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抄-第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忆摇着折扇,扇面上画着一排排看不懂的咒符:“阿祁,现在总该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了吧。”
敖祁不语,抬头望着通天的扶桑树,上面的焦痕正一寸寸消失,树枝也抽出嫩芽,仿佛迎来另一春生气盎然。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那一天,敖祁来到扶桑国,同往常一样,寻家秦楼楚馆,叫了几壶好酒,又喊了几个杏眼蛮腰的姑娘,房门一关,饮酒作乐。
大约三四更天的时候,有人敲窗。打开一看,是一名神色慌张的女子,从楼外爬了上来。
她说:“公子救我。”杏眼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敖祁神色一动,将女子拉上来。再向外看去,漆黑的夜色,除了半夜出来勾魂的鬼差,哪里有半个人影?
敖祁让女子躲在床上,设了结界。
不多时,有敲门声,不是人,而是鬼差。
敖祁佯装酒醉,像滩烂泥倚在门边,含糊道:“何事?”
鬼差见敖祁,先是一愣,继而恭恭敬敬道:“原来是八太子,是这样的,刚才小的正在追一魂魄,追到这儿,却凭空消失了。”
敖祁面上一冷:“你是说我有心私藏魂魄?”
鬼差惶恐:“不敢,不敢,许是小的老眼昏花,看错了。”暗叫声苦,告辞离开。
六界皆知,冥界主人贪财,东海龙王又爱民如子,为了子民寿命长些,不惜每年送去大量金银珠宝,所以冥主对东海的人向来客气之极。若非如此,上次敖祁也不可能将重犯北川胤随意带出冥界,所以,鬼差明知八太子有心窝藏魂魄,没有冥主的意思,也万万不敢无礼。
敖祁又把陪酒的女子推出去,道:“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女子说她叫鱼清,是一棵扶桑树精,住在云石镇城北的院子里,几日前,邻家几个孩子到家中玩耍,不小心引起扶桑树大火,树身被毁,魂魄无所依靠,这才成了孤魂野鬼,被鬼差四处追捕,刚感觉到公子身上的仙气,才赌一把。
鱼清娓娓道来,眼波微动,时不时瞥敖祁一眼,却又羞怯地躲开,奇异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撩人心弦,意乱情迷。敖祁痴痴望着女子。鱼清说到悲处,情不自禁搂住敖祁的脖颈,趴在敖祁肩上嘤嘤啜泣起来。
敖祁眼中渐渐升腾起蒙蒙的雾气,抬起手反抱住对方:“我该怎么帮你?”
鱼清说:“如今我本体扶桑树被烧毁,导致魂体无依,唯有找到五颗五行石,用五行石炼化的五行丹方能修补树身,治好我的伤势。”
仿佛熟悉多年的故人,敖祁没有一丝犹豫,点头道:“好。”
为了防止鬼差再找上鱼清,敖祁特意在鱼清家布下结界。从外面看来此处不过荒草一片,没有人会来打扰。经过半年的努力,敖祁终于集齐五行石,炼成五行丹,虽然鱼清的魂魄已经虚弱到极限,幸好,还来得及。?
☆、四、心事
? 不过几日,院中扶桑树上的焦痕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鱼清的精气神也恢复许多。敖祁问鱼清可有亲人朋友?鱼清摇头不语,细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
敖祁眼底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乱世凄苦,若无处可去,可愿随我回东海,我敖祁对海皇发誓,生生世世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海皇是传说中划出海域的最古老神明,四海中,没有人敢对海皇说谎,那是他们最尊贵的信仰。
这么多年,纵然敖祁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却也从未对谁说过一句誓言,此语一出,六界之内,恐怕没有几个女子能拒绝。
鱼清愣了愣,说:“承蒙八太子错爱,不过鱼清一个人在人界住的久了,怕是很难习惯热闹繁华的龙宫生活。”竟是婉言谢绝。
敖祁有些失望,却不意外,反而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如此,我们也不再叨扰,明日就告辞离开。”
“离开?”鱼清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姑娘喜欢清静的生活,再留下怕是要打扰了。”敖祁说。
鱼清沉默半晌,缓缓转过身,绿衣翡翠,红发曳地,唇若丹朱,眉目含情。
敖祁有一瞬间的失神,喃喃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羲和。
鱼清漆黑的眸子锁紧了敖祁,细长的丹凤眼勾魂夺魄。扭动着细软的腰肢上前,如水蛇般牢牢贴在敖祁胸前。
敖祁身形一颤,闭了闭眼,半是悲哀半是怜悯:“其实,你不必这样,只要你开口,不论刀山火海,我都心甘情愿。”
鱼清动作一僵:“你看穿了我的魅术?”
