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第3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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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夏家的烙印,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他的人,广州城已经没人敢向你提亲,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过日子,还不如进了夏家和我做个伴。夏家现在可不是小门小户,听说家中妾都有好几房了,我也不知道震不震得住这些人,有你在身边共进退,我就安心多了。”
董明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离开了他的庇护,我就会被人吞得连皮毛都不剩。”
“我就当你答应了。大婚之后,我会跟他说,把你迎进门,就算是纳妾,也要光明正大,不能偷偷摸摸一顶轿子抬走。”
董明珰无奈地说:“还没过门,就替他张罗着纳妾,看来我是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了。”
谢文君劝道:“我也是为你好。一来,我们可以姐妹同心,共同进退;二来,听说他答应让你带着江姨娘进门,试问还有谁有这样的气量,准许你陪嫁还带个娘的?”
提到江姨娘,董明珰沉默了。娘亲是她唯一的亲人,性格又软弱,如果自己嫁出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可是一般的人家谁能接受新媳妇带着一个寡妇娘亲过来?既是累赘又嫌晦气。就冲夏天南这个承诺,自己给他做妾也不冤。
惠福街,董府。
“什么,你真的要嫁入夏家为妾,还带着我?”江姨娘听了女儿的话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我还是呆在这里吧,反正又不愁吃穿,跟着你进夫家会惹人笑话的。”
董明珰耐心劝道:“娘,如果我嫁人了,钱庄未必还会交给我打理,没了钱庄掌柜的这份月俸补贴家用,你坐吃山空,又能吃多久?再说,你一个未亡人守着这座府邸,高家的那些人还不三天两头上门闹事?你对付得了她们吗?”
江姨娘涨红了脸,“你说的没错,可是”她很想把当初发生的荒唐事告诉女儿,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终究是羞于启齿。
“娘,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找诸多理由来搪塞我。如果你真的不愿跟着我一起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终身不嫁。我可不想留你一个人在广州被人欺负。”
“你这又是何苦?”江姨娘顿时就慌了神,“娘命苦,嫁了两个男人都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硬克夫,这辈子是不指望再嫁了,也没这个脸皮。可是你是黄花大闺女,年纪还轻,怎么开口闭口终身不嫁?你是要把娘愁死吗?”
董明珰见她紧张,连忙趁热打铁:“既然担心我,就随我一起走呗。文君说得对,除了平南伯,没有第二个人会答应我这么荒唐的条件了。”
江姨娘叹了口气,哀求道:“让我好好想想,行不行?”
董明珰松了口气,娘亲总算有所让步,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
大婚的吉日越来越近,临高将军街的南园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布置新房,而来自各地的宾客和使者也都在赶往临高的路上。与此同时,北方又开始乌云蔽日,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河北,长安岭,独石口。
一段长城的城墙上冒着浓烟,垛口上横七竖八挂满了尸体,城门洞开,密密麻麻的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士兵穿过门洞,从关外进入关内。山脚下,一名三十左右、满脸桀骜的将领骑在马上,看着身后满目疮痍的长城,不屑地说:“明狗还是和以往一样,不堪一击,长城形同虚设,又如何抵挡我大金的勇士。”
旁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恭维道:“我大金勇士自然勇猛,然而明军也不全是废物,其中也有能打的,但是能这么快攻破独石口,直逼延庆,都是因为武英郡王英明神武、指挥有方。”
被称为武英郡王的将领哈哈大笑,得意地抖了一下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说道:“英诚公你过奖了,我可不敢贪功,要不然,前面那位贝勒爷该不高兴了。”
