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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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忽图黑台…依丽克赤……你是汉家人吗?我会说汉家话……小时候曾有一个僧人来这里,教过我汉家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你们会不会杀我们?”
小女孩儿的声音很甜,也非常清脆。
虽然语调有些古怪,但大体上还是表达清楚了意思。
哪知道,没等玉尹回答,那个马尔忽思…不鲁亦黑好像一头小老虎般便冲过来,一下子拦在小女孩儿的身前。那双乌黑的眸子,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朝着玉尹叽里呱啦一阵咆哮,而后又回头与小女孩儿叽里呱啦的说话,好像是在责备她。
“他说汉家人狡猾,让忽图黑台不要和你交谈。
他还警告你,如果敢对忽图黑台不利,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和你决斗……嘻嘻,这小家伙似乎对你非常不满啊!对了,他就是这村子里的人!本来这村子里有百十口人,不想去年虏人从这里路过,洗掠了村庄,全村的人都被虏人杀死。
他和忽图黑台躲了起来,才算是保住性命。
他还说,他知道哪里有船,如果咱们要渡河,他可以帮咱们,但是要咱们带上他和忽图黑台。”
玉尹本来挺不高兴,好端端被个小子提防,总不太舒服。
不过听说这马尔忽思知道船只下落,顿时喜出望外,忙问道:“燕子,快问他,船在何处?”
第八十章 血战金河泊(三)
日当正午,玉尹和余黎燕站在金河泊畔,目瞪口呆看着站在船头上,昂首挺胸的马尔忽思。
用力咽了口唾沫,玉尹苦笑道:“这边是你说的船?”
老子不是游山玩水,你给我弄出这么一艘小船,有什么用处!
马尔忽思倒没有说谎,他的确是有一艘船。不过,不是那种渡船,而是用来捕鱼的小船。船体很小,一次估计也就是载五个人,再多了的话,怕就要撑不住了。
更不要说还要那么多马匹,又如何渡河?
玉尹扭头向余黎燕看去,不过余黎燕的脸色虽然难看,但大体上还算保持了平静。
“小乙,马尔忽思没有说错。
当日遭遇兵祸时,村里的船只几乎被虏人焚烧一空。他当时和依丽克赤两人躲在这艘小船上,逃进芦苇荡中,才算保住了性命。这艘船,怕也是附近唯一一艘船只。
咱们要想过河,唯有用此船方可。”
玉尹其实如何能不明白,只是眼见船只窄小,着实有些失望。
“看起来,要分几次方能渡河了。”
玉尹想了想,突然道:“既然如此,先把这马匹送去对岸吧。我估计那么多马匹,怕是没办法运过去,先把这六匹马运过去,到时候也能减少些麻烦,你看如何?”
“你是说,过河之后,一人一骑?”
玉尹点点头,“要是全部运过去,恐怕这马尔忽思哥儿也顶不住,得一天一夜才成。”
余黎燕道:“这也是个办法,便依小乙所言。”
她犹豫一下,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一壶点钢箭和一张黑漆弓,递给玉尹。
“你这是作甚?”
“两边都要有人守着,我带依丽克赤过河看马,你在这边等候四哥他们过来,到时候咱们便在对岸汇合。”
“也好!”
玉尹接过弓箭,挽了一下,有些轻了。
这一路上,他跟随任怨和余黎燕也学了一些射术。虽然比不得任怨和余黎燕那样骑射娴熟,但也能弯弓搭箭,十箭之中,至少能有四五箭中的。不过若骑在马上,恐怕也就是一两箭的命中率。好在玉尹臂力惊人,至少可以保证射程以内。
用余黎燕的话,百步之内,十箭中能有三五箭射中目标,便算是进步。
哪怕那三五箭中的并非要害,射不死人,也可以吓吓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余黎燕更多是一种调笑,偏偏玉尹对此无能为力,毕竟这射箭,不是一蹴而就能成。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余黎燕便准备上船。
没想到,玉尹前脚刚一松开绳子,他那匹老马便率先一下子冲进河中。只见那匹老马,在水中滑行,居然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帮助,朝着河对岸游去。而其他几匹马,显然做不到这一点,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匹老马在河中滑行,却无可奈何。
“咦,你这匹马居然会水?”