敖祁答:“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可能,你既然没有中我的魅术,又为何肯奋不顾身替我找来五行石?”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赌上性命?她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傻瓜。
敖祁苦笑:“你忘了,彻彻底底地忘了。”那些她带给他的惊艳的、绝望的、欣喜的、悲伤的,所有的时光与往事,全都随着一碗孟婆汤消失殆尽。时如流水,一去不返,却只有他带着今生往世的记忆,眷恋不前。
鱼清看不懂敖祁的表情,只愧疚地低头:“请先不要撤去结界。”
敖祁不多问,说:“好。”
转眼已是寒风瑟瑟的冬季。
人间物华休尽,结界中却芳香四溢,百花争艳,宛如明媚的春天。高大的扶桑树伸展枝叶,将庭院笼罩得严严实实。
能让结界中的季节温度不受外界影响,此结界的威力不容小觑。
洛芊颜和无忆一致认为就算师父他老人家,也未必能做出这么严密结实的结界,却不知敖祁怎么做到的。
认识敖祁这么久,对敖祁的实力洛芊颜已有相当了解,应是与柳清明不分上下,按说早该晋升神尊,却不知为何至今还只是个上仙。
三人又住了两三月,无忆利用这段时间把御风术练得相当不错。
鱼清称伤势尚未完全恢复,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打坐调息。
扶桑树遮天蔽日,洛芊颜找张草席铺在树下,与无忆、敖祁喝酒、划拳,通常状况,洛芊颜略胜一筹。这也是难免,无忆从小与母亲生活在璃国深宫,几时玩过这些玩意儿?敖祁虽然是这方面的老手,却总是心不在焉,经常望着鱼清的窗户发呆,洛芊颜越来越觉着敖祁心里一定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天,无忆在扶桑树下铺张草席教洛芊颜下璃国特有的连珠棋。这种棋的下法很是特别,两人对局,各执一色棋子,轮流下子,横竖或对角,同色五子先连成一条线者为胜方。
连珠棋看起来简单,玩起来亦需要技巧。与无忆下了几盘都败下阵来,洛芊颜显得有些灰心,托着下巴看敖祁一个人坐在房顶,盯着炎凰长戟出神,右眼幻术凝成的眼珠空洞,左眼却凄然潮湿。
二人见敖祁这般表情,不禁惊讶。
突然,无忆脸色惨白,手捂心口,浑身战栗不止。
洛芊颜知无忆有这种旧病,却是第一次碰到,一时手忙脚乱。
敖祁见状,急忙翻身从屋顶上跳下来,跑到无忆身边。手娴熟地伸进无忆前襟,拿出一个药瓶,拔开瓶塞,放一颗药丸放进无忆口中,握住无忆的手,源源不断输去仙力。
蓝衣男子的脸色好转,缓缓睁开眼,柔声道:“让师姐和阿祁担心了。”勉强一笑,咳嗽起来。
洛芊颜拍着无忆的后背,这才发觉浑身早被冷汗浸透。
敖祁关切道:“不是说许久不犯了吗?”
无忆喝口水,缓口气,说:“近日城外交战甚是频繁,死伤惨重,怕是受这鬼气影响。”
洛芊颜半是恼怒半是嘲笑地看敖祁一眼:“风流鬼,你不是说你的结界天下无敌吗?怎么连些孤魂野鬼都挡不住?”
敖祁没有说话,是的,近来院中的鬼气的确越来越浓了。可,这不可能啊,这结界并非寻常结界,这世间,几乎无人能破,除非找到一条不通过结界而进入庭院的路,但结界呈半球形遍布院落周围,密不透风,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
敖祁回过头,透过半开的窗户,绿衣清脆,红发拖地的女子正盘膝坐在房中,神情似有些痛苦。
?
☆、五、怪事
? 近日,院中的扶桑树有些奇怪。
嫩绿漂亮的叶子变得枯黄卷曲,只稍稍一吹,就从干瘪的树枝上晃悠悠飘落下来,宛如枯叶之蝶。花叶颓败,落了满园。再无之前春意盎然的样子。
无忆朝结界外看去,已是西风凛冽的寒冬。他心下惊疑,莫非是敖祁的结界真的有漏洞,才让凛冽的寒风吹进院子,导致桑树枯萎?
