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相思-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窝蛋牛肉粥味道实在是鲜美极了,米粒早已熬至浓稠,入口即融,齿间只留一抹鲜香不散。苏褚一言不发,她也只顾喝粥,小半碗热粥到胃里,那暖意从四肢百骸汇集上来,只觉得餍足又舒服。
终于,她放下手里精致的小瓷勺,满足的深深吸气,说:“好啦,我吃饱了,你有什么话也甭掖着藏着的了,想问就问吧。”
苏褚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哪有什么掖着藏着的。”
“得了吧,”相思白他一眼“拜托咱俩开启正常交流模式成不?你这好死不死的表情我看着可是真难受!”
苏褚微微眯起眼睛,不说话看着她。
“你看你看,又来了你!”
许久,苏褚问:“我抽支烟可以吗?”
她无奈,点点头。
白色的烟雾萦绕在两人之间,相思只觉得那缭绕似轻纱的烟雾将他整个人都笼在其中,他的眉眼仿佛也被雾气遮掩,模糊淡然的悠远起来。
苏褚问她:“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吃完粥胃里舒服多了。”
他笑的有些不真切,说:“不是你的胃,是心。”
她有些诧然的看他一眼,轻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可是我难受,”他目光依旧绵长悠远,眼睛虽看着她,却是要透过她贪看更不知名的远方一般,“那天晚上你高兴的像个小孩子,还说在等他来接你,直到看他把你带走,我才明白过来,相思,虽然我没想到你心里的那个人竟然是他,但是最让我猝不及防始料不及的是,我发现我心里竟然那样难受。”他顿了顿“比在澳洲时你拒绝时我还要难受,那一刻我突然醒悟了,我这辈子是当不成情圣了,要我违心祝福你,祝福你和别人这件事,我实在是做不来。让我亲眼看着你在别人怀里幸福,简直比死更难受。”
她怔怔的看着他,嗓子像是塞了一大团吸饱柠檬汁的棉絮,酸涩的堵在那里,呼吸和声音都被阻碍,她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个简单的音调。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陷在了梦魇的错觉中,因为眼前的男子,永远那样神情飞扬意气风发的苏褚,眼神中,竟有一抹那样浓烈的哀伤,似是这簇拥着二人的,周身散不开的浓雾一般。
他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说:“你对他的心意,早在澳洲时我便已经知晓,那晚我看的更加明白,但是相思,我只问这一句,虽是阔别五年,但今朝重逢,他对你是否亦然?你们,有没有再。。。”
“没有!”她突然打断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弥漫了大片的水汽,相思将眼底的湿意狠狠逼退,他们落座的位置并不起眼,正直餐厅人声鼎沸之时,但她的声音却那样低,带着悲凉,宛若耳语“没有的,苏褚,你不明白,这些年,只是我一个人沉迷在昨日的幻梦中不肯醒来罢了,前尘过往之于他而言,早就是昨日烟云,散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一颗硕大的泪珠毫无征兆的从她眼里翻滚下来,她嘴角却弯弯的噙了笑“对,是幻梦,苏褚,你不明白的,他只是我一直不肯醒过来的那个梦。”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从她脸颊上成串的滑落,她觉得有些狼狈,仓皇的要抬手去擦,却被苏褚一把将手牢牢握住,那些泪珠像是带了滚烫的温度,一滴一滴的如硫酸般滴在他心口,将一颗心活活腐蚀掉。
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说:“我怎么会不明白?你那么傻,而我,却和你一样。”
她说周子墨是她的经年大梦,他何尝不是。明知道是不可能,是不可以,却依旧沉浸在那些暗夜中滋生出来的梦境里,焦躁不安的,反反复复的渴望,渴望禁锢在灵魂最深处,那一丝不真实的念头。她亦是他的痴梦,那些他不可能真切拥有的美好,甚至只能暗藏在无边的夜幕中,不能言表,无法见光。?
☆、第十六章
? 四下人声喧哗,人间烦乱,只有他们两人,在嘈杂的声影中执手相视,一个目光沉静哀切,一个迷茫惆顿。
他说过的话,想说却未说的话,她都懂。
他说:“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不会再错过你第二次。”
相思慢慢将手从他掌心抽撤,终究是不忍心:“你,你明知道我。。。何必呢?”
