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相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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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回头!
苏禇虽是第一次爬这锦山,但仗着他是户外登山的行家,虽说是没有装备,但也幸不辱命,带着她安安稳稳的到了山顶。
没想到这山顶全然不像山坡上那样怪石横峦,杂木丛生,竟是一片开阔坦荡的平川,正是春末,浅草方能湮没脚踝,像是整个山顶都铺上了一层天然草坪,中间零星的冒出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风中摇曳,娇嫩美丽。
抬头看,天上浮着无数星子,似是黑色丝绒上的碎钻,光华璀璨。夜空也变得那样近在咫尺,放佛一伸手,指尖就能触到那轮莹亮寂寞的新月。
远处就是c市的万家灯火,朦胧又真切,视线尽头,天色与无数华灯自成一际。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十里春风拂过,万丈红尘翻滚,这凡世的美,竟也能如此纤尘脱俗,超然出尘。
相思拍拍苏禇肩膀,笑盈盈的问:“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嗯,”苏禇点点头,又笑着答道:“就是有点不真实。”
相思鄙视他:“切,什么真实啊?在你们这种被资本市场严重腐化的商人眼里,就人民币最真实。”
她找了块平坦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腰背还没全着地,就被苏禇拉了起来,他瞪她一眼,径自脱下外套来铺在地上,才松了手。
这样相似的夜色里,相思有些恍惚,愣了半晌才回神,随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笑着说:“坐。”
夜色太美太温柔,她不出声数着天上的星斗,星星那样多,那样亮,她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有些晕眩,旧地重游,又是如此熟悉的情景,她慢慢开始控制不住思念和回忆满溢。
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夜晚,也有今夜这样的美景良辰,那晚,周子墨第一次带她来爬山。
那年她刚入校读大一,周子墨却早已经毕业,她为此没少抱怨,说月老无珠天妒佳偶。
他很忙,但还是从外地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她乐颠乐颠的翘了微积分的课,跟他去吃饭。
一晚上,她都觉得心头小鹿乱撞,啧啧,小鹿乱撞,多古言的形容词,就像老戏文写的那样,豆蔻少女藏了满怀的心事,心尖上的人又近在眼前,怎么都是欲说还休,千种风情。
与他初识相交时她不过二八年华,她年纪小,便喊他哥哥,彼时虽然和他在一起时日也不短,但那喊惯了的称呼倒是改不了,他待她的好,也更像是对待小孩子般,有时当真惹恼了他,也免不了挨训,只是那口气,也像是待小姑娘一样,虽是冷了脸却还是温和无二。
其实,她想告诉他,哥哥,我长大了呢。
吃过晚饭他便带她去爬山。
她不解其意,他却笑着说生日礼物放在了山顶。
她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高山,想着他竟然事先把礼物放在了山顶,不由嘴角抽搐: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跋山涉水又翻山越岭,过了七七四十九关,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她还把牛仔裤脚刮了个口子,终是到了山顶。
那晚山顶,景致如今夜一般,星光绚烂,灯火阑珊——不,他在身边,所以是更甚今晚。
爬到山顶她累的只剩了半条命,在美景中回了神便开始腰酸腿痛,找了块舒服的平地就要往下躺。
还没躺下就被周子墨拎了起来,他单手脱下外衣,在地上铺好,自己躺着在外衣旁边的空地上,拍了拍外套,说:“过来。”
心里像是喝了青柠酿的汽水,一直冒着酸酸甜甜的气泡,他外套上有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剃须水的清爽味道,那味道明明淡的似有似无,她却觉得周身都是他的气息,缠缠绕绕的裹紧了她,又别扭又甜蜜。
她掩饰着那甜蜜的尴尬,故意大声问他:“呐,你放山顶的礼物呢?还不赶快拿出来献宝?”
他笑笑不说话,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直指星空。
她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繁星点点,璀璨如钻。
他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星子,说:“自己选,挑颗大克拉的。”
“你——!”她明白过来,觉得又好笑又生气,转过头来瞪着他。
周子墨不说话,一只手撑着头,侧过身来冲着她笑了笑,然后忽然俯下身,轻轻地,吻住了她。
他含着她的唇瓣,言语含糊暧昧却又无比清晰,他说:“相思,生日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的唇。
她一瞬间呆在那里,甚至忘了要闭上眼睛。
许久,她才微微笑起来,轻声说:“哥哥,不——周子墨,我爱你。”?
