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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行戈-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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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迟衡愣是把钟序给哄得不生气,两人坐在夷河边,八月的河水清清凉凉。迟衡先下水,弯腰把钟序的鞋子给脱了,足入水中,迟衡挠了挠钟序的脚心。

    钟序的脚一颤。

    迟衡一手握住他的脚踝,继续勾着手指挠着。一脉痒,一脉麻,又痒又酥麻交织着由脚心窜到腹部,钟序踢了踢脚:“去去去,别闹了。”

    迟衡不松手,锲而不舍地轻挠。

    钟序的脚很快就痒得不行,绷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倒在白石上两脚乱踢:“行啦快放开,想痒死我啊。”

    直把钟序挠得一边笑一边求饶,迟衡这才松了手。

    迟衡趁机趴到钟序身上,两条腿交缠一起,一下一下缕着他的长发:“元州王逃到炻州去了,校尉他们有什么打算?”

    “本来是要与元州颜王军合并,但元州发生了些事儿暂时搁置下来,合并一事九月再说。对了还有一件大事,你怕是不知道,我只与你一人说啊。”

    “什么事儿?”

    “我明天要去一个地方,你猜是哪里?”

    钟序心情大好,眼珠一转,十分勾人。迟衡顺着他的发抚到脸庞,轻吻一下,笑着摇头。

    “夷山,霍斥。”

    迟衡惊了:“你去那里干什么?剿匪也轮不到你啊!”

    “为什么非得剿匪?我是招安去了!”钟序嗤的笑了,“想不来吧,我也没想到。偏偏左昭说可行,已与霍斥那边取得初步共识了,我这次是去详细商议的。中午就跟梁千烈把你要了陪我一起去。”

    迟衡呆了一呆,蓦然明白安错说的最后一句话。

    “咱们虽说是王朝之军,梁千烈处处受牵制,连军饷都拨不下来,又不能行苛捐杂税,左昭便想出与别人连横的法子。至于为什么是霍斥呢,左昭说他能成气候,也能审时度势。”

    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如今天下乱成这样,谁都想分一杯羹,谁强谁当头。霍斥可不甘于成为一个小打小闹的山头大王,他要的不是王朝之军的名头,而是,连横之后所得利益。”

    “什么利益?”

    钟序一眨眼睛:“机密。”

    机密你还说,存心吊人胃口不是。

    迟衡俯下,轻轻咬了一下钟序的耳垂,钟序又痒得笑了,笑得浑身打颤,头微一偏,忽然停了一停:“迟衡,起来,那边好像有个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河边绿树垂垂。

    迟衡起身,将钟序扶起拥入怀中:“要看让他看去,有什么要紧,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

    “算了,怪怪的,回吧。”

    离开时候,钟序频频回首,却再不见刚才闪过的人影。

    第二天一大清早,梁千烈就下令,命迟衡护送钟序去夷山共议招安之事。

    送别时,岑破荆拧着眉毛说:“迟衡,翻云覆雨原来这么轻易,才出兵去攻,还没正儿八经打呢,扭头就变成招安,以后说不定是一个军里,这忒快了点儿。还有,你不把辛阙这破孩子带走?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闹得头疼。”

    钟序开口了:“一点儿也不快,连横这事四五月就开始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辛阙哭丧着脸:“大哥你又不带我。”

    “等哪一天,你能骑着马,练完梁式十八刀时,我就带你。再说,大哥十天,呃,顶多十五天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夷山的桂花糕,可好吃了。”迟衡揉着他的头发,连哄带骗,终于把辛阙唬得不跟了。

    听见好吃的,辛阙也没多开心,咬着手指头不说话。

    江头水怒,陇上风袭。

    迟衡和钟序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夷山而去。繁华渐远,荒凉的地儿多了起来,直至天光渐晚了,原野一层薄雾笼罩,看前方有一家庄院,篱笆门楼,十分素朴,钟序停马:“歇一晚,养足精神。”

    迟衡上前,见门楼上有蛛网缠绕:“锁了,没人,你先在等下,我看看还有别的人家没。”

    说罢,扯开缰绳走了。

    跑马了一圈,心定下来,老村子里稀稀疏疏的点缀了好几家人家,宿夜是不愁了。迟衡拍开一家人家,出来一个老头。迟衡说明来意,并递上碎银,老头喜滋滋地道:“穷苦人家别的没有,一张床还是有的,不说两个人,就是七八个人也能容得下。”

