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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梁山伯与马文才-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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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口气,你是查我呢还是防我呢。”小孩丝毫没有被他的气焰压制,不卑不亢,“柳先生与我邱夫子是故交(好基友)……前些日在市集上与我聊了几句,便算认识了。”

    马文才有些后悔方才人前给他脸色看,也不表示,嗤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然没错,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马二公子你不懂呢?”

    马文才转过头看他,句句绵里藏针的,只是脸上笑得温润,语气柔和,叫人气不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必这么明里暗里的。你说罢,是我爹教唆你来的?”

    处仁脸冷下来,停住不走了,“你这算什么呢。原想你年纪轻轻,还有回旋之地。谁知你空余满腔热血,倒迁怒于他人,怪罪起时运,亏你还是个男人!”

    “啪”地一声响,处仁被一掌掴倒在地。

    他跌在地上,也不去捂脸,抬眉嗤笑地看着马文才。

    一个小厮唤作“齐福”的,平日里教训惯了,扇了一巴掌算什么,立刻抡起袖子一把把他提起来,“你奶奶的——”

    “齐福!”马文才剑眉倒竖,怒喝道,“把他放下。”

    处仁推开他,冷若冰霜,“告辞。”说罢整了整衣领,拂袖欲走。

    马文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别恼。”把他转过身来,只见他脸上五道指印清晰可见,立刻肿起来,乌黑的眼睛湿润,竟有雪化之声。

    自小便被家里宠着,然而事事被大哥盖过一头。他又不齿那般风花雪月,阿谀奉承的做派,心智尚小,只知用叛逆作为反抗,却总适得其反。日积月累,家里只当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可他又如何甘心自暴自弃,终生厮混在这群庸人之中?

    夫子骂他偏执,父亲骂他忤逆,却从未有人如此尖锐地点醒他……

    生不逢时,便只有与时俯仰,韬光养晦。

    马文才百感交集,怒也有,痛也有,却又隐隐有一味畅然之轻。除此之外已无路可走。等他强大到可以改变这一切时,再来改变他所厌恶的罢。

    那小孩“噗嗤”地笑了,“你可真厉害(你他妈在逗我?!),这样子还叫我别恼。”

    “你道如何,拖下去五十大板?”马文才淡淡道。登时那小厮吓得魂也没了,跪下直磕头唤娘的。旁人均看得云里雾里。

    来昭心里暗暗捏了把汗,道二少爷是愈发不好伺候了。

    “拿你玩笑呢,起来吧。”马文才看也不看齐福,紧紧攥了攥处仁的手,咬牙道,“先前是我冲撞,你……你也别……”

    马文才何时跟人低声下气过?做了错事也从不带低头的。此时要他说些软话,硬是憋不出了,竟闹了个大红脸。“反正……你明白的。”

    “嗤,”小孩捂着脸,咬着嘴笑,“瞧你这德性。”

    “行了,待你好呢就立马狂起来。伤着没有,我看看?”说着执着地掰了他的手指,凑近去看,“不过一点,疼一会子罢了。”

    “嗤,‘疼一会子罢了’,这说的什么话!”小孩咬牙切齿。真是养尊处优,不忍吐槽!

    “这算什么呢,以前我给我爹打了,我娘就——”

    “你娘舅?”

    马文才说了一半不说了,扔下他的手,后退一步,脸愈发红起来。

    处仁看他的模样,骂道,“神经!”一拂袖头也不回地走了,被马文才拉了一回又甩开,“债、贱!”

    当夜里玉雁在橱外睡着,只听里面嘀嘀咕咕的,以为是有吩咐,连忙起了身子进去问道,“二少爷?”里面黑咕隆咚,她也不敢点灯,只听得马文才迷迷糊糊“嗯”了声,于是走近去听,却听到他稀里糊涂地说着什么“给我吹吹”之类的话。