他笑的有些凄凉:“你对他如何是你的事,他对你怎样是他的事,而我对你,是我自己的事。这件事,你也说过,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她坐在那里仰起头来看他,眼中迷蒙的水汽似是要将他湮没,他缓缓蹲下来,与她平视,“相思,你不能再将我划在局外,这本来就是三个人的一场戏,我们各自扮演角色,各有各的念词,各负各的痴心。”
她用力捂住嘴巴,才能阻止自己不哭出声来,眼泪再也收拾不住,隐藏不了,她突然觉得委屈,而那些酸涩的情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随着眼泪喷薄宣泄出来。她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封存在五年前,把自己也留在了那个人间爱意正浓的岁月里,这些年,她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看着红尘紫陌花谢花开,却没有一天真正体会过重生的喜悦,她固步自封,执拗的不肯向前再迈出一步,更固执的拒绝来到身边还能幸福的可能,把自己永远丢弃在了十九岁。
她只是没有办法。
苏褚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背哄:“好啦好啦别哭了,我知道你被我感动的不能自已,但是你要再继续哭下去,恐怕该有人报警说我光天化日欺辱良家妇女了。”
她泪眼朦胧的推他一把,恨声说:“你才是妇女!我是少女,少女好不好!”
他把她拉起来圈在臂弯,挡住四面有意无意投来的神色各异的目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好好,不但是少女,更是个小姑娘行了吧,你这么不让人省心,我都快成你老妈子了。”
上了车她还是抱着纸巾盒抽抽噎噎的,连自己都诧异,这眼泪竟像是流不完,一直往外翻涌,大概是哭的久了,全身的力气也随着流走的水分失了一半,她偏着头蜷在座位上,长发滑下来遮住半边脸颊,透过发丝的缝隙只看见白皙的脸上泪痕犹在,她安静的不做声,只有偶尔轻细的抽泣一下,柔弱的像个被遗弃在公园角落的小动物。
她坚持下午还要回去上班,不肯请假,苏褚无奈,只能将她送回单位。
她不肯让他送到写字楼门口,他拗不过,只好在路边停车。午后主干道上的行车并不多,路边石阶的绿化带种着高大粗壮的梧桐,夏日暖阳在树叶上翩然跳跃,像无数只飞舞的赤蝶,枝繁叶茂的树冠交错纵横,遮天蔽日的投下大片的阴影。苏褚将车窗放下一半,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行将点燃,手上一顿,却又转头看向她。
相思点点头说:“没关系。”
他才将烟点燃,深吸一口还未深入肺腑,就听她又说:“能给我一支吗?”
苏褚一口气不顺,不负众望的呛到了。
相思自顾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从咳的天翻地覆的人手里翻出火机,她很多年不曾抽烟了,所以第一口吸入的并不深,尼古丁的味道让人松弛,她缓了缓,深深吸进第二口。
苏褚简直是太意外了,他认识她那么久,这一刻,竟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相思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笑了笑,问:“没想到?”
苏褚扯着嘴角笑的有些勉强:“还真是没想到。”
有风徐徐的从车窗灌进来,将车里的烟雾吹散,她此时声音却如徐风般平静:“我小时候就一直和我妈生活在一起,从没见过我爸,也没有见过我妈妈那边任何一个亲戚,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才知道,我妈年轻时为了和我爸在一起,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只身一个人从江苏老家跑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是自己,后开有了我,也只是我们两个。”她顿了顿,问:“很傻,对不对?”
