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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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全则住在左侧的厢房,右面的两间厢房,则是为将来的奴婢仆人们做准备。
右面厢房靠着大门处,是一个马厩。
建的很用心,马槽里更准备好了精料,共暗金食用。而在左侧角落,还有一间小屋,便是安道全的丹房。游铁按照玉尹的要求,已经把丹炉打造好,提前送入丹房中,并且在安道全的指点下,安防得当。从今天开始,这里便是安道全的地盘。
从观音院传来暮鼓晨钟,似乎是在为玉尹乔迁之喜而贺。
家具早已经安置好,玉尹和燕奴站在二层楼上,看着庭院里忙忙碌碌的人们。黄小七带着一帮子人,沿着观音巷一侧摆放酒席桌案,王敏求的媳妇则领着一帮子妇人们忙里忙外,打扫庭院。待会儿要在这边开流水席,邀请观音巷的街坊。
此外还有一些亲近的朋友要来道贺,少不得要在院子里摆设桌案。
搬入新居,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绝对是一桩非常重要的事情。玉尹和燕奴商量之后,索性让人在潘楼定了几十桌流水席,也省得自家到时候麻烦。桌案摆设完毕,大约过了辰时,潘楼便送来了做好的酒席,挨着桌子开设摆放,好不热闹。
而这时候,客人们也开始到来。
最先来道贺的人,是陈东。
他没有带任何礼物,便径自走进院中,朝玉尹拱手连声道贺,那一脸的笑容,极为灿烂。
“小乙建新居,怎地能不来道贺?”
玉尹顿时笑了,上前擂了陈东一拳,“少阳来得忒早。”
两人也算是老熟人了,也就没了那许多周折。玉尹也知道,陈东家境不好,虽在太学读书,可这生活却端地不易。所以,玉尹也就没指望这家伙会拿着礼物前来,和他寒暄两句之后,目光从陈东肩上越过,却落在了那站在陈东身后的男子。
“这位是……”
玉尹不禁疑惑。
随陈东前来的男子,看年纪约在四旬上下,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体态略显瘦弱。
见玉尹询问,陈东忙介绍道:“小乙,正道是我好友,而今在翰林图画院里差遣。去年时,他方成了一幅图画,为官家所喜,更亲笔题‘清明上河图’。此后他回乡探亲,前两日才回来,暂居我那边。今日小乙入新居,便带他一同前来……”
陈东虽然没有介绍这男子的姓名,可是那‘清明上河图’五个字一出口,让玉尹激灵灵一个寒蝉,脱口而出道:“莫不是张择端吗?”
男子闻听一怔,忙拱手道:“自家便是张择端,小乙如何知我名字?”
陈东也疑惑问道:“是啊,小乙莫不是认得正道吗?”
认得,如何能不认得!
玉尹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脸上旋即露出郑重之色。
在后世,提起清明上河图,可说是妇孺皆知。玉尹前世也是久仰其名,却从未见过真颜。没办法谁让这是国宝呢?绝不是前世玉尹那等屁民可以接触。虽然市面上流传了许多图画,却终究算不得真本。而今遇到这清明上河图的画者,玉尹又如何没有感触?
“自古琴画皆风雅之事,小底又如何能不知……呃,正道哥哥之名?”
