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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行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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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衡脸唰的热了,只做没听见,所幸岑破荆和曲央都没说什么。

    红眼虎却没停,继续调侃:“刚才那小哥谁啊?长得怪好看的!娘的亏是不在营里!保不准哪天就有不长眼睛的,半夜起来拉屎拉尿,进错了营帐睡错了床……”

    嗵——

    红眼虎的鼻子遭了狠狠一记拳击,鼻血喷出。对面迟衡捏紧拳头脸色发青。岑破荆眼疾手快,急忙把红眼虎压住:“少说点,那是迟衡的发小,什么猫腻不猫腻。”

    红眼虎挣扎要起来,岑破荆怕他回拳,压得更紧。

    “迟衡,你也一边去!说说你身上还能少块肉?嘴长别人身上,还不让说说了?”岑破荆一边压一边冲曲央使眼色,想不到曲央事不关己就在旁边看着。

    红眼虎骂骂咧咧:“老子就说,咋啦!没事还怕人说?老子又说啥了!”

    这一拳,迟衡莫名的激愤消了大半,坐回了原地。

    岑破荆把红眼虎牢牢禁锢在旁边,轻飘飘地说:“迟衡脸皮薄不经说,别什么话都往外喷……迟衡,你也是的,明知道知道红眼虎就爱过过嘴瘾,有口无心,刚才的时候,也说曲央脸白身子白,那有什么要紧,曲央都不气,是不,曲央?”说罢,还朝曲央一笑。

    这下,曲央的脸挂下,果然,更白了。

    拿起刀柄往红眼虎身上狠狠一戳,虽然是刀柄,那也是带劲的手,只听见红眼虎一声惨叫:“娘的,你们这么兔崽子狗娘养的,都来欺负老子一个是不!放开,都给老子放开!”

    说罢挣扎着要起身,马车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四个轱辘就地颠簸起来。

    马夫大吼一声:“都乱动什么,不想坐的滚下去!”

    迟衡绷不住笑开了,岑破荆也哈哈大笑,连曲央都破冰而笑,红眼虎也一边骂一边笑,一时间嬉闹的笑声震天响。

    如此一来,四支黑狼由四个头领领队,梁千烈可专心练普通千兵。

    四人有心拔得头筹,均十分卖力。亦因四人性格不同,梁千烈说岑破荆带的队稳而巧,迟衡带的队肃而狠,红眼虎带的队疾而野,曲央带的队鬼而厉,各有千秋,不一而足。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热得冒烟,迟衡早早收了队,跑去林子里乘凉。

    平日乘凉的兵士不少,今天可巧,只有病秧子曲央在,穿一领黑衣,坐在大树底下扇风。迟衡过去挨边坐下,他嫌热,早脱得只剩一灰色宽脚裤,纳闷曲央却还穿得严严实实,只有领口比平时敞开得大。

    “曲央,包这么严实不嫌热?”迟衡搭话,平素见得少,说得少。

    曲央摇头。

    想起红眼虎的打趣,迟衡不由笑了:“你听过木兰从军的故事没?就是那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十二年的奇女子。”

    曲央挑起眉:“怎地?”

    迟衡上下挑眼看:“你平常穿得这么严实,该不会是……”

    曲央举刀给了他一刀柄:“滚。”

    面无表情,迟衡却知他并不是恼,嘻嘻一笑,挨得更近了些,举起一把破蒲扇给曲央扇了扇:“包得跟粽子一样,你真不热?看你的汗都湿透衣裳了,脱了跟我一样吹吹风,多舒服!”

    能不热?曲央汗珠子往下流,被这么一扇凉快了,抱着刀,嘴边竟然有一丝笑意。

    迟衡一边扇一边说:“你的刀哪买的,制铁坊里不见你这一款的?”

    要说曲央的刀,比三人的都小,也没什么花饰,奇的是刀刃带着极细的勾,若是入肉,能将人活活疼死,刀如其人,诡谲。曲央闲闲道:“朋友打制的,别处没有。”

    难怪迟衡没见过。

    二人默默无语了半晌,曲央忽然说:“马上,就开战了。”

    迟衡讶然。

    夷州风平浪静,何来打战之说。虽偶有乱军作祟,都无关大局,梁千烈带兵平乱,平得比亚麻还齐整。但说起来,梁千烈是提过元州久攻不下,同为颜王军,助一臂之力是毋庸置疑的。

    想不到迟衡这么简单一句,曲央嗤之以鼻:“不是相助,是被迫。梁胡子一直坚持先平泞州再平元州,但拗不过比他官大的。如今元州令颜王军损失惨重,跟硬骨头一样,啃不下,丢了的话颜王就遭罪责,所以没办法,要不梁胡子怎么急于练兵。”

    迟衡平日只练刀,哪知道这么多曲曲绕绕。

    “谁非要先平元州的?不是颜王吗?”

