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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乱世扬明-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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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岛津千代“蹭蹭蹭”几个快步赶了上来,连刀都没拔,闪入其中一名刺客的怀中,背对着这人,倚住其前进的势头,以肉眼很难看清的度夺下了他手中的匕,顺手往后一刺,刺客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冲,刚好把咽喉送了上来,和匕来了个亲密接触——匕深深地插入了咽喉之中。这一套连贯的动作正是岛津千代演示过的“无刀取”。


第五百六十四章 明朝版的上访户



    用“无刀取”夺刀并反手刺死对手,在鲜血喷涌而出之前,岛津千代滴溜溜转个圈,甩开了这名刺客,避免血喷到自己身上。她眼睛盯住了第二名刺客,双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看样子准备来个一击致命的“拔刀术”。

    夏天南回过神来之后,看到岛津千代的这个准备动作,知道刀一旦出鞘,第二个此刻必死无疑,连忙出声阻止:“不要都杀了,留个活口!”在家门口遇刺,不把来龙去脉弄清楚,恐怕睡觉都不安稳。

    岛津千代闻言,放弃了拔刀的打算,挥舞刀鞘拍在第二名刺客的脖子上,把这人打倒在地。

    这时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警卫队将夏天南团团围住,唯恐再出现第三名刺客。

    地上那名刺客被控制住了,但是很不甘心,大声叫骂:“逆贼,你倒行逆施,在琼州府一手遮天,就算我杀不了你,总有人杀的了你!”

    夏天南听见这话很奇怪,听他说话不像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倒像是读书人的口吻。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蓄着胡须,自己并不认识,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与我有何仇怨?”

    这人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盯住他,眼睛里都像要喷出火来。

    魏连横也在迎接的人群当中,这时他听到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走上前来一看,居然还是熟人,他诧异地指着对方:“你……你不就是昌化知县?怎么会跑到临高来刺杀将军?”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人居然是昌化知县!好歹也是一县父母官,怎么会沦落到当街行凶杀人的地步,而且刺杀的对象是整个琼州最难惹的人?

    这人正是昌化知县卢庚余,他见被人认了出来,觉得自己现在这副乞丐打扮的模样有辱斯文,有心否认,可是又不愿说假话,便以袖遮面,闷声闷气地回答:“又管我是谁,既然不能手刃此獠,杀了我便是,无需多言!”

    夏天南得知这人是昌化知县后,断定这人是因为当初攻打昌化才会失心疯了跑来刺杀自己,心情由惊转怒,冷冷道:“不过是攻打了昌化县城而已,哪怕你进行了抵抗,我们破城之后也没有大开杀戒,不知道你心里的怨恨为何这么深。不过有句话你说的不错,我就要在琼州府一手遮天,妄图阻止我的,唯有一死。你既然敢来,想必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就成全你。来人……”

    “且慢!”孙元化越众而出,恳切地说,“将军,何不让他说清楚来龙去脉再动手也不迟?一个正堂县令,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可能会走到当街行凶的地步?”他听这个昌化县令的说辞,也是一个忠于圣上和朝廷的臣子,能够做出行刺之举,说明还是刚烈正直的性子,这样一个正直的忠臣,在官场中并不多,如果能救的话,还是要试试。好在刺杀有惊无险,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点面子,夏天南还是要给孙元化的,“虽然我觉得问不问都无关紧要,不过孙先生开了口,就给孙先生个面子,让他说清楚。”

    卢庚余朝孙元化拱拱手:“这位先生的好意心领了,只是鄙人已经心灰意冷,有过什么遭遇、为何要来行刺,不说也罢。”

    孙元化抱着为朝廷挽救忠臣、为将军避免杀戮官员过多的想法,耐心开导:“有什么事情,不妨开诚布公说出来,或许能找到解决之道,为何要一心求死?老夫当初也是和你一般模样,只求菜市口领那一刀,可是熬过来之后,回头再看,也不过如此,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

    卢庚余有些疑惑,大明官场所说的菜市口,一般说得是京城宣武门外的人流最集中的地方,这里历来就是行刑斩首的所在,而且以官员和政治犯居多,普通人还没资格在这里被砍头。本朝最著名的就是蓟辽督师袁崇焕在此被执行剐刑,从此之后,京城菜市口的名字在官场中不胫而走。这位老者自称差点被菜市口斩首,肯定也是官员,而且品级不低,像自己这样的七品小官,想死在菜市口都没资格。

    他试探着问:“还没请教先生名讳?官居几品?”