    “吹哪儿?少爷?”玉雁仔细听了一会子,分明是在说梦话,只得莞尔笑了。正欲抽身,那声音却大起来。

    “别走!我真……”又是一阵稀里糊涂的,似笑非笑。

    玉雁笑道,这样还不醒,也真神了。多少还是个孩子。得了空便跑了不提。

    再说处仁,先去了趟药房把脸敷了一敷,才敢回家。家里已经拿到柳先生下的帖子,并了城中私塾先生尹夫子的书信,这下庄老爷都惊动了,亲自赐了饭。

    看着桌上大家看似客气,实际上庄家几个儿子和媳妇,几个把这当回事呢,还有一两个抿着嘴偷笑的。

    大舅妈以为他年纪小不经事,玩笑乱开:“处仁啊,你这回可是攀上高枝儿了,哈哈。”

    庄老爷一拍桌子,怒道,“背地里嚼舌根的小娼妇!仔细我撕烂了你的嘴!人家马家是好端端的大户人家,你想攀高枝儿都排不上!吃饭!”

    处仁权当没听见,装了一会儿孙子之后便回房去了。庄婉宁安慰道:“处仁,你别计较旁人说的什么,马家人若是待你好你便记着,若是要糟蹋你……”

    “我便如何?”= =+难道大爷看起来就那么像被压的吗?!←_←一不小心真相了。

    庄婉宁露出点凄然的神色,“你便是死了,也不能……”

    “夫人!”槿儿走上来搀她,两人哭起来。

    处仁倒是吓了一跳,连声安慰才劝住了。心里呵呵,开玩笑,小爷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正直得一柱擎天,怎么可能给人掰成兔儿爷!再怎么着也轮不到被人压的地步!何况马文才那小子,十三岁了还是不学无术,空有一身少爷架子,怕他作甚!

    正想着,庄婉宁递给他一封书信,“我托邱夫子给尹夫子写了封信,交代了些你的身世。到那处后记得处处小心,尤其不要冲撞了那些世家子弟。”

    处仁一并应了,拿了信来看。只见“山伯年幼丧父”一句,漫不经心地问道,“山伯?是我爹的名?”

    两人俱惊。槿儿笑了来戳他的脑袋,“今儿个中邪了?还是方才吃了些酒醉了?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嗯?”处仁仍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忽的一惊,“等等。”

    自己……是谁?

    “桥豆麻袋,你不要告诉我我叫梁山伯?哈哈,哈哈。”

    槿儿也笑了,“哈哈,哈哈。你今儿是怎么了,可别吓着夫人。”

    “呵呵= =+。呵呵QAQ!!!”你他妈在逗我!!!

    4、

    方入恶月,江南湿气稍褪,燥热难耐。是年雨季来早,仲夏间日头更是好生炙烤(梁山伯:这是因为夏季风过于强盛所以造成南旱北涝╮(╯_╰)╭)。萧擎装病请了五六天的学,谁知道风声传到建康祖父耳边去了,一封书信把他父子骂得狗血淋头,不得已今日只得去了。

    方踏入学堂,远远地看见平日里自己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心里不悦,走近去看却是一惊,登时喜笑颜开,“哟,小玉?”

    那人身边的马文才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道,“他叫梁山伯。”

    梁山伯笑吟吟,“怎么,我来不得?”

    “哟,何苦说这话来寻趁我。只是你占了我的位置……”萧擎咬牙切齿,狠狠瞪了马文才一眼。好小子,才几日不见,下手倒快。

    “无妨。”梁山伯与马文才竟是异口同声。

    “我另择一席便是。”

    “你另择一地便是。”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听得萧擎脸都黑了。

    马文才抓住梁山伯的手臂挽留道,“山伯,不必理睬他。”

    “不相干。”梁山伯挣开他的手。心里呵呵,马公子你好马公子债贱。那日把马文才骂了一通,心下惴惴,哪里知道他却颇为受用。←_←马公子难道你是抖M吗?