    迟衡道了一声谢,回马告钟序去。

    风渐冷,离得不远,却不见了钟序的踪影。篱笆门楼依旧是锁着的,不见动过的痕迹。

    “钟序、钟序……”迟衡喊道,引马四处张望,四周的杂草被踏得凌乱不堪,一看即是马蹄痕迹。他心下一惊,明明就是一眨眼功夫,还能生出意外。

    扯马急急跑了几步,钟序的花枪笔直笔直地插着地上;旁边躺着的是马,马已经死了,开膛破肚,血流一地。

    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

    迟衡拔出花枪,不安之情涌上,普通村落,能遇上什么意外?迟衡沿路又跑了几步,看见地上又插了一根长矛,长矛的长缨带着早已凝固的血迹,斑斑驳驳,十分怆凉。一见这矛,迟衡他心中一凉,顿时明了。

    这矛,是左护军的矛。

    武都尉?是武都尉干的吗?他没有追随元州王而去?他一直在夷州吗?一直跟自己吗?是他把钟序掳走了吗?

    长缨猎猎,无声诉说着这一切。

    迟衡冲着周围大声地喊着:“钟序、钟序、钟序……武都尉狗杂种,出来,有种就出来跟我一战,武器都拿不稳,阴人算什么本事,给我滚出来!”

    惊得宿鸟扑簌簌地飞远。

    却见不着一个人,听不见一丁点儿回声。

    拔出那根带血的长矛,那天武都尉悲怆的痛骂声再度回荡于脑海,那种几乎呕出心肝的痛和仇恨,闻者胆寒心惊。想到自己一刀将左护军斩成两段,然后想到钟序竟然落在这人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迟衡豁然起身,飞身上马,扯开缰绳,疯狂地喊着,找着,越找越急,手心冒汗。

    只是一会儿功夫,就把整个村子都寻遍了,路过那个人家时候,那老头冲他招手:“你是不是要找一个骑马的人?刚才,老生,看见一个黑衣人挟着一个白衣人,从那边跑过去了。”

    “哪里?跑哪边了?”

    那边,是长满荒藤的荒山,山色昏蒙,草木萧索,仔细一看,果有马蹄踏过的乱痕。迟衡升起一股希望,鞭马而上。穿过满山落叶,听得见孤禽夜鸣,独独没有一丝人的踪影。

    一整个晚上,迟衡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黑黝黝的山间胡乱找着,喊着,直到天亮,他的声音完全哑了。马也疲惫了,蹄子扒着枯草,踯躅前行。

    转眼天亮,天际像迟衡的心一样一丝血红色朝霞,迟衡下马,抱着头不知该怎么办。

    偌大的山怎知道武都尉把钟序带到哪里去了?

    迟衡将刀顿在地上,河中倒映出他的脸,满是憔悴。他心如刀绞,平生第一次如此惊恐,如此无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对着河水,迟衡几乎快急出眼泪来:“钟序,你一定要没事。”

    唰——

    迟衡本能举刀一挡,铛的一声,一支箭撞在刀上,清脆落地,箭上带着一块带血的布,远处有黑影闪过,飞速离开。

    赶紧将血布捡起摊开,上书三个血字:关公庙。

    死灰一样的心顿时活了过来,黑影早已不见,迟衡的马再怎么鞭打也跑不动了。等寻到了关公庙,已是朝阳遍洒。关公庙荒芜许久,尘土蛛网蒙得到处都是,关公像早已破败不堪,彩漆掉得所剩无几,香炉上插着三根不知过了多久的香。

    庙里什么也没有。

    庙的一侧有棵大树,树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迟衡跑出来,抬头一看,眼前一黑,心如被狠狠刺了一下。钟序被五花大绑绑在树上,口里塞着布条,布条还被绳子缠住绑在树上,他的颈上绕着一根粗绳子,吊在树上,闭着眼睛。

    “钟序……”迟衡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奄奄一息的钟序听了喊声,睁开眼,迸发出光亮。

    苍天啊,真好,钟序还活着,迟衡大喜,跑上前大声喊:“钟序……别动……你等着我……”

    “站住!”一声厉喝制住了他。

    转出一个人来,阴冷,目光如喷毒的蛇,正是曾与迟衡两次交锋的武都尉。武都尉一手握着长矛,一手拽着绳子,往下一拽,钟序的脖子被系得紧,这一拽,不由自主地向上仰,窒息一样的疼,令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再走一步,他就死了。”武都尉又收了收绳子,钟序的头和脖子立刻将要被分离一样,痛不欲生。

    迟衡急忙停步:“你到底想怎么办?”