    孙元化叹道:“往事休要再提,老夫现在只是一介布衣……”

    一旁的司马德悠悠地插了一句:“这位先生姓孙,字初阳,曾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起居八座手握重兵的正四品大员!”

    卢庚余大惊,连忙行礼:“原来是初阳先生,失礼失礼!鄙人前任昌化知县卢庚余,字化愚。”巡抚是朝廷派驻地方的大员,军政大权在握,真正的实权派,整个大明也没多少个。卢庚余虽是偏远州县的小官,却也知道孙元化的名字。

    孙元化摆摆手:“往事如过往云烟,再说老夫也是以待罪之身苟活于世,现在只想辅佐将军做一些对江山社稷、对百姓有益的事情。话说回来,我都能放下,你又怎么不能放下呢?不妨把你的经历说给老夫听听。”他注意到,对方自称是前任知县,看样子要么是被罢官,要么是自己请辞,里面有故事。

    得知了孙元化的身份,加上人家堂堂巡抚都沦为布衣,自己的一些遭遇似乎也不值一提,卢庚余心中的郁闷减轻了不少。他叹道:“事情都是从琼州营攻打昌化开始……”

    他简单述说了自己这一年以来的遭遇。

    去年夏天南定下攻打澄迈、昌化两县的计划,魏连横负责打昌化,遭遇到卢庚余组织民勇抵抗,不得已使用了臼炮。县衙也被波及,卢庚余的右腿被残垣压断,留下残疾,成了瘸子。卢庚余咽不下这口气,想和卫所千户章大有联名上告,不料被对方拒绝,还反过来劝他要识时务。卢庚余一气之下,跑到府城向知府衙门告状,说琼州营擅自出兵,攻打县城、残害百姓。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知府秦秉严一听和琼州营有关,听都不听,把他轰了出去。

    无路可走的卢庚余绝望之际,想渡海去广州越级上告,被秦秉严得知后,派人把他挡了回来,并严词警告,如果再一意孤行,就找人弹劾他,走官面的流程捋了他的乌纱帽。

    堂堂一个七品父母官,同僚排挤、上官打压、上告无门,卢庚余牛脾气发作,便主动辞官,带着唯一的亲信随从,跑到临高来找夏天南同归于尽。只是夏天南这一年要么出入有人严密保护,要么出海几个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原本假扮乞丐的卢庚余,盘缠耗尽,硬生生变成了真乞丐。今日好不容易觅得良机,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一旁的夏天南听得目瞪口呆,这个一根筋知县的遭遇,听上去和旧时空的上访户如出一辙,这不就是个明朝版的上访户吗?


第五百六十五章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卢庚余越说越激动,起身站起来众人一看,果然一脚高一脚低,货真价实的瘸子控诉道:“整个琼州府,从知府到各地州县,官员只要一听到琼州营的名号,个个畏之如虎,避之不及,寻常百姓更是只知道临高夏将军,不知当今圣上。            火然文en如此无法无天、扰乱纲常的逆贼,难道不应该铲除吗?我卢化愚一个小小知县,官面上奈何不了他,辞官之后更只是一介布衣,告状无门,但是匹夫之怒,亦可血溅五步,只要能取其性命,赔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孙元化听了卢庚余的述说,忍不住问:“就算你有破城之恨、断腿之仇这样的理由,可是犯不着辞去官职、舍弃一切来临高找夏将军玉石俱焚啊?朝廷任命你为一方父母官,是要你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不是让你凭借匹夫之勇来逞英雄的”