言下之意,是说大家做的都是风雅事务,所以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算不得稀奇。
张择端立刻露出恍然之色。
“前些日,大郎与我说想要在大宋时代周刊中做些画像。
正好正道兄在我那边住,便请了他来做画师。呵呵,正道有所不知,那大宋时代周刊,原本便是小乙的主意,你我的工钱,可都是由小乙一手担负,所以才带你前来。”
张择端是个古板之人。
他此前完成《清明上河图》之后,因故辞了那翰林图画院的勾当,离开了开封。可是等他再回来时,他原先的职务已经有人接替,图画院一时间无法给他安排。甚至连原先的住处,也被人给占了,令张择端好不狼狈,只能暂居陈东住所。
可问题是,陈东那边太小了。
一张床一个人睡马马虎虎,若两个人睡,根本无法睡下。
前些时候,这天气炎热,可以暂时睡在地上。但是眼见着已是仲秋了,再睡地上便有些不太适合。张择端在后世鼎鼎大名,可而今不过是一个画师而已。了不起是个高级画师,但一直在翰林书画院中,除了那微薄俸禄之外,再无什么收入。
“小乙,和你商量个事情。”
那边张择端有些拘谨的坐在卓后,看着满桌的佳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而陈东则拉着玉尹到了旁边,轻声道:“正道兄在我那边住,实在是有些不方便……你也知道,我那边地方小,根本容不得两人同住。而且环境也不好,正道兄又是个好安静的人,便有些麻烦。我前些时候来,见你这新居似乎有空房子……”
“你是说……”
玉尹顿时明白了陈东的意思。
他把张择端带来,怕也就是为此而来。
“自家这房子倒是有,安叔父旁边那间厢房还空着。
只是不晓得正道兄能不能住的习惯……若他愿意,自家又怎可能拒绝?只是,有一件事需说明。我也好清静,不喜欢太热闹。正道哥哥住下可以,却不能带人来。”
陈东一听,立刻笑逐颜开。
“放心,正道在开封府,原本就没什么朋友。
只需把话与他说明白便可,绝不会扰了小乙你的清静……不过,这宿金……你也知道,他若是有钱就不至于和我挤在一处。能否先宽限些时候,等他找了职事再说?”
张择端也许算不得是什么治世名臣,但是在玉尹看来,确是个毫无疑问的宗师级画师。
“少阳这话怎说得,自家便少了那些赁钱不成?”
“诶,朋友归朋友,事情还是要说清楚……”陈东说着,便转身走到了张择端身边,低声耳语几句之后,张择端先犹豫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陈东,把随身一个包裹递给了他。而后,他随着陈东来到玉尹的身前,拱手一揖。
“小乙收留之恩,自家感激不尽。
不过少阳刚才也说了,这朋友归朋友,事情还是该说清楚。自家而今身无分文,唯一能值些钱的,便是早年初至东京时,观金明池争标而作的《金明池争标图》。若小乙同意,就暂寄存在这边。若自家有了职事,再拿钱赎回,也不知是否可以?”
金明池争标图?
玉尹不禁吓了一跳。
这可是张择端在后世留存不多的三幅画之一,虽比不得清明上河图,但价值却丝毫不逊色于清明上河图的一副作品。他,居然要把这幅画寄存在我手中吗?
玉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灵机一动,突然道:“不知哥哥可否介怀,让小乙欣赏则个?”
“这个,小乙看便是。”
三人走进那楼房正厅,燕奴正在与人整理厅堂。
玉尹引介之后,燕奴便迅速上了二楼。
三人在厅堂里,把那副《金明池争标图》展开,玉尹秉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
第一七五章 史上第一份报纸(二更)
金明池争标图,绢本设色,长约30厘米,宽约30厘米,描绘的是东京开封府金明池水戏争标的场景。画面中苑墙围绕,池中有十字平台,台上建有殿宇,有拱桥通达左岸。
左岸之上,建有彩楼水殿。
下端牌楼之上,书‘琼林苑’三字。
这副金明池争标图,共画有千余人,虽微小如蚂蚁般,但如果仔细观察,却发现里面的人物和景物,比例无一失措,姿态各异,神情生动,令人恍若身临其境。
前世,玉尹曾在天津博物馆见过这副画。
只是那时远比不得这一刻欣赏的真切,甚至可以用手去触摸,感受那画中神韵……
“张择端进呈!”
