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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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步的距离很快拉近,看着刺死同伴的夺命长矛离自己越来越近,家丁中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大叫一声丢了武器转头就跑。一个人开了头,余下的人也纷纷大叫着逃命,留下一地的铁棍和腰刀。
夏天南和林伟业张大了嘴巴,这就胜了?
夏林二人没反应过来,传说中的恶霸家丁貌似战斗力值不高啊!己方没死一人,对方伤亡过半,而且溃逃了。青壮们尚未从战斗的紧张中恢复,仍然举着长矛,站在原地。
看着最后一个逃走的家丁消失在村口,夏天南可以确定这场“马袅村保卫战”大获全胜,从敌人进村到逃走不足半个时辰。他回过身,骄傲地举起右拳:“诸位,胡家的恶仆家丁,被我们打败了,我们胜了!”
青壮们放松下来,纷纷举枪高呼:“胜了,胜了!”
盐场劳作的村民听到消息纷纷往村里赶,本来一个个提心吊胆,胡老爷在马袅村作威作福多年,又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官府的外衣,村民虽然下决心与胡家对抗,事到临头还是缺乏信心。不想回到村里时,青壮们已经在打扫战场了,看到一地的尸体,村民们弹冠相庆,从此不用怕胡家了,马袅村的光明终于到来了。
经此一战,奠定了夏天南在村里的地位,不管什么事都是说一不二,人人都恭敬地称呼夏老爷。夏老爷也志得意满的宣布了几项决定:
一是全力开工晒盐,同时招揽商人来买盐,卖盐所得收入除去缴纳盐课部分,剩下的六成归夏林二人,刨去打点县衙的开支,其余按户分给村民;二是五十名青壮脱产训练,正式组建“马袅村盐场护卫队”,简称护卫队,暂定每人每月补贴两百文。
夏天南和林伟业现在只需指导护卫队训练,不需要亲自参与了,新上任的两个小队队正杨由基和黄汉生劲头十足,带领队员训练得热火朝天。
盐场方面,没有了高利贷的压力,又有卖盐分红的诱惑,村民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很快盐场就恢复了正常的生产,村长谭山也被派出去联系盐商了。
等抽出空隙,夏天南叫上谭二带路,和林伟业来到盐场查看,毕竟这是二人第一桶金的核心所在,不关心不行。
二人跟随谭二来到盐场堤坝上,堤坝下是许多一大片模样如同砚台的石制晒盐槽。这些盐槽的摆放很是讲究,看似毫无规律的堆叠在一起,实际上高低错落有致,这为了充分利用阳光。盐槽围拢的中心是一片一片乌黑的盐田。
谭二说,现在村里总共有7000多个盐槽,全部是祖辈开凿打磨,一代代流传下来。保持正常生产的话,盐场每年产盐大约二十五六万斤,夏天南估算了下,合200多吨,用本时空的计算方法是两千一百多石。
此时村民们正在盐田中劳作。盐田是一种泥质滩涂,他们称之为“盐泥”。
在旱季太阳光照射比较强的时候,每月两次大潮海水将会淹过这片盐泥,盐泥有汲取海水中盐份的功效,当海水退去时,将盐泥用耙子耙松,再经太阳晒上几日蒸发掉水份,这片盐泥就含有相当高的盐份了。再将含有盐泥放进盐池,完全是手工劳作:用木板耙将晒好的泥放入盐池——所谓盐池也就是在盐田上开挖的一个2米宽、3米长、1米深的水池,下面垫着竹片和茅草,起到过滤作用——盐泥进池后,盐工需要脚踩踏实,再注入海水,过滤出来的水从盐池旁边预留的小口流入一侧的卤水池里,便有了一池的卤水。
卤水的浓度怎么判断呢?村民会折下一种长在盐田边的植物黄鱼茨的茎杆放进卤水池,只有黄鱼茨茎杆漂在水面才是真正的饱和盐水,否则还要太阳反复暴晒才行。将卤水挑到盐槽上去,盐槽是由火山石制成的,夏天南仔细看了看,石头上有细细密密的小孔,也许起到透水的作用。太阳未起时候就将卤水倒入盐槽,暴晒一天后,到黄昏就可以用板刮盐,收入竹筐了。
在最晴朗炎热的季节,一个盐槽加上两三次的卤水都可以蒸发干。夏天南望着这七千多个盐槽:就是用这样最原始的劳作方式,这里一年却能生产200多吨的盐,不禁要惊叹古代人民无穷的智慧。
堤坝上有一个放工具的棚子,出于对古代盐田工具的好奇,夏天南走进去看了看,里面堆着许多工具,试了试那耙地的耙子,发现比现代的产品得要沉得多――古代缺少加工能力,只能用最笨重的方法来制造。炎炎的夏日拖着这样重的工具在太阳下劳作,真的是件非常辛苦的事。
第七章 卖盐
夏天南走近一个晒盐槽,里面已经凝结起了一层白花花的盐,晶莹透亮的很是漂亮,而且非常的细腻,看起来很象现代盐厂制过的精盐。海盐没经过精制工艺就能达到这个水平,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用手指点了一些放入口中,比旧时空吃过的细盐要淡许多,入口即化,就凭这种盐的卖相,不愁不是抢手货。但是这个地方之前居然如此的穷困,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把手指上的盐给旁边的林伟业看,“古代劳动人民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守着金山银海还得过苦日子。”
林伟业看着宽阔的盐田,不确定的说:“我们能让他们脱离苦海吧?”