☆、第九章
? 往事如风,前尘如梦。
苏禇见她安静的躺着在旁边,径自闭着眼睛不发一言,长长的睫毛细小轻微的颤动,像是蝴蝶斑斓柔软的翅膀,夜风吹起脸侧的长发,有一缕拂在她脸颊上,他本想伸手帮她捋顺,可指尖在触到她脸颊的一瞬间又堪堪停住,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渐渐握成了拳。
“喂。”他拍拍她肩膀,见她睁开眼睛,眼神有刹那的茫然,旋即清明。
她问:“怎么?要回去了?”
他苦笑,十分无奈:“嗯,还是回去吧,要不我该心痛而死了。”
她坐起来,问:“怎么了?”
他叹气,说:“你这招杀手锏未免太毒了,躺在我身边,想着旧情人,让我情何以堪啊。”
这话倒是让她始料未及,她一晚上都是不露痕迹,他怎么知道?莫非是刚才自己在回忆里挣扎纠缠的太过明显?
她定定看着他,想着要不要掩饰一下,半晌,还是站起来说:“走吧。”
她居然连解释都没有,就这样默认了,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承认:是,她就是想他。
苏禇心里狠狠一抽。
她拿起地上的外套给他,他却直接披在她身上,说夜风变凉了,然后又走到前面,准备带她原路下山。
“苏禇。”
她站在原地喊他,他转身,他们只隔了两步之遥,却似横了红尘千丈,有风在两人之间悄悄流过,她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借着清风,飘飘洒洒的落在他耳中。
她说:“对不起,我很抱歉,但是,我没办法,我停不下来。”
她说的,他再明白不过。
她对他抱歉,因为她爱那个人,一直爱,很爱很爱,她的爱只放不收,不死不休,停不下来。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
等到两个人终于慢慢走到山脚时,背上都浸了薄汗,夜风似是比刚来时还要冷了几分,凉凉的吹过,相思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好在出租车还在前面的路口等他们,走过刚才的那段碎石小路就到了车前。
上车前相思想将身上的外套拿下来,苏禇皱着眉给她仔细穿好,拉开车门就把她塞进车里,等他上车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出租车右面的后视镜——那辆黑色a8果然还停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出租车向着市区的方向渐行渐远,a8司机恭敬地询问是不是还继续跟上去,周子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刚才出租车停靠的位置,许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四肢百骸像是都散了力道,在座椅上完全放松下来,他艰涩的闭上眼睛,声音里竟也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倦意,说:“不用了,回去吧。”
苏禇这一趟c市来得匆忙,送相思回去后,就随便在机场附近找了酒店住下,刚得到消息知道他和她都到了c市就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赶了过来,到了之后又陪常相思爬了半夜的山,这一天折腾下来,饶是他,也觉得乏极了。
泡了个热水澡,这一趟的舟车劳顿终是消褪了些,苏禇的房间在二十层,站在偌大的落地窗边,低头便能俯瞰这脚下的红尘众生,人世紫陌。
他不是来考察的,他是来确定一些事情,一些看似本来与他无关,实际上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的事情。
苏禇独自靠在窗边,夜风从两边打开的小窗户呼啸着扑面而来,生猛凛冽,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悠远。
许久,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
手机彩铃是王菲的如风,天后空灵暧昧的声音唱了一遍又一遍,电话那端没有人接听。
苏禇挂了电话,果然不一会,刚才的那个号码就打了回来。
“honey~”安薇的声音千娇百媚,一如既往的好听。
“你老板来c市了。”
“嗯哼?所以呢?”
“为什么提前没有告诉我?”