余黎燕诧异惊呼。
马尔忽思说:“这算得什么?只要训练的好,便可以泅水过去……我听人说,南人的马匹,大都识得水性。大江大河可能泅不得水,可是一般河流,倒也无碍……金河泊水流很缓,又没有什么漩涡暗流,马儿若识得水性,泅过去并不困难。”
听他这么一解释,余黎燕倒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马尔忽思没说出来,但话语中还是带着一种‘你少见多怪’之意。被鄙视了!余黎燕面红耳赤瞪了马尔忽思一眼,纵身跳上船只,那小船在水上一阵剧烈摇晃,吓得余黎燕一声惊叫,又惹得那忽图黑台…依丽克赤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就这样,余黎燕随船走了!
剩下五匹马,在马尔忽思的领引下,一同下水,随船同行。
这马的泅水本能是天生,不过需要引导。马尔忽思对马的性情非常熟悉,又常年生活在金河泊,故而也不算困难。只是这样一来,在河上耽搁的时间不免延长。
玉尹跨刀负弓,在岸边目送小船远去,长出一口浊气。
左右一个来回需要时间,玉尹想了一想,便回身往村庄里走去。一手拿着一根木棒,拨打废墟中杂草,同时一家家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
还别说,这一通翻腾下来,还真让他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空木桶十只,!玉尹想了想,便把木桶拎到空地上,找来一些工具,把捅口封死,然后三只木桶穿在一起,用绳索绑结实。在河水里试了一下,发现这三只木桶,可以撑住一个人的重量。也就是说,待耶律习泥烈等人过来是,有三个人可以不用坐船,靠这木桶筏子渡河。只要能掌握方向,慢是慢了点,渡河却不成问题。
做好木桶筏子之后,玉尹又回到村子里继续翻腾。
差不多到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左右,马尔忽思撑着小船,缓缓驶到了岸边。
算算时辰,耶律习泥烈等人也快来了……玉尹看着马尔忽思,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这家伙不懂汉语,和他说话忒费力。他想了想,从身边的干粮袋中取出两块干肉和一张饼子,递给坐在船头的马尔忽思。马尔忽思警惕的看了玉尹一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过从他鼓动的喉头看,只怕是饿了。
“吃吧,天黑以后,还要几个来回呢,若饿着肚子,到时候可就没气力了。”
说完,把饼子和干肉放在船头,玉尹又回到岸边,从袋子里取出剩下的干肉和饼子,一口肉一口饼,狼吞虎咽吃起来。看玉尹吃的香甜,马尔忽思咽了口唾沫。
他对南人没有好感,不过……
谅这南人也使不出花招来!
自从村子里遭遇兵祸,马尔忽思带着忽图黑台在这里讨生活,大多数时候是鱼塘野菜为生。这干肉大饼已经快半年没有吃过,如今重又回味,不禁流出两行热泪来。
他一边吃,一边流泪。
玉尹在一旁也不说话,把干粮袋里的干粮吃完之后,把楼兰宝刀往腰间一插,拎着链锤便走向村庄。
马尔忽思吃完了干粮,就看见玉尹从村子里抱着干柴出来。
点上火,一堆篝火熊熊燃起,玉尹坐在篝火旁,闭目不语,却让马尔忽思心里无比好奇。
“你……点火作甚?”
玉尹猛然睁开眼睛,诧异看着马尔忽思道:“你会说汉话?”
马尔忽思结结巴巴道:“谁告诉你,我不会说汉话?虽然没有忽图黑台说的好,但也能听懂。”
“那你刚才……”
“我只是不想说罢了。”
玉尹忍不住笑了,他摇摇头,看了一眼马尔忽思道:“天快要黑了,这金河泊这么大,点上火,是为了给别人指路。否则黑漆漆的,未必能找到这边来。”
马尔忽思恍然大悟。
他犹豫一下,走过来坐下。
不过距离玉尹还是保持一些距离,轻声问道:“你是南人,我们是辽人,为何要帮我们?”
“这个……
呵呵,没什么为什么。想帮时,便帮了,哪有许多道理?对了,我听你和依丽克赤的名字,似乎并非辽人性命,怎地觉得好像是蒙古人?你们难道是蒙古后裔?”
马尔忽思摇摇头,“不是,我们是突厥后裔。”
“突厥后裔?”