老者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前方几百步的地方,一个身材结实的中年将领在指挥军队有序前进,这时正好往回看,与老者的目光碰个正着。老者从他眼中看出了郁闷和不甘,不动声色地回答:“饶余贝勒应该不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武英郡王大可放心。”
“呵呵,咱们都是奉大汗之命入关的,心胸宽广也好,狭隘也罢,心中有什么不满都得放下,要是误了军机,不管是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者应道:“武英郡王说的是。”
这位武英郡王,就是努尔哈赤第十二子、多尔衮之胞兄,被封为多罗武英郡王的爱新觉罗阿济格。他负责统帅这一次入关的大军,偕同前来的还有他的七哥,饶余贝勒爱新觉罗阿巴泰,以及官封一等总兵官、超品公世职,地位仅次于贝勒的舒穆禄扬古利。
阿巴泰虽然年长,但是母亲伊尔根觉罗氏是庶妃,出身低微,导致他的地位比诸位弟弟都低,甚至还不如子侄辈的豪格、岳托,所以这次入关,他只是阿济格的副手,心中难免有怨气。这种心态,注定了这次入关的过程不会像前几次一样一帆风顺。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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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1635年)十月,时隔不到一年,后金军再次大举入寇。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偕同饶余贝勒阿巴泰、英诚公扬古利统帅大军从独石口突破长城防线,直扑北直隶。八天后,大军云集京城附近的延庆县,败明军七次,俘获人畜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为防止大军乘虚而入,京师全城戒严,并急招各边镇精兵勤王。继崇祯二年己巳之变后,北直隶再次被战争的阴云笼罩。
后金入寇消息传到山东时,却并没有引起当地军民太多的担忧。毕竟在官府和百姓看来,鞑子前几次入寇,要么就在宣府、大同等地劫掠,要么就在京城一带袭扰,抢完就跑,从不会南下,所以鞑子的大军虽然离山东不过几百里,也没有多少人担心自己会遭殃。很多人都认为,老天爷是公平的,山东才从叛军的肆虐中解脱出来不久,不可能再遭受兵灾。
此时的登州城外,林伟业还在督促修筑军营要塞一体化的棱堡。对于技术宅的军迷而言,能够亲手修建一个永久性的棱堡,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当年为了抵抗何如宾的大军,在博辅附近曾经修筑了一个夯土的临时棱堡,但战后很快推平了,在他心中一直留有一个遗憾,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了。
苏粗腿带领新招募的独立团士兵正在附近操练。他主动提过出让新兵协助兵营的建设,被林伟业拒绝了。他的意见是:有谢巡抚的帮助,民夫和工匠的数量足够,不必让士兵充任苦力。独立团新建,除了少数骨干,新兵蛋子太多,应该加紧操练,免得碰到敌人枪都不会开。
后来的事实证明,林伟业的谨慎是正确的。
于是苏粗腿便带领新兵全身心投入了训练。从临高运来的枪械弹药已经抵达登州,不过苏粗腿没有急着让新兵练习枪械,而是从最基本的队列、刺杀练起,倒是炮兵跟随临高来的教官开始了山地炮的试射,每日另一端的临时靶场上炮声隆隆——因为独立团是从零开始,人才不足,和临高本土的一团和二团有所区别,没有团属炮兵营,只有四个不满编的步兵营,所以用的炮也只有营属炮兵连使用的6斤山地炮,大杀器10斤野战炮并没有配备。
这天,马威来到兵营工地,找到林伟业,向他请示:“大人,谢巡抚称莱州与登州交界处的密神山有一股马贼活动,据说是部分叛军残兵与当地山贼勾结,打家劫舍,因以马军为主,官府无力征剿,询问卑职是否能前往镇压。卑职想带领骑兵营去试试,就当练兵了,这些人骑术练得都不错了,可惜没见过血。”骑兵营归总兵直辖,虽然战时可由副将苏粗腿指挥,但平时有很大的自主权,所以要出兵剿匪不需征询苏粗腿的意见,而是要向林伟业请示。
正沉浸在工地包工头角色的林伟业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登州总兵的身份,当即笑呵呵地说:“既然是谢巡抚的意思,又是保境安民的好事,你去吧。不过记得不要越过东三府的边界,毕竟西三府是山东巡抚的管辖范围,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马威口中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打定了主意要练兵,这支马贼就必定要追杀到底,否则骑兵营的第一仗就未竞全功,不仅影响士气,他这个千总(骑兵营长)也没面子。至于会不会追出东三府的范围,那就不敢保证了,反正新任山东巡抚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这支骑兵和独立团名义上是隶属于登州的兵马,实际上是平南伯的人,山东官场几乎都心知肚明——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任性的决定会带来怎样的蝴蝶效应。