夏天南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林伟业的肩膀,“让他们脱贫致富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既然老天让我们来到这个混乱的时代,而且知道历史的走向,掌握领先几百年的观念和技术,我们必将做出一番大大的事业”。
林伟业不安地看看了站在远处等候的谭二,“小心点别让人听见,在中世纪让官府知道我们是穿越客,非得和布鲁诺一样被当成异端烧死不可”。
对于这个杀人非常冷静大胆,平时谨小慎微的理工科宅男,夏天南一时间无语。
结束了对盐场的考察,二人回到马袅村。刚进村,村长谭山就迎上来禀报:“夏老爷,我去联系盐商,恰好有位以前来买过盐的熟人,正在临高,便请他过来了。”
他身后一个身穿绸缎长衫的中年人,看着三十来岁,国字脸,举止沉稳,向二人拱拱手,“鄙人姓张,名明礼,在贵盐场买过盐,今日听村长说盐场易主,不知眼下这买卖是个什么章程?”
原来私盐贩子不都是像小说中那样满脸横肉啊,对于第一位客户,夏天南保持了应有的热情:“好说好说,鄙人夏天南,这是我合伙人林伟业,敢问张兄,要买多少?”
张明礼手中有盐引,赚钱的主要门路就是官盐中夹带私盐。
以往他来盐场买过盐,但是每次买到的盐掺杂沙子太多,一两二钱银子一石买入,运至广州发卖,因掺沙太多,只能卖到四两到六两之间,比之官盐,也就占了价低的优势,加上运输的费用,利润不算高,张明礼开始犹豫是不是从其他盐场买盐,但是由于打通关系需要花销和时间,暂时没有断了与马袅盐场的交易。这次被村长找来,其实也没打算好买多少盐,被夏天南一问,迟疑着答说:“以往买五十石,这次不如照旧罢……”
夏天南看出了他的犹豫,便拿出后世与客户谈生意的经验和他攀谈起来,没多久就明白了原因,当下立即表态,“张兄,如果你多买,我保证盐里面不掺一粒沙子。”
张明礼眼光立刻炽热起来,“此话当真?”
如果不掺沙子的好盐,在广州市面上可以卖到每石十六两甚至二十两,利润高了很多,足足翻了几倍,五十石盐以往只能赚两三百两银子,现在估计可以赚将近一千两,如果自己买回去再掺点沙子,赚的更多。
“说话算话,不过这价钱得提高,每石五两银子。”
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张明礼立刻得出结论,即使涨了价,还是很划算。估摸了一下自己带来的银两,张明礼向夏天南伸出一根手指,“我一共可以买入一百石。”
“很好,成交。”夏天南很满意这个数字,盐场每年产盐也就两千多石,多几个大客户,盐很快可以变成现银,有了银子,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为了更快的提高盐的销售速度,夏天南还向张明礼提出,如果能拉来其他同行买盐,只要超过一百石,就赠送一石盐。对于张明礼来说,这是意外之财,而且不费多少力气,欣然答应。
夏林二人控制盐场后的第一个客户兴冲冲地走了。林伟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听村长说胡岗生卖盐都是掺沙的,你什么都不掺,不是短了不少斤两?”