马尔忽思似乎不想再解释,只点点头,便沉默了。
玉尹搔搔头,有心再询问,可是看马尔忽思好像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想去讨没趣。
干脆又闭上眼睛,依照着强筋壮骨法的口诀,吐纳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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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暗,直至完全黑了!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乱窜……坐在河畔,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对岸的火光闪动。
想来,余黎燕那边也升起了篝火。
忽然间,玉尹睁开了眼睛,长身而起。
“怎么了?”
“来了!”
玉尹侧耳倾听片刻,而后快步离去。马尔忽思犹豫一下,便紧跟在玉尹身后。两人行不多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月光下,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朝这边行来。
“可是四太子吗?”
玉尹忙高声呼喊。
紧跟着,就听一声:“吁!”
为首一名骑士勒住了战马,“前面可是小乙?”
“正是小底。”
玉尹忙走上前去,就见耶律习泥烈也翻身下马。
两人见了面,耶律习泥烈看余黎燕不在,忙紧张问道:“小乙,燕子呢?在何处!”
“燕子已经过河,请四太子也快些上船。”
“找到船了?”耶律习泥烈喜道:“我们一路过来,也没有看到船只踪迹……”
玉尹笑了笑,把这周围村庄的遭遇说了一遍,而后用手一指紧跟在他身后的马尔忽思,“四太子,这边是马尔忽思。船就在那边,只是要分批过河。我还准备了些许工具,可以多带三个人过去。只是这样一来,马匹需自行泅渡,船只无法承载。”
“这样啊……”
耶律习泥烈沉吟一下,便点头同意。
只是当他看到那小船之后,也是一阵苦笑。
“小乙,我先带人渡河,怨哥儿还没有过来,你便留在这边,等怨哥儿来了一起走。”
玉尹眉头一蹙,扫了一眼耶律习泥烈身后几人。
“也好,那我便在这里,等怨哥儿过来。”
耶律习泥烈露出笑容,用力拍了拍玉尹的肩膀,“小乙果然是好汉,这次若得逃出生天,小乙当记首功。等到了可敦城之后,咱一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定有重赏。”
第八一章 血战金河泊(四)
呦,居然会使空头支票了!
玉尹心中冷笑,不过脸上还是作出一副恭敬模样,客客气气送耶律习泥烈登上船。
连同耶律习泥烈登船的,还有六个人。
其中三个是大辽贵胄子弟,另外三个用木桶筏子的则是耶律习泥烈的亲随。说实话,耶律习泥烈的这个选择倒也没什么错误,毕竟关键时候,还是要保护亲近之人。
亲疏有别!
即便玉尹再有本事,终究比不得他身边亲随亲近。
不仅是玉尹,想来包括任怨在内,也都如此……君不见留在岸上的五个人,包括玉尹在内,还有任怨和他的同伴两人,似乎都不是显赫出身,玉尹和任怨还是南人。
小船缓缓驶离河岸,朝着对面行去。
船尾处,拴着一根绳子,绳子上还帮着三个木桶筏,上面趴着三个人。有几匹战马,随同小船入水,朝对岸泅去。如此一来,小船的速度比之下午渡河时,还要缓慢。
“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玉尹呼出一口浊气,回到篝火边坐下。
“估计这来回要一两个时辰,咱们先填饱肚子,否则等会儿过河,可就要没了气力。”
留下来的五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一笑,和玉尹坐在一处。
他们取出干粮,更有人从马背上拿来了一个酒囊,喝了一大口之后,递给了玉尹。
“这酒,好烈!”
玉尹喝了一口,好奇问道:“哪儿来的酒?”
“嘿嘿,还不是从那帮子虏人身上拿来……虽比不得你们大宋的酒,却别有些滋味。”
不管怎么说,大家一路行来,也都熟悉了。
特别是经过一场搏杀之后,几个辽人对玉尹的排斥感,明显也减弱不少。当时玉尹可是杀了那蒲辇孛堇。不管是用什么手段,确是实实在在的功劳。辽人这些年来,受大宋文化影响,颇有被同化的趋势。着宋服,吃宋酒,食酒肴,读宋书……当年耶律阿保机驰骋北疆的狂放之气已经被淡化许多,不过依旧保留着好武之风。
再说了,玉尹这一路上可是出了不少力,以后说不定还会一起做事,何苦把那关系搞得紧张?
对于辽人释放出来的善意,玉尹也没有拒绝。
他不准备在北疆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