无忆闭上眼,淡蓝色的外袍随轻柔的微风起伏舞动,鼻尖隐约缭绕温润的气息,怎么都感觉不出萧瑟的秋意。
无忆找把扫帚,将满园的树叶扫到树根旁,堆成一座小山。
此情此景,若是换成其他皇子,怕是会让人觉得诧异。可对于他,却见怪不怪。冷宫寂寞,没有人管,没有人问,洗衣、扫地,所有的一切都要亲自动手,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拄着扫帚直起身时,手不经意碰触到扶桑树纹理分明的树身。蓦地,一股冰凉带着怨恨的鬼气透过苍白的指尖直达四肢百骸,手立刻缩回来,脸上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院中鬼气的源头为何是在这棵扶桑树上?
敖祁从房间里出来,见无忆脸色有些苍白,上前关心几句。
无忆看敖祁眼睛,一只空洞徒有其表,另一只亦黯淡无光,而无疑,两只眼睛周围都生了浓重的黑眼圈。
这几个月,无忆与敖祁睡一个房间,经常很晚还听见敖祁辗转翻身的声音,甚至某个月光繁华的夜晚,似乎看见敖祁眼角闪着晶莹的物体。无忆知敖祁素来坦诚,此回明明心事重重,却不愿提及,想来定是不堪回首。
两个男子站在扶桑树下,如一对心照不宣的亲兄弟,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无忆放下手里的扫帚,对上敖祁一对疲倦的眼睛,压低嗓音,说:“小心鱼清。”
“什么?”敖祁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许鱼清并没有想象中的单纯,你还记得东岳上仙说过你的死劫与三个人有关,我,洛芊颜,另一个便是鱼清,你认识我与师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断然不会害你,而鱼清……”
敖祁一震,打断无忆:“不可能再是她,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什么?”
意识到反应过激,敖祁忙掩饰道:“没什么,我是说就算如此,她也不至于害我们,因为她没有理由。
无忆道:“并不是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
敖祁神色一转,调侃:“就比如你拒绝亲自上门提亲的南冥远?”
无忆狠狠瞪他一眼,告诫他:“总之,一切小心谨慎便是。”
敖祁没有说话,无忆心思细腻,头脑睿智,看人一向准得很,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无忆对鱼清产生怀疑亦是正常,此事的确奇怪。先是鱼清伤势痊愈,却骗他说没有,缠着他留在此处,并以怕冷这种牵强的理由恳求他不要撤去结界;再是结界明明安好无恙,院中却无缘无故多出许多鬼气;再如今,鱼清的本体扶桑树竟有枯萎败落之象。不产生怀疑是假,可让他相信鱼清要害他,却是不可能,他不相信老天带他如此薄情,三度重逢,他不信还是相同的结果。
“哎呦喂,我的鸡腿,我的烧肉啊!”洛芊颜从房间出来,流着口水,一脸懊悔的模样:“几个月没吃肉,好不容易梦见一次,竟一下子醒了。”洛芊颜嘟囔着,有谁知道,睁开眼知道是做梦的瞬间,洛芊颜真想一棍子敲晕自己,去继续享用大餐。
敖祁道:“啧啧啧,瞧咱们洛大上仙这点出息。”
无忆温柔一笑:“师姐想吃肉了吗?”
结界之外,冬日里少有的晴天。
洛芊颜眼珠一转,扯了无忆的胳膊:“师弟可有空陪师姐去街上逛逛?”
“师姐这般说了,做师弟的自然有空。”
洛芊颜满意一笑:“乖,这才是咱们凤仙山的模范师弟。”
敖祁叫住二人,叮嘱道:“小心点,别被看见了。”
这战乱频频,人的神经本就绷得紧,承受力低,万一见谁突然出现在渺无人烟的荒草中,不吓死才怪。
城外征战频频,城内许多店铺生意早已荒废。洛芊颜与无忆沿街溜了一圈,几乎没有几家开业的小店,更别提肉铺。
洛芊颜有些沮丧,低着头,踢着石子,闷闷不乐。
不远处一条巷子里传来吆喝声:“神医妙药,药到病除,男孩吃了金榜题名,出口成章;女孩吃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让一让,让一让!”
洛芊颜一个侧身,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朝前面的巷子奔去。
二人面面相觑,也跟上去。
巷子口围了许多人,有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