安薇刚洗过澡,出了浴室才看见手机上有苏禇的未接,便回了过来,也许是刚才在水里泡了太久,也许是在浴室里吸入了过多玫瑰熏香的味道,也可能是因为苏禇一贯不够温柔的语调,她感觉太阳穴微微的胀痛。
“呐呐呐,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哦,我老板去哪里都有秘书特助伺候着,唯独回c市公司那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身边一个人都不带,我哪里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嘛,再说了,你那么厉害,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你都知道了,哪里还用我告诉嘛。”依旧是娇娇柔柔的口吻,略带些撒娇的意味。
“你还是没有让他完全信任你,若是他信任需要你到分分钟都离不开的程度,他就不会不把你带在身边,甚至不告诉你他去哪里。”
“再信任也没有用,凡是和c市有关的事,他从来不会跟别人说,再说了,你所谓的,唔,分分钟都离不开的信任和需要,是个什么程度,嗯?”
苏禇轻笑:“你做不到。”
电话那端安薇也笑起来:“是啊,我当然是做不到啊,我心里装着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怎么还能让另外一个男人需要的离不开,再说了那个男人表面上虽是风月场上的熟客,可私底下却过得比和尚都干净,啧啧,太强大了,太变态了。”
苏禇不说话,觉得手里的电话微微有些发热,烫帖掌心。
“喂喂喂,怎么不说话了,自惭形秽了?”
苏禇不可名动的叹了口气,说:“早点睡吧。”
电话那边的安薇倒是难得的没有聒噪,片刻安宁过后,语气变得有些波澜不惊:“苏禇,你不是真对她上心了吧。”
没有回应。
安薇重新带了笑意的声音传过来,略有凉薄:“你应该明白,你要的是什么,你清楚现在做的是什么事,你怎样都可以,唯一不能的,就是对她动了真心,到时候不仅后果不能预计,你也必定为此煎熬不堪,你最好能把持得住自己,想清楚。”
“我明白。”
“况且,你也不能让她爱你,最重要的是,她也不会爱你。”
她不会爱你。
苏禇本来要挂断电话的手微微顿住,过了片刻,才说:“这样最好。”
夜,愈发的深沉了。
安薇坐在精致怀素的红木梳妆台前,看着前方镜子中的自己,她还保持着刚才打电话的姿势,可是电话里已经是嘟嘟的挂断音了,过了好一会,可能是单音节持续的声调太过急促,可能是举着电话的胳膊有些酸涩麻木,她才回了神,把手机放一边,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拍柔肤水,擦晚霜。
刚从浴室出来就给苏禇回电话,现在又过了一段时间,脸上的皮肤显得有些干,等她收拾得当,看着镜子中的女子,眉如远黛,杏目粉唇,正是一副倾城色,她想起老古语常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她可以是爱红妆的女子,也可以是酬知己的义士,只是那个人呢?是悦己人,还是知己者?
都不是,他只是她的一个痴梦。
她同苏禇相识于澳洲,她低他一届,喊他师兄。国立大学的亚洲人不多,中国人更是屈指可数,她这样才貌兼备课业拔尖的女孩子在学校里理所当然的是受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就连她们课题组的导师,一个一贯严肃刻板的德国老教授每每提到她这个得意门生时,都不禁露出百年一遇的笑容,笑眯眯的称赞一番。她那时在学校风头正劲,心高气傲,可没想到一次学院学术论坛会上,遇上了同样存在传说中的苏禇。
狭路相逢,她注定不是勇者。
论坛会上他旁征博引,发言幽默风趣,生动活泼,让刚刚发言结束引得满堂喝彩的她内心饱受重创,磨牙霍霍。等到了最后的自由交流时间,她几乎是燃烧着报复之火的小宇宙,跟他杠上了。
最后,偌大的礼厅中几乎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声音,只有他们俩个争锋相对,口如悬河,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她几乎都忘记了今天论坛会的学术主题,最后居然和他激辩金庸笔下那位男主的武功才是最高,也顾不得在场的同学和教授能不能听的明白了,苏禇说地道的美式英语,她也毫不逊色,可渐渐的,便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不管你说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带着礼貌温和的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言两语之间化矛盾点于无形。
她一招一式间,被逼的又急又气,最后狠狠一跺脚,喊了句中文:“你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