疲惫来不及隐藏,还是被她发现。
傅清月笑容一僵,已无心调笑。
最近他很累啊!仍旧是眉目清隽,淡雅温和的一个人,只是,脸上的文雅难掩疲色。
他也会累,这个强大宽厚的人,本以为,没什么可以难倒他,没有什么事情他解决不了,因为他的内心如此的强悍。是最近生意上的事吗?还是春蚕饲养出现的问题?他跟三爷真的对着干?心思转得飞快,不过转念一想,她再胡乱猜测,也丝毫没有用处。
须臾,便笑意盈盈地问她道:“阿仲,你认识我的老师吗?”也是另一个人的老师。
王文谦答她:“恩,如雷贯耳。”
是啊!老师吴章是传授《尚书经》的博士,师从他的弟子一千多人,就算没在京城生活,他也是名满天下的儒宿大家。
“老师以前说我,有点小聪明,可过于顽皮固执,以后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果真是被他言中了。”
她声音柔和,倒是难得,王文谦笑笑,不置可否。
本来想跟他说一些以前上学的趣事,如何逃课,如何在师母的面前告状老师,捉弄同门被老师责罚,又是怎么逃避责罚,可发现,每一桩每一件都有那人的影子,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也是脱不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禁心里一堵,竟慌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短暂的冷场,圈抱着她的手臂箍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沉抑挫的嗓音嗡嗡的响:“你一个女儿家,当初老师怎么同意收你读书的?”
他的话算是把她从那个泥潭深渊中拉出,心中一暖,回手握了握他的手臂,感激他的善解人意。
“我当时有这个想法时,知道父亲是不会同意,后来想到大哥,但当面说恐怕也不会同意我这样荒诞的作法,后来大哥有个小把柄落在我手里,我又软磨硬泡地求了他很久,他磨不过我,就跟我一起合谋骗了老师,不过怕师母发现,我们最先求得了师母的支持,她好像很喜欢我,没说什么就同意了,也亏得有师母在旁同意,才一起骗了老师,对同门说我是傅家的远方亲戚,后来,木已成舟,老师自当是默认了,任由我胡闹。”她笑嘻嘻地说,对于当年的得逞依旧很得意。
不过她说的轻巧简约,其中前后方方面面的骗人,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她当初在雲山书院的糗事他也略知一二,只是后来黯然无望,也就没有再过多的关注。
□□的马慢慢的在海边踱步,怡然自得。
王文谦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
对上他清亮迫人的眼眸,傅清月有些闪躲,他的手臂一紧,直到她与他对视,不再闪躲,他才肯松开禁锢的手,柔声道:“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经历过什么事,哪些都已经过去,我不会以此介怀于你,你也不必在意。遗憾没有早些时候认识你,竟然老天如此安排,也必有它的缘故,我亦坦然接受,你如今这样没什么不好,不要被过去的事情影响到我们现在,好吗?”
语重心长,却也情意诚恳,四目相对,坦诚依然。
有着大海一样宽广胸怀的男子,她遇到他何其幸运,姐姐,这难道便是你说的一辈子的良人吗?
平阔的海面,苍穹之下,一轮明月何其明亮。
夜里,傅清月辗转不眠,想着,也该跟过往做个了断,重新开始,不再任性封闭地困在过去,那样既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对自己也没有半分好处,说得残忍些,只能从那钻心刺骨的疼痛中,吸取经验教训,这伤口纵使再深,可能还不会痊愈,可她要活下去,那就必须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自怨自艾。
这一晚,也许是傅清月在离开长安到合浦郡的一年来,睡得最是踏实的一晚,一夜无梦。
可世间的事并不会按我们的意愿发展,总会有一些意外,你前一刻想得好好的事情,下一刻的变化就会让你的世界和想法天翻地覆,所以,会有那么一句话:世事无常。
翌日,阳光普照,依旧是个艳阳闷热的天气,一大早的阳光普洒整个地面,驱散蒸发掉昨晚片刻的春凉,还没有立夏,却是夏天的感觉,傅清月洗漱之后,在院子里舒筋活络,生龙活虎。
阿碧去了厨房,这小妮子,昨晚回来就一直傻笑,叫她递毛巾她把洗脸水给倒了,叫她铺床她点了熏香,整个人魂儿都没了,估计还留在那共骑一马的时候。
小院门“呀叽”一声被推开,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会今日魂还没回,把早食给忘拿了吧!