玉尹在画中一角,看到了张择端的落款。
对于这个落款,后世也有各种争论。
有的说是张择端早期作品,有的则说这是一副赝品,并非张择端所做。
而今听张择端解释,便有了一个定论:这金明池争标图是他早年所做,画风尚未成熟。
“正道哥哥,这落款……”
张择端笑道:“这落款本事当年自家行卷,进呈翰林书画院。
后来,也正因为这副画,自家才可以入书画院,潜心揣摩,在去年作出清明上河图一画。这幅画,便一直存放在自家身边,便是最穷困时,也不忍变卖。盖因这副画中,寄托了太多事情,若真个变卖了,只怕我这一世,都会因此而后悔。”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落寞。
想必在这副画中,还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玉尹收起画,轻声道:“正道哥哥放心,这幅画且放在我这边保管,绝不会有失。
若他日哥哥有了钱两,拿回去便是。”
通过这短暂的接触,玉尹已经能够感受出,张择端的性情。
这是个把感情藏得很深的人,同时又是个极有原则的人……若真个不要他钱,反而会让他不快。既然如此,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意。不过这幅画,倒是要真个好生保存。
玉尹让燕奴把画收起,而后陪着张择端和陈东,走出厅堂。
庭院中,已来了不少人。
有开封府的肖堃肖押司、宋押司、石三、冷飞、罗格等人,还有东京禁军的封况,甲仗库御营的凌振。安道全在外面招呼众人,而封况则坐在门口的桌子上,和肖堃等人说笑。见玉尹三人出来,众人忙起身上前来,向玉尹好一番道贺。
玉尹也不客套,受了礼物,招呼大家落座。
“小乙哥只管陪客,自家在外面为小乙哥来招呼。”
封况曾拜师玉飞,说起来也是玉尹的兄弟。
所以他来了之后也不客气,自告奋勇便担起了迎客的事宜。本来,这些事情有黄小七他们打理,可说实在的,黄小七虽说跟随玉尹已久,算得上玉尹心腹,可这身份和地位,始终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封况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军官,至少在身份上,比黄小七要高出一头。他既然这么要求,玉尹当然也不会拒绝,便应了下来。
随着午时接近,院子外面的流水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就在这时候,忽听封况高声喊道:“高三衙内前来道贺。”
玉尹闻听一怔,忙起身往外走。
才一出了院门,就看到高尧卿大步走上来,一把攫住玉尹的手臂,“恭喜小乙,贺喜小乙。”
“衙内,这话怎说来?”
“黄公子那边,已经定下来了。”
“啊?”
玉尹旋即醒悟过来,高尧卿说的是那一件事情。
黄公子那边定下来了吗?
他心里松了口气,不管那黄公子是什么人,都算是为他多了一个靠山。
只是,玉尹有些奇怪:黄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那天从下桥园出来,他也曾着人打听过。这开封府达官贵人多不胜数,更有许多没实权,地位极高的环卫官。其中不泛有黄姓官员,却没有一个,符合黄公子要求。
看高尧卿那样子,似乎对黄公子非常尊敬。
按照他的说法,黄公子的家人,对他老爹,也就是而今殿前都太尉高俅有过恩情。
但这位黄公子的家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玉尹打听来打听去,也没个头绪。
不过,看高尧卿的模样,似乎对作成此事非常高兴。
玉尹当下笑道:“却不知何时可以授课?”
“再过些时候吧……黄公子最近也比较忙,怕没得空闲出来。
不过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以后便在我那下桥园内授课……具体何时,自家到时候会通知小乙……小乙,那黄公子非一般人,你需多小心才是。该如何授课,要有个筹谋出来,哥哥这将来的前程,可就靠你了……你若教的好,日后少不得好处。”
这话一出口,让玉尹更疑惑了。
这黄公子的家人,便有如此能量吗?
连高尧卿这等人物,也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说明这黄公子的来头,可真不是一般人。
就在玉尹疑惑时,巷口黄小七的声音再次传来。
“武康军节度使府上,朱绚公子道贺。”
朱绚也来了?
玉尹和高尧卿一怔,忙转过身来。
而这时候,观音巷的那一排流水席上,已是窃窃私语。
“哥哥啊,看到了没有,而今小乙哥真个是不同了。”
“着啊,刚才肖押司他们前来,自家便觉得有些不一般。不成想连衙内们也都来了。
刚才来的那个……看到没有,便是站在小乙哥旁边那人,便是殿前都太尉高俅高太尉之子。啊,这个,武康军节度使府上公子!武康军节度使何人,你们知道吗?”
“这个,还真不太清楚。”
“便是太子妃的父亲。”
桌上,顿时响起一连串到吸凉气的声音。
“那岂不是说,是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