    “不是。”


11〇一一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曲央将原委道来。

    颜王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因屡立战功,被皇帝委以重任,调回朝中平内乱。谁知朝中数个党派纷争不断,各自为政,各怀鬼胎,皇帝又是个软柿子,颜王处处受到钳制,捉襟见肘。

    好不容易力排众议,出兵夷州,行军半路即遭人陷害,被囚禁于家中。部下梁千烈一鼓作气,拿下夷州,才堵了奸臣的嘴。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又有奸臣奏本,说颜王军排场奢华耗费过大,国库不堪重负。

    每日陷入朝争之中,颜王不能自主。他本力主先平泞州,而数个大臣或为私利,或为争功,力主先攻元州。争执之下,皇帝头一昏,竟然下令颜王军先攻元州。岂知元州王也非善类,同样暗中发力,又是栽赃又是离间。

    最终,昏君无能,在奸臣的挟持之下竟下令要夺颜王的兵权。消息一出,颜王军军心激愤,属下将领要为颜王讨公道,纷纷罢军。诸事参杂,致使颜王军的元州进攻之举失败。

    奸臣又以此事为借口,向上奏本,说颜王功劳盖主,横空一切,无视王朝之兴亡云云。

    如此这般内斗,已三个月。

    梁千烈全部盘踞夷州,等候颜王派遣。时来运转,据说近日颜王凭借一己之力,灭了一个重要权臣,大权回握,威震朝中,于是攻打元州一事又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元州就跟硬骨头一样,啃不下,还不能丢掉不管。

    总之如同一团乱麻一样,好不容易拆了一截,又被揉成一团,比原先还乱。

    迟衡困惑道:“皇帝也是,有好将不用,非要用奸臣?颜王是大将军,怎么还总被那些文臣束缚呢?他手握兵权,还怕那些人做什么?”

    曲央看了他一眼:“昏君,就是昏君。颜王是一门愚忠。”

    “你怎知他是愚忠?”

    “我在京城流落了三年,朝里的那些事,听得耳朵都起腻。”曲央抱着刀,“要我说,这种河山,光复又何用。守着这样的皇帝,还指望打出一个太平盛世?不如轰轰烈烈,再起一个新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这可是叛军常说的话。

    大致的话,钟序也说过。迟衡听听就算了,他对只存在于百姓口中的皇帝没什么感觉,与其效忠他,不如效忠梁千烈来得实在。但从寡言的曲央口中听到,却很怪异。

    “难不成,你期望颜王夺权称王?”迟衡笑笑,那些争王夺位的事,戏台子上唱过不少。

    曲央默不作声。

    迟衡再问,曲央起身便走。

    迟衡欲将他拉住,手还没沾衣就被他闪开了。

    不远处,岑破荆开敞着灰裳就走来了。到了跟前,大不咧咧坐下,一边挥汗一边说:“病秧子怎么一见我就跑?”

    迟衡望了望曲央的背影:“性子怪。”

    “确实怪,别人都不敢和他搭话,站身边都有凉气、阴气重。”岑破荆掀起宽裳扇凉,忽然怪笑起来,“说来也怪,他只和你亲近,平常的时候除了梁胡子,也就你叫他他才答应,要不开始怎以为他是聋子呢。”

    “哪有?”

    “怎么没有,你就是招人喜欢,上次那个小哥不是还抱着你……”岑破荆住了嘴,讪讪的笑,“我可不是有意要看的,谁让你们都走了,我呆得心慌。”

    迟衡斜了一眼:“我跟他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岑破荆嘿嘿的笑,挤眉弄眼之后说:“我跟你也是兄弟,可别整这些腻腻歪歪的啊,看着都掉一身鸡皮疙瘩。”

    未过几日,梁千烈将迟衡四人招来,正是商讨援助元州颜王军一事。

    “夷州城阵脚不稳,内有乱军蠢蠢欲动,外有强敌虎视眈眈,一旦出兵元州,或引内乱。然而元州久攻不破,颜王军名誉大伤,军势衰微。此次攻击,势在必得。”梁千烈将地图展开,“但人有势,治军也有势,元州城地势高峻,为关隘要口,又有重兵驻守,以当下颜王军的军势,是攻不下的。”