    武都尉冷笑一声:“哼,上天有眼,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我要让你尝尝,那天我受的苦,我要让你知道,比死更痛苦的是什么。”

    比死更痛苦的,莫过于看到钟序被这样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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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站住!”一声厉喝制住了他。

    转出一个人来,阴冷,目光如喷毒的蛇,正是曾与迟衡两次交锋的武都尉。武都尉一手握着长矛,一手拽着绳子,往下一拽,钟序的脖子被系得紧,这一拽,不由自主地向上仰,窒息一样的疼,令他痛苦地皱紧了眉。

    “再走一步,他就死了。”武都尉又收了收绳子,钟序的头和脖子立刻将要被分离一样,痛不欲生。

    迟衡急忙停步,愤怒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办?”

    武都尉冷笑一声:“哼,上天有眼,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我要让你尝尝,那天我受的苦。我要让你知道,比死更痛苦的是什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哈哈哈哈。”他仰头狂笑,笑比哭还凄凉。

    比死更痛苦的,莫过于看到钟序被这样折磨。

    迟衡握紧了大刀:“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冲我来,你放了他!”

    眼中充满了仇恨和血丝,武都尉再次阴冷的笑了,笑得人发寒:“就看有没有本事让我放!”说罢,把绳子又收紧一下,钟序高扬着头,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再这样折磨下去,他非死不可。

    “你想怎么样,说啊!”

    武都尉将手中的矛一转,眸子射出比夜还黑的光芒:“你杀了我兄弟,把你千刀万剐都不够,我要你死在我手里,剁成肉酱,出刀。”

    迟衡一喜,只要不拿钟序威胁,都好说:“他跟我们没关系,你放开他。”

    “你往后退一百步,有半点马虎,他就死了!”

    迟衡依言往后退。他拿的是刀,退得越远,近不了身,就救不了钟序——这些,武都尉自然都清楚。

    迟衡眼睁睁看着武都尉把手中的缰绳缠在树上。而钟序,就这样高昂着头,垂死吊着。迟衡心急如焚,他知道,这种折磨,常人绝对坚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窒息而死。

    武都尉不紧不慢地缠好,拿着长矛,走到迟衡跟前,目光如煞:“出刀,各凭本事,生死认命!”

    迟衡望了一眼前方。

    闭上了眼睛。

    呼——长矛如蛇划过颈弯的脉搏,迟衡飞出一刀。

    矛与刀哧哧的擦出火星。

    武都尉的矛也是含着仇恨的。

    边挑边刺,像烈焰一样刺向迟衡的致命之处,屡屡擦过他的血脉他的衣裳,迟衡的身上很快被挑出红色的伤痕。

    他的刀也变得无章了。

    越打越乱之际,他回望了钟序一眼,那白色的衣裳,随风而起,仿佛立刻要离去一样。

    疲惫焦虑在飞刀刹那融成炎炎烈火,烧着他的眼他的心。荒凉的庙宇,压抑的秋风,他的刀像肃杀无情的秋一样斩向前方,每一刀都狠、猛、厉。每看钟序一眼,心中就燃起无边的勇气,顷刻翻出熊熊的烈焰,让手中的刀如噬魂一样斩断每一个阻挡在前方的利器。

    千丈而下,势可擎天。

    铛——武都尉的长矛被斩断在地。

    迟衡大喜飞速向前追击,武都尉疾忙后退。没了兵器,他跑得还快,飞身上马,大喊一声:“各凭本事,生死认命,阎王也得认命!”

    迟衡追了两步,眼见追不上,赶紧回身跑过去。

    一刀砍断武都尉方才绑在树干上的绳子,绳子散落在地。可钟序脖子上的绳子还紧紧的,高高地吊着,他的脸色全然白了,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睛翻着白眼,却拼命眨了两下,想摇头,可被绑得动也不能动。

    迟衡急了。

    抱着了钟序的腰,一记飞刀上去,吊在脖子上的绳子断了,钟序身体猛然一都,垂下了头,他看着迟衡,无力地闭了闭眼,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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