    两人交谈一回后梁山伯惊奇地发现这个少年虽说戾气太盛,却并不似学堂里其他子弟一般胸无大志。他对玄学嗤之以鼻,却深谙入世之道,连带一些治国、兵法都有些见解。

    不过多少还是个公子哥儿,终究有些自恃。厌恶老庄之学也造就了他过于汲汲的脾性,怪道他老爹那么不待见他,怕以为他是个沽名钓誉、利欲熏心的禄蠹。

    他径直走到后面,见最后一排均是空位,只坐了一个神色冷淡的少年,看起来不好相与,若是避开又显得疏远,斟酌之下还是在他身旁坐下。

    “你好,我是梁山伯,字处仁。”

    那人轻声道,“颜如玉。”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颜如玉一愣,道,“说得好。”

    梁山伯悄悄地打量他,发现他生得极好,丹凤眼,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啧啧啧,感觉是红颜薄命的节奏啊。

    窗外传来尹夫子的声音,似是与人交谈。颜如玉叹道,“你本不应该坐在此处。”

    梁山伯环顾四周,见前一排的人也是稀稀拉拉的,时不时有人回头对他们两个指指点点。“此话何解?”

    “我出身寒门,在此处可谓举步维艰。”

    “好巧啊我也是。”

    “……”

    四下里均是些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少爷哥儿,只有他两人身着素衣,体态纤弱,富贵贫贱一看便知。梁山伯无所谓道,“我是马老爷故交柳先生介绍来的,想来日子也不会很好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呗。”

    颜如玉见他如此坦诚,也道,“我是尹夫子内侄,我娘是个妾,两年前还被撵出去了……”尹夫子走进屋来,是个面目严肃的青年,约摸四十岁上下。前排有个小子转头“哧”了一声,眉宇与尹夫子有些许相似。颜如玉苦笑道,“那便是尹夫子嫡子,尹翰。”

    梁山伯当下明白了七八分,颔首。当下早课已经开始,两人便噤了声。

    这日《道德经》正讲到“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萧擎早已是瞌睡连连,马文才听到什么狗屁“清静为天下正”更是不喜。

    萧擎悄悄捅他一肘子,轻声道,“你竟到现在还没跳起来掀桌板儿?被你老爹打怕了?”

    马文才“哼”一声。

    “哦,”萧擎挤眉弄眼地瞄了后方一眼,“是不想在姘头跟前丢面子。”

    马文才在桌底下踹他一脚。

    萧擎正色道,“说真的,文才,这是我先看上的……”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马文才啐道。

    萧擎也怒了,“你敢说你没有那种念头?”

    “我自然没有。我当他是知交。呸,龌龊!”

    萧擎讶异地瞪着他。马文才平复了心情,认真地做起注记来。

    尹夫子摇头晃脑地带着学生念了数遍,又逐字注解之后,叫道,“甘林,你作何感想?”

    甘林慌忙擦了口水起身道,“哈哈哈,说得好。”

    尹夫子怒目圆睁,“倒是说说好在何处!”

    他身边的少年缓声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何况世间安得尽善尽美之人?成与缺,盈与冲,直与屈,巧与拙,相辅相成,阴阳协调,方为‘和谐’。秀外而慧中,默耀韬光而已。”

    尹夫子不予褒贬,“没问你,秦谷望。”

    梁山伯正紧张,尹夫子下一个便叫了他,“梁山伯,你见地如何?”

    “夫子,”梁山伯恭敬地站起,“此乃所谓‘辩证’之道。”

    “哦?”

    “老子此言包涵了朴素辩证法的思想,‘辩证法’包含普遍联系、发展、矛盾等方面。”文科生一谈及哲学便滔滔不绝,“刚才所提成与缺,盈与冲,直与屈,巧与拙,均是矛盾双方,对立统一。矛盾具有对立性,正如常人眼中,‘成’、‘缺’看似相反,乃物之两极;却不知矛盾具有同一性,除相辅相成外也有互相转化的趋势。所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是也。”他微微停顿,见夫子颔首意思他继续说下去,便道,“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盈缺曲直自有天道。在我看来老子之言实是劝诫为人莫要强求,天下至诚,万物乃尽其用。”

    “不妥,”尹夫子捻须道,“‘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大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此乃《中庸》之语。”

    “何来不妥?老子与孔子的思想本来就不是mutually exclusive的……”

    当下全体师生:“???”

    梁山伯吐血,“我是说,本来就不是……泾渭分明的……老子曾为孔子师,孔子也大通‘天道’‘自然’,无奈做不到‘无为’,‘知其不可而为之’罢了。”

    尹夫子仍兀自思忖道,“不妥,不妥。罢,张靖琼,你待如何?”

    颜如玉悄声提点道,“夫子素来不喜入世之道,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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