正好揶揄一下她,目光与开门的人一碰,一愣,是凝香?
傅清月整了整外衫,她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凝香向她福了福,傅清月回以一笑,走进一看,才发现她的发髻蓬松凌乱,衣衫褶皱,脸色蜡黄,瓜子脸更是尖得吓人,只剩下乌溜溜的大杏眼,水光潋滟,眼底乌青一片,不见美貌,反而觉得诡异吓人,好似一夜未睡。
“二小姐。”欲言又止,眼光氤氲,声线呜咽,又来了,还没说呢,又先哭起来了,傅清月蹙眉。
觉察出傅清月的不悦,凝香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摁了摁眼角,才说道:“二小姐,姐姐她。。。。。。她昨晚一夜未回。”
此话一出,如黑夜闪电,大嫂一夜未回?什么意思?傅清月瞪大着双眼,瞪着她:“大哥和大嫂又吵架了?”
凝香摇头,眼泪随着动作不停地滑落。
“那是怎么回事?你说呀!”心里着急,前几日遇见他们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模样犹在眼前,更可怕的一个念头,似要呼之欲出,难道会是那样吗?
“公子,公子他一直不肯说话,昨晚夜里还好好的,半夜,公子房里发出声响,我一直都睡得很浅,看到公子的房里一直亮着灯,便过去,公子手里一直握着一方帕子,只说了一句:她终是走了!再问,他便一直不吭声,我到姐姐的房里,空无一人,问阿兰,她也不知道姐姐去哪了,公子不发话,我也不敢乱动,就这么等了一宿,也不见姐姐回来,所以,所以我,二小姐,你去劝劝公子吧!”
傅清月算是明白了,可人不见了去找呀!可又一想,不行,大嫂一夜未归,傅家长媳彻夜未归家,传出去如何得了,大嫂以后还怎么见人,“我跟你去见大哥。”唯今之计,只有问清楚当事人了。
往青园大哥的住所奔去,凝香也颤颤巍巍地跟在身后。
“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以求一别,各还本道;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字迹清秀飘逸,如空谷幽兰,横里竖间,又多了一丝洒脱的决意。傅正平捏着手里的一方丝帕,帕子的一角依旧绣着清新怡人的兰花,花如其人,若兰,李若兰。
在宫中与她初次相遇,本来是为寻他那无法无天的二妹,不想走到一处亭榭,眼前的一幕让他驻足,只见一女子静静地站在亭榭之中,全身笼罩着柔和清冷的气息,雅淡秀美,如画中仕女,正看着湖边的荷花怔怔出声,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连他也感觉出那抹笑的甜来。
可走近一看,她似有察觉,回头一碰,错愕之后,笑容渐消,眉宇间一片淡漠,冷冰冰地拒人千里,有别于其他官宦小姐的热情骄纵。
女子见有陌生男子靠近,微不可见地蹙眉,如冰封的池水皱起一圈涟漪,她裣衽低头,转身便走。
一向温雅守礼的傅正平不知哪来的胆气,竟像个登徒浪子一样拦了她的去路,厚着脸皮纠缠着问她的闺名,他那时心里就有个声音,不能错过。
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恼羞成怒,平静淡漠的表情下,进退有度,竟让人自惭形秽,那时,他就在想,这个看似无情冷淡的表面下,会是怎样的柔情似水,亦或是热情似火,刚刚她脸上恬淡沁人的笑,又是从何而来。
没有太多的意外,这个当时炙手可热的皇帝大舅哥,如意地取了他念念不忘的李家嫡女,不管样貌、家世、教养都与他完美绝配,那时,京城多少公子羡慕他取了貌美识理的她。
婚后,她也待他一心一意,处处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举一动极其符合身份地位,连一向挑剔苛紧的大妹妹傅皇后也对她赞赏有加,他那时就想,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老天爷待他不薄。
可是,婚后三年,她一直无所出,过了新婚热恋之期,她始终淡漠的神情之下,似乎藏着一颗万年冰封的心,似怎么捂也捂不热,初始,他为了得她欢心,费劲心思讨好于她,每当看到她浅淡的笑容总是他那段时日最开心最重要的事情。
可新奇迷恋的热度一退,他也慢慢淡了,心想她大约便是这样的人,两人便一直相敬如宾淡如水的生活,直到他再次遇到柔情似水的凝香,那个处处讨好以他为尊的女子,他的心又怦然地跳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向她说出自己的心思,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还为他张罗布置,凝香进门后,她也与她安然处之,当他携带她二人出门时,多少人羡慕他的左拥右抱,妻妾美貌和睦,那时,他觉得自己取她为妻是极对的,性子是淡了点,可就是这样淡泊大度才可爱,要是取个小气的家无宁日,那可够呛。
只是他们,从何时开始心不同,难归一意了?