第二天,骑兵营在马威的带领下从登州西门鱼贯而出,蹄声隆隆,如同旋风一般往西而去。
东边日出西边雨,北直隶阴云密布的局势并没有影响到广东,平南伯的婚事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琼州府、临高县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措安排,迎亲的路线和队伍、新房的布置、沿途的安保措施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一月初九。
初九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出行、祭祀、祈福。庞大的迎亲队伍来到了广州,从码头出发前往慕天颜的一处私宅迎接新娘子——虽然谢文君平日都随同舅母住在巡抚衙门后院,但是迎亲总不能上衙门,于是改为舅舅的私宅。
国人一向喜欢看热闹,更何况这是广东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平南伯娶亲,半个广州城的百姓几乎都来了,万人空巷,把沿途必经的路线围的严严实实,要不是全副武装的琼海军士兵设置了人墙阻拦,恐怕花轿都难以前行。
为了维保证迎亲的顺利,广州知府余葆成几乎把全城所有的衙役、捕快都派出来了,协助琼海军士兵维持秩序——这场婚事涉及一南一北两个巡抚、一个伯爵,其中两个还是本地的巨头,哪个他都得罪不起,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苟二贵混在人群中,紧紧夹住怀中一把匕首,满眼仇恨地盯着花轿行进的方向——他想等迎亲的队伍接到新娘子后,趁乱冲进去扑杀这个女子。杀不了姓夏的,杀了他的女人,也能解气。虽然无论成功与否,这么做的后果等同于送死,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当初从广州尾随何如宾的大军重返琼州后,他一度以为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可是广东大军的惨败给了他当头一棒,再后来夏天南领兵悍然进犯广东,炮轰广州城,并逼迫当时的两广总督王尊德缔结城下之盟,彻底断绝了他的幻想。
就在苟二贵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准备依靠家中一点老本重新白手起家时,夏天南接二连三的动作又摧毁了他的希望。
先是三县代缴赋税时清丈隐田、士绅一体纳粮,把寄在他家名下的隐田全部清查出来,让他失去了一半以上的良田;这还不是结束,不久前琼海军再度掀起风波,以天南商行的名义向拥有三县范围内名下田亩较多的地主进行“和买”,以市价收购良田,仅仅给卖主保留三五十亩不等的田亩,然后转入自己名下,转手交给山东等地来的难民耕种,若有不从者,勾结官府随意安插罪名送进大牢。
第七百五十章 螳臂欲当车
虽然琼海军给卖主保留的田产足够保持小康生活,可是与之前鱼肉佃户、花天酒地的日子比起来无异于从天堂到了地狱。许多地主明里暗里进行抵制,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又怎么是权势熏天、兵权在握的平南伯对手,一个个不是遭遇意外横死家中,就是被安插罪名投进大牢。在这种简单粗暴的掠夺方式下,短短一个多月,临高、澄迈、儋州等地,已经被代缴赋税折腾得元气大伤的地主纷纷破产,士绅阶层几乎一扫而空,山东、陕西等地的移民在琼海军刺刀的护送下占据了大部分良田。
苟二贵吃过大亏,大哥苟大富就是死在了夏天南手里,对其手段之残忍深有体会,所以当“和买”的刀砍到自己头上时,他没有吃眼前亏,而是选择了忍让,将名下保留的大部分田产都过户给了天南商行。这样一来,他从一个富甲一方的士绅,彻底变成了中农。
苟二贵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遭受这样的剧变,他不愿就此沉沦下去,决定要报复。可是在临高向坐拥上万大军的平南伯寻仇简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在听说了对方大婚的消息后,他决定另辟蹊径,换个方式报复,于是变卖家产,带着一把匕首和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到了广州。
新娘子还没来,看热闹的人边等待边议论。
“这场婚事当真热闹,广州城以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