其实这也是谭山的疑问,不过不好直接质疑夏天南。
“胡岗生这么做确实是卖盐的通常做法,表面上占了便宜,实际上卖不上价,也吸引不了盐商,盐卖不出去堆在这里风吹日晒还有损耗。”夏天南解释说,“不掺沙子,首先对那些中小盐商很有吸引力,原本去其他盐场买盐的都会来我们这边,盐场每年产盐能有二十五六万斤,合计两千一百多石,来的人多了,我们的盐才能变成实实在在的银子。其次,我把每石盐的价格提高到五两,弥补了这个斤两的空缺,再说了,掺沙子能加多少斤两,一斤能变两斤吗?一斤顶多加到一斤半,你算算,两千多石盐,一两二钱一石,掺沙子就算有三千石,也只能卖三千两银子左右,扣除损耗交每年的折色都不够。不掺沙子,能卖一万多两,哪个划算?”
林伟业觉得很有说理,点点头,一旁的谭山呆若木鸡。这夏老爷算术如此厉害,是只识得几个字的谭山无法望其项背的,古代读书只读圣人文章,就算秀才举人大多也不会算数,账房先生也只能打算盘,不可能这么流畅的心算。
这还不是让谭山最吃惊的,让他想不到的是,盐还可以这么卖——祖祖辈辈都是掺沙子卖盐,从没想过不掺沙子少了斤两还可以卖更多的钱,这么看着简单的道理,盐场几辈人都没想到过,包括盘剥村民敲髓吸血的胡老爷。
谭山不禁用仰视的眼光去看夏天南,老天莫非看到马袅村的苦难,派出了这么一个能打会算的救星,来拯救村民于水火之间?
且不提老村长的内心活动,第一笔生意谈妥后,张明礼第二日就带着人手来交钱提盐,顺便还带来了两个客人,都是他的同乡,分别买了一百石和两百石。夏天南也不食言,盐里不掺任何东西,也送了张明礼三石盐。这三笔生意一做,就是两千两银子到手。
夏天南兑现承诺,先行拿出四百两分给村民,村里四百多户,每户分了一两碎银子,用他事后和林伟业说的话,这叫收买人心。
村民穷困了多年,连银子都极少见过,省吃俭用的话,一两银子足够一户人家用个把月,骤然得了这么多钱,均是喜极而泣。
谭山倒是清醒,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带领村民给夏天南二人下跪感恩:“多谢二位老爷!”
林伟业很不习惯这下跪的礼节,浑身不自在,倒是夏天南入乡随俗,欣然接受了村民的行礼。
有了分红的刺激,马袅村全体村民陷入了大生产的狂热中,男女老少轮流上工,夜以继日投入到伟大的晒盐工作中,带来的直接好处就是盐的生产不仅完全恢复,产量比往年还略有提高。村长谭山粗略估算,照眼前的生产速度,年产量可以突破三十万斤,比往常最好的年头都要多出五六万斤。
销售方面的成绩也很喜人,古往今来,商人的嗅觉总是最敏锐的,马袅盐场卖盐不掺沙子的消息很快在中小盐商中传开,哪怕比别的盐场贵,也阻挡不了盐商纷纷前来。而且,爆发出生产热情的马袅盐场不是其他死气沉沉的盐场可以比拟的,出盐量有保证,而且无需任何打点的开销,一手交钱一手交盐,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一时间,马袅盐场成了琼州大大小小的盐场中最景气的盐场,其他盐场管事想效仿,却下不了决心不掺沙子,更舍不得给下贱的盐丁分银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盐商们往这里跑,有不甘心的偷偷往提举司递了条子,指望能约束下疯狂的马袅盐场,这些却是夏天南和林伟业不知道的。
马袅村盐场护卫队仍然坚持着训练,虽然部分村民认为胡家已经别打跑了,五十名壮劳力不去盐场,天天举着长矛刺来刺去没有意义,但鉴于对夏老爷的尊敬,没有人敢当面质疑。
一天午饭后,杨由基跑来报告,说是训练时发现最近几天老有陌生人在村外晃悠,很是可疑。
夏天南一听,立刻宣布护卫队进入警戒状态,枪不离身,其他在盐场上工的村民保持警惕,出入必须成群结队,不得落单。
林伟业说:“难道是胡家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