苏褚屈指弹了弹烟灰,说:“很勇敢。”
她笑着摇摇头:“不,是很自私。”
“小时候不懂爱情,可是我总认为,一个人,哪怕自己多喜欢,喜欢的要命,也不能为了他就丢下自己的父母亲人啊,那个人的分量哪怕再重,也不应该比自己的血肉至亲还重要。可是这些话,我从没对我妈说过,小时候不敢,而现在,再没机会了。”
苏褚想要说些什么,她打断他,说:“让我说完吧,毕竟,我有勇气的时候不多。”
她稍稍正了正身子,继续说:“其实,什么没有完整家庭的温暖,没有父亲的宠爱,偶尔会被旁人在身后指手画脚,这些我从来不在乎,更没有怪过她,因为我明白,若是可以,她宁愿赔上自己的一切,也想要把这些东西捧在我面前,她只是没能力做到而已。若要说怪,这二十多年里恐怕只有两件事,是我心里的小疙瘩,一是我总觉得她给我的陪伴太少了,还有就是,她那么早就离开我。”
相思将头仰靠在座背,用力眨眨眼睛,眼泪果然悬挂在眼角的睫端,没有掉下来。
“上了初中她就让我去住宿,班上一共五十多个同学,可住宿的却只有我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就连男生,父母都还舍不得让他们离开自己身边,可她却不许我走读,连半寄宿都不行,她把我完全交付给学校,自己跑去支教,长长一走就是几个月,我周一到周五全部时间都在学校,周六日就自己背着大书包回家洗衣服,平时还不敢偷懒不练琴,因为她每次回来都会检查我的琴技,我有没有偷懒,她一下就能听出来。”
相思转过头来对他笑笑,脸上有些凄然:“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是有些怪她的,甚至,有些怨恨她。”
苏褚伸手揉揉她头顶,声音有些干涩:“你那么小,会怨她很正常,不是你的错。”
“是啊,那时候我太小了。”她伸手向车窗外弹了一下烟灰,再深吸一口手上的残烟,一支烟终于燃到了尽头,她学着他的样子将烟蒂弹出窗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
苏褚按住她的手:“别这样抽烟,伤身体。”
“没事,”她笑笑:“让我抽吧,我想抽。”
苏褚叹气,径自打燃火机,她略显顽皮的挑眉,然后凑过去就着他的手点烟。
“那时候我太小了,她又不在我身边,我不理解的事情太多,又无处解答无法求证,最终就把所以的困惑归结到她不爱我,觉得她不仅不爱我,不爱家人,甚至不爱她自己,她爱的,只有那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不知道在世界哪个角落的我爸。太不巧了,那个时段刚好是我青春期,跟所有那个年龄的少女一样,我开始忧愁悲伤,清冷叛逆。”
苏褚“嗤”的笑了出来,说:“真想不到,你青春叛逆的时候是什么样。”
她也笑:“还能怎么样,跟所有少男少女一样呗。不过我还是不敢太出格,夜不归宿什么的倒是一次都没有,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学会了抽烟?”
她有不好意思,点点头:“是啊,学会了抽烟,而且一抽就是四年多。”
他有些吃惊:“你才多大啊?!竟然抽了那么长时间?”
“是啊,而且直到最后,我妈也不知道,一次都没有发现过。”
他伸手戳她额头:“野丫头!那为什么回来改邪归正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敛了笑容,眼神渐渐悠远起来,他也收了笑意,大致猜到了一些。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后来,时间再久一点,一直到我初中毕业,上了高中,她仍不经常回来,可我却慢慢体会到从前一个人生活的好处,比如高中大家都开始住宿,全宿舍的女生只有我从不为手洗衣服长吁短叹,每次宿舍卫生联查,我的个人卫生分永远是最高的,上完一大节实践活动课,我却还能帮累的哭天抢地的同学打热水,那时候,我心里竟渐渐的感激我妈了,若不是她从小就那样要求我,可能我也和大家一样,永远只能待在温室或是暖蓬里。”
“可我毕竟是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每周末半天生活日时间,别的父母都会带着零食和家里的饭菜来给同学打牙祭,唯独我没有,放月假的时候都会来接他们回家,我仍然是卷着一大包换洗的衣服,自己去挤公交,然后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屋子里,除了练琴,就是抽烟。”
他目光平静中带着疼惜,说:“你很勇敢,从小就是一个坚强的小姑娘。”
她摇摇头,轻声说:“勇敢和坚强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如果能够,哪个小姑娘不希望被人宝贝着,宠着,疼爱着。我也一样啊,我也渴望,渴望那些温暖将我包围,渴望自己不再孤单不用害怕,晚上自己睡觉时,不用再一直开着灯。”
苏褚再次觉得诧异,她晚上习惯开灯入睡他是知道的,倒不是别的旖旎缘故,只不过很久以前一次晚归,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