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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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格外感到心如刀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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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时候,她感到一个毛茸茸的,长满胡须的脑袋悄悄钻到
她手里,她膝盖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此刻一切使她感到
恐惧),低头一看,原来是可怜的山羊,机灵的佳丽,在卡齐
莫多驱散夏尔莫吕的刑警队时跟着逃出来,在她脚下蹭来蹭
去已近一个钟头,却没能得到主人的一个顾盼。埃及姑娘连
连吻它。她说:“啊,佳丽,我竟把你忘了!你却一直在想我
啦!啊!你没有负心啊!”就在这时,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把长期以来将眼泪堵在她心头的石头拿掉了,她大哭起来;随
着眼泪的流淌,她感到心中最辛酸、最苦涩的苦楚随着眼泪
一起流走了。
夜幕降临,她发现夜是如此美好,月亮是如此温柔,她
沿着教堂周围高高的柱廊上走了一圈。她感到心情舒坦一些,
因为从这高处往下望去,大地显得多么宁静啊!
三 耳 聋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发现夜里睡了个好觉。这件奇特的
事使她感到诧异,她好久未睡过一次好觉了。一线明媚的朝
晖透过窗洞射进来,照到她的脸上。在看见阳光的同时,她
发现窗洞口有个东西吓了她一跳,那是卡齐莫多那张丑脸。她
不情愿地闭上眼睛,不过没有奏效;透过她的玫瑰色眼睑,那
个侏儒、独眼、缺牙的假面孔,似乎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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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索性一直把眼睛闭着,她听到一个粗嗓门极其温和地说,
“别怕,我是您的人。我是来看您睡觉的。这无妨吧,对吗?
您闭着眼睛,我在这儿看,这对您不会怎么样吧?现在我要
走了。看,我在墙后面,您可以睁开眼睛啦。”
还有比这些话更惨痛的,那就是说这些话的声调。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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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深受感动,睁开眼睛一看,其实他已不在窗口了。她走
向窗口,看见可怜的驼背在一处墙角缩成一团,姿态痛苦而
顺从。她拼命克制对他的厌恶。“过来吧。”她轻轻地对他说。
看到埃及姑娘嘴唇在动,卡齐莫多以为她在撵他走,于是站
起来,跛着脚,低着头慢慢地走出去,甚至不敢向姑娘抬起
充满失望的目光。她喊道:“过来嘛!”他却继续走开去,于
是她扑到小屋外,朝他跑去,抓住他的胳膊。卡齐莫多感到
被她一碰,不由得四肢直打颤。他重新抬起头来,用恳求的
目光看着她,看见她要把他拉到她身边,整张脸孔顿时露出
快乐和深情的光辉。她想让他进屋去,可是他坚持待在门口,
说道:“不,不。猫头鹰不进云雀的巢。”
这时,她姿态优雅地蹲在她的床垫上,小山羊睡在她脚
下。两人好一会儿纹丝不动,默默地对视着,他觉得她那么
优美,她觉得他那么丑陋,她每时每刻在卡齐莫多身上发现
更加丑陋之处。目光从罗圈腿慢慢移到驼背,从驼背慢慢移
到独眼,她弄不懂一个如此粗制滥造的人怎能生存于世。然
而在这一切又包含着不胜悲伤和无比温柔,她慢慢开始适应
了。
他首先打破沉默。“您是教我回来?”
她点点头,说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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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了她点头的意思,“咳!”他说,好像要说完有点儿
犹豫不决。“可是……我聋呀。”
“可怜的人!”吉卜赛姑娘以一种善意的怜悯表情大声说
道。
他痛苦地笑了笑,“您没发现我缺的就是这个,是吗?对,
我聋。我生来就是这样。很可怕。不是吗?而您呀,这么漂
亮!”
在这个不幸的人声调中,对自己不幸的感受是如此深切,
她听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何况他也不会听见。他继续
说下去:
“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像现在这样丑。我拿自己与您相
比,我很可怜我自己,我是一个多么不幸的怪物呀!我大概
像头牲畜,您说对吗?您是一道阳光,一滴露珠,一支鸟儿
的歌!我呢,我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不是人,也不是兽,一
个比石子更坚硬、更遭人践踏、更难看的丑八怪!”