    梁千烈撑着桌子看向四人:“如若我们从中介入,援袭成功,必能令颜王军士气大振,并一举拿下元州城。”

    红眼虎跃跃欲试。

    “元州王的驻兵数万,强攻不可能,唯有奇兵。曲央,你带黑狼先行潜入元州刺杀普通兵士,且必使场面可恐——元州王必然全力调查。迟衡,攻击元州最难攻的北方关口——无需攻下,此举,将令元州王增援精兵镇守北关。破荆,你在迟衡之后,攻袭东关。红眼虎,你紧跟破荆之后,肆虐一番,即刻撤离。”

    四人默不作声。

    迟衡手指元州城:“曲央之举,可令元州百姓惶惑不安。令我攻北关,可给元州王一个震慑。但为何让破荆攻袭东关?据我所知,西关是最易攻破的。”

    梁千烈笑道:“元州王性子多疑,一旦调兵,他必定会衡量四个关口的份量。都知西关最易攻,他亦然,必定会调精兵镇守最弱的西关。如此以来,东关南关必有一虚空。南关驻兵虽少,不能攻,只剩东关。”

    迟衡奇道:“为何南关不能攻?”

    “南关有一良将驻守,遇强更强。就算侥幸攻下,则元州王必派精兵援助,任他调遣,他反而会如鱼得水。不如让他好好地驻守南关——他被牢牢地钉在南关,对我们就是最好的。”

    迟衡若有所悟。

    梁千烈指向元州北关:“迟衡,你必须以最快速度攻下北关,越快,对破荆和红眼虎越有利。”

    “是!”迟衡一脸肃然,又问,“我们都撤离,之后怎么办?”

    梁千烈笑了:“之后的事你们就无需考虑,自然有人接应,你们只需静观攻城之战即可。我那好友,终于猛虎出笼了,有他坐镇颜王军,无需顾虑,欠的就是我们将元州割开而已。”

    “什么时候启程?”

    “即刻启程。明晚,子时,曲央行动;后天晚上,子时,迟衡行动;破荆,大后天,子时;红眼虎,见机行事。”

    迟衡握紧了刀:“遵命!”

    此事来得突然,夷州城与元州城相距不近,快马加鞭也得一日一夜。

    偏偏营地马匹不多,曲央择了二十匹马。剩下三十余匹老弱马匹,迟衡择了十匹能骑的。破荆与红眼虎时辰靠后,则自行想法子去,走着去滚着去都行,就是无马。

    因马匹少,训练中从没有骑马,便是骑也是每人坐马上溜达一圈,没坐稳就得下来,生怕把马累趴下,毕竟百号人呢。在马厩红眼虎直抱怨:“当时说骑行兵,一天只练刀,老子连马屁股都拍不上。娘的现在着急要用,慢说会不会骑,连马都没有,这也叫营子?”

    迟衡宽慰:“夷州不产马,又值百废待兴,也是没有办法。”

    “三四月攻打元州,马匹、武器还有精兵都带过去了,要不梁胡子着急上火招兵练兵。别说买马,就这么兵士手里的刀都紧巴。”岑破荆笑道,“就指望拿下元州,匀回一点来。”

    红眼虎讶然:“娘的,这穷?还叫什么王朝之师?”

    那边曲央早领人飞驰而去。

    红眼虎又叫嚷开来:“病秧子跑得还快,他的人,骑马还都利索?”

    岑破荆直言:“曲央带的兵士,风格诡异难测,梁胡子便有意将他培植成刺客之师,平日多有训练,就等着这种时候了。”

    红眼虎自顾自嘟囔:“还吃偏灶?”

    迟衡亦不能多留,牵马向外走去,岑破荆追上来:“迟衡……一路小心!”

    迟衡令每二人共骑一匹马,会骑的带上不会骑的,从那小路前行。

    离了营地,顺着河行了一段路,他提着大刀,忽然令众人停下,下马,兵士们排做两排:“这是黑狼第一次出战,也是我迟衡第一次领兵作战,漂亮话我也不会说。败了,便是留一颗人头在元州;胜了,便是活一身肝胆坦坦荡荡。莫说什么建功立业,我们也得为自己项上这颗人头拼命!活着出去,就要活着回来!”

    众人肃然。

    “如今出了营地,靠不上校尉,也靠不上那一千兵士,想活着回来就要同仇敌忾:我喊走,就走;我喊停,就停;我喊杀,就给我拼了命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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