“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推来,来人风风火火,三步并成两步地来到他面前,急道:“大哥?大嫂去哪了?你怎么不去找呀?”
门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异常刺眼,原来天已大亮,他眯着眼,看清进来的二妹,还有后面的凝香,垂着眼,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大哥?”傅清月走到傅正平的跟前,她叫凝香去准备早饭,关上门后,她想着要跟大哥好好谈谈,推开门的刹那,大哥颓坐在椅子上的样子,还是让人心生震惊。
彻夜未眠的陈旧之气,发髻松垮,额前散落的碎发,乌青的眼底和胡茬,皱巴巴的衣衫,这哪里还有半点隽谠公子的模样,倒跟酒馆赌坊里的酒鬼赌徒,有几分相像。
她抽出大哥手中的方帕,展开一看,帕子上的字迹,确实是大嫂的,端正清晰,没有半点扭歪错误,不是被胁迫,倒似早已提前备好的。
“大哥,你和大嫂究竟怎么了?她会去哪里?这里不比长安,在这里她也没有任何亲人,会不会是她跟你斗气,跑到哪个夫人家里躲着不见你了?”傅清月如是说,不管怎么的,她始终不相信李若兰会背弃大哥,虽然她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傅正平蹙眉,眉间一根悬针,触然醒目,他抬眼看了傅清月一眼,又移了目光落到方帕上,声音哑然毫无生气:“你觉得呢?”
什么我觉得?态度消极,又不肯配合细说,傅清月心中有一股怨气,怨恨世间的男子怎么都不了解女子的七窍玲珑心,大嫂这么走掉,说不定不是真想走,只是想大哥寻她挽留她。
可看他这样,傅清月气道:“你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想气死父亲吗?”
傅正平的眼神明显的暗了暗,他们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不同,开始结怨相憎的?
是去年家里发生变故后被流放到合浦郡时,还是更早,他娶妾的时候?是啊,凝香进门后,他时常不在她身边,她宽宏大量,他以为她不在乎,疏忽她时最多心里内疚一下,想着下一次一定抽时间陪伴她,可下次永远再下次。
离开长安的前一夜,她哥哥来找他,叫他放她离去,他没有应允,那时的他心里是有怨气的吧,他们家待她及她的家族都不薄,何以落井下石,大难临头各自飞得如此明显迅速。
后来再到这荒凉蛮地,凝香小产之后,她便处处冷脸对他,一言不和便几日不说话,想想,上回他掀翻了饭桌至今他们已有十日不曾说话,是什么让她不再体谅宽容,难道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缘分已尽
“如今家里这般田地,她要是有更好的去处,就让她去吧,念着往日的恩情,我当初在长安就该放她离去。”大哥终于肯说话。
清月一怔,随即想起那日大嫂在阁楼与她饮酒欢乐之时,也曾提起她的哥哥要她离开傅家,如今听大哥这般说,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可恨大哥不愿放下身段,去寻大嫂说个清楚,问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