说着,他笑起来,这是世上最撕裂人心的笑声。他继续
说:
“是的,我是聋子。不过,您可以用动作和手势跟我说话。
我有一个主人就用这种方法跟我谈话。还有,我从您的嘴唇
翕动和您的眼神就会很快知道您的意思。”
“那好!”她笑着说。“告诉我您为什么救我。”
她说话的当儿,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我懂了。”他回答道。“您问我为什么救您。您忘了有天
夜里,有一个人想把您抢走,就在第二天,您在他们可耻的
耻辱柱上帮了他。一滴水、一点怜悯,我就是献出生命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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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不了啊!您把这个不幸的人忘了;而他,他还记得呢。”
她听着,心里深受感动。一滴眼泪在敲钟人的眼里滚动,
不过没有掉下来,好像吞下眼泪是一件荣誉攸关的事。
“听我说,”他深怕这眼泪流出来,继续说。“我们那边有
很高的塔楼,一个人要是从那里掉下去,还没落到地上就完
蛋了;只要您乐意我从上面跳下去,您一句话也不必说,丢
个眼色就够了。”
这时,他站起来。尽管吉卜赛姑娘自己是那样不幸,这
个古怪的人仍引起她几分同情。她打个手势叫他留下来。
“不,不。”他说。“我不该留太久。您看着我,我不自在。
您不肯转过头去,那是出于怜悯。我去待在某个看得见您,而
您看不见我的地方,那样会更好些。”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小口哨,说:“给,您需要我,
要我来,不太害怕看到我时,您就吹这个,我会听到它的声
音。”
他把口哨往地上一放,赶忙避开了。
四 陶土和水晶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爱斯梅拉达的心灵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极度的痛苦,像
极度的欢乐一样,来势猛烈却不经久。人的心不会长时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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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一个极端上。那个吉卜赛姑娘受的苦太多,剩下的只
有惊骇了。
安全有了保障,她的心中又产生了希望。她置身在社会
之外,在生活之外,但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再返回社会、返
回生活,也许并不是不可能的。她就像一个死人手里保留着
坟墓的钥匙。
她觉得长期纠缠着她的那些可怕景象慢慢离她而去。所
有可怕的幽灵,皮埃拉·托特吕,雅克·夏尔莫吕,所有的
人,甚至教士本人,都从她的脑海中渐渐抹去了。
再说,弗比斯还活着,她深信不疑,因为她亲眼看见过
他。弗比斯的生命,这就是一切。一连串致命的打击,使她
心如槁木死灰,但她在心灵中却只发现还有一样东西、一种
感情依然屹立着,那就是她对卫队长的爱。因为,爱就好比
一棵树,自行生长,深深扎根在我们整个内心,常常给一颗
荒芜的心披上绿装。
无法解释的是,这种激|情愈盲目,它则愈顽固。它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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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道理时,正是最为牢固了。
爱斯梅拉达想到卫队长,心中不无苦涩。毫无疑问,可
怕的是他也会受骗,可能相信那件绝不可能的事,也许认为
那个宁愿为他舍弃上千次生命的姑娘真的捅了他一刀。说到
底,不应过分责怪他:她岂不是承认她的罪行吗?懦弱的女
人,她岂不是在酷刑之下屈服了吗?全部错误在于她自己。她
就是让人拔去手指也不该说那样的话呀。总之只要能再见到
弗比斯一面,哪怕只一分钟,只说一句话,只丢一个眼色,就
可以使他醒悟,使他回心转意。她对此毫不怀疑。许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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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当众请罪那天意想不到弗比斯在场,还有同他在一
起的那个姑娘,这一切把她搅得糊里糊涂。那姑娘大概是他
的姐妹吧。这种解释不合情理,她却深感满意,因为她需要
相信弗比斯一直爱她,只爱她一个人。他不是向她山盟海誓
吗?她那么天真、轻信,难道还要别的什么吗?再说在这个
事件中,种种假象与其说不利于他倒不如说是不利于她自己,
难道不是这样吗?于是,她等待着,她希望着。
再说说教堂,这个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的大教堂,看护
她,拯救她,本身就是最灵验的镇静剂。这座建筑的庄严轮
廓,姑娘周围各种事物的宗教仪态,可以这么说,从这座巨
石的每个毛孔中渗透出来的,虔诚和宁静的思绪不知不觉地
在她身上起作用。建筑物也传出各种声音,那么慈祥、那样
庄严,慰藉着这个病弱的灵魂。主祭教士的单调歌声,众信
徒给教士时而含糊不清、时而响亮的应和,彩色玻璃窗和谐
共鸣的颤动,好似百只小号回响的管风琴声,像大蜂房般嗡
嗡直响的三座钟楼,所有这一切宛如一个乐队,其气势磅礴
的音阶欢蹦活跳,从人群到钟楼,再从钟楼到人群,不断升
升降降,麻痹了她的记忆,她的想象,她的痛苦。大钟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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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她感到陶醉。这些巨大的乐器好像往她身上大量倾泻了一
种磁波。
因此,每天初升的太阳发现她一天比一天情绪更平静,呼
吸更均匀,脸上也微有红润。随着内心的创伤逐渐愈合,脸
上重新焕发出优雅和俊美的风姿,不过更为沉静,更为安祥。
她又恢复了过去的性情,甚至多少像她原先那样的欢乐,那
样噘着小嘴的娇态,那样对小山羊的疼爱,那样她对唱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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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好,那样对贞洁的珍重。早上,她小心翼翼地在她住处的
角落里穿好衣服,害怕隔壁阁楼的什么住户从窗口看到。
在思念弗比斯之余,埃及姑娘偶尔想到了卡齐莫多。这
是她与人类、与活人之间的唯一纽带、唯一联系、唯一交往。
不幸的姑娘啊!她比卡齐莫多更与世界隔绝!对机缘送给她
的这位古怪朋友,她一点儿也不理解,常常责备自己不能感
恩戴德到了闭目不视的地步,但是她怎么样也看不惯这可怜
的敲钟人,他太丑了!
他扔在地上给她的那只口哨,她并没有捡起来。这并不
妨碍卡齐莫多开头几天不时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他给她送来
食物篮子或水罐时,她尽可能克制自己,不至于过分的厌恶
而背过身去,可是稍微流露出一点点这种厌恶的情绪,总逃
不过他的眼睛,他便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有一回,就在她抚摸着佳丽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看
到小山羊和埃及姑娘那样亲密无间,他待在那里沉思了片刻。
最后他晃着又重又丑的脑袋说:“我的不幸,是因为我还太像
人了。我情愿完全是头畜牲,就像这山羊一样。”
她朝他抬起惊奇的目光。
他回答这道目光:“啊!我很清楚为什么。”说着,就走
开了。
又有一回,他出现在小屋门前(他从未进去过)。这时爱
斯梅拉达正在哼一支古老的西班牙谣曲。她不懂歌词的意思,
但它仍在她的耳边回响,因为她小时候,吉卜赛女人总哼这
曲子哄她睡觉。她在哼这支歌的当儿,冷不防看到突然出现
那张丑陋的脸孔,姑娘不由自主地做出一种惊恐的动作,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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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唱了。不幸的敲钟人一下子跪在门槛上,带着恳求的神
态合着他那粗糙的大手,痛苦地说:“啊!我求您,接着唱下
去,不要赶我走。”她不愿伤他的心,战战兢兢地继续哼她的
谣曲。这时,她的恐惧逐渐消失了,随着她哼的忧伤而缓慢
的曲调,她飘飘然起来,完全沉睡了。他呢,仍跪着,双手
合十,似乎在祈祷,全神贯注,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
吉卜赛姑娘的明眸。他好像从她的眼睛里在听着她唱的歌。
还有一回,他来到她跟前,神情又笨拙又羞愧,好不容
易才说出。“我有话要跟您说。”她打手势说明自己在听着。于
是,他叹息起来,嘴唇微开,霎那间似乎要说话了,紧接着
却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退出去了,用手捂住脑门,让埃及
姑娘茫然不知所措。
墙上刻着的许多古怪的人像,他特别喜欢其中的一个。他
好像经常跟他交换兄弟般友爱的目光。有一回,埃及姑娘听
到他对它说:“啊!我怎么就不跟你一样是石头呢!”
终于有一天清晨,爱斯梅拉达一直走到屋顶边上,从圆
形圣约翰教堂的尖顶上方俯视广场。卡齐莫多也在那里,在
她身后。他主动就这样站在那里,以便尽可能给那姑娘减轻
看见他的不快。突然,吉卜赛姑娘打了个寒噤,一滴泪珠和
一丝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