    卢庚余恨恨地回答:“初阳先生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如果只是这些事情,说不定我也忍了,惹不起躲得起,老老实实劝课农桑,造福百姓。可是这逆贼命人开采亚玉岭的铁矿,以高额工钱为诱惑,蛊惑县内百姓给他挖矿、炼铁,如今百姓只知道挣工钱,无心耕作,田亩都抛荒了,夏税秋粮完全收不上。秦知府本就对我不满,现在更是借上缴粮赋的机会再三斥责,给我的考绩也是下等,就算我不辞官,恐怕这个知县也做不了多久了”

    原来如此,孙元化算是明白了卢庚余看似荒谬的举动背后真正的缘由。县城被攻破也就算了,毕竟魏连横带兵进城后并没有大肆报复,事后也没有任何人来追究昌化县的失城之责断腿虽然让人懊恼,可毕竟是意外导致,也不值得杀人泄愤另外告状无门,同僚和上官都忌惮琼州营,还反过来制止他的“正义之举”,这些事情虽然憋屈,但对其知县的位置又没有什么影响。真正让卢庚余绝望的,是琼州营产业迁移,把钢铁厂的重心转到了昌化,利用铁矿的地理优势,就近采矿炼铁,招募了大量当地百姓做工,影响了本县税赋的征收,最后还直接拉低了昌化县的考绩,晋升提拔成了泡影,甚至知县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

    夏天南听到这里,对卢庚余的恨意略微减少了一点,这不过是个受到工业化浪潮冲击的古板官僚而已,重农抑商的怨念很强,其执政理念还停留在“农夫、山泉、有点田”的阶段,一旦脱离了千百年来的传统执政模式,就无所适从。他的刺杀行动与岛津千代比起来,非常业余,就算岛津千代不出手,自己应该也能保证性命无忧难不成自己四肢健全还跑不过一个瘸子?

    旁边的司马德忍不住说:“你真是个榆木脑袋!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终日劳作,一年下来又能落下几粒米,照样吃不饱穿不暖。如今我们把钢铁厂建在昌化,让当地百姓能拿工钱,比起以往的收入增长数倍,难道不是造福百姓?”

    卢庚余倔强地反击:“铁矿终究有采完的那天,百姓不可能世世代代都有工钱拿,到时没了这个活计,田亩又抛荒了,当地百姓又怎么活?”

    孙元化暗自点头,不管卢庚余的观点是对是错,至少他在考虑自己乌纱帽的同时,也考虑了百姓的将来,也算难能可贵了。这个人,值得一救。

    林伟业也忍不住加入了辩论:“昌化土壤沙化严重,土地贫瘠,不够肥沃,而且含盐量较大,本就不适合种植粮食。你不顾实际,硬要百姓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只能是陷入越种越穷、越穷越种的恶性循环。”

    卢庚余闻言一滞,无言以对。昌化的田亩确实产量很低,远低于周边各州县,历任知县都因为上缴粮赋不足额,考绩上不去,像走马灯一样换,可是没有谁能破解这个难题。卢庚余也没有好办法,上任几年,每年的夏税和秋粮对他来说,都是一道鬼门关,怎么都没法完成粮赋任务。

    孙元化温言劝道:“你劝课农桑的想法没错,想要足额缴纳粮赋报效朝廷也没错,只是各州县土地肥沃程度不一样,亩产有高有低,不能一概而论。如果真如林老弟所说,昌化土地贫瘠不适合耕种,那么凭本事挣工钱养活自己也是一条出路。”

    卢庚余低声道:“可是赋税”

    司马德哼了一声:“钢铁厂的工钱丰厚,百姓有了钱可以向周边州县买粮,可以缴纳折色。赋税又没规定只交粮食,按折银交足折色照样可以。”

    卢庚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些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乍一看离经叛道,可是细想起来却不无道理。

    孙元化转身向夏天南求情:“将军,昌化知县今日之举也只是一时糊涂,将军又毫发无损,老夫斗胆替他求情,还请饶他一命。”

    夏天南倒没想到孙元化要求情,不知道该一口回绝还是顺势答应,沉吟起来。

    司马德慢悠悠地说:“今日若是放过了他,以后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胆子来刺杀将军反正失手了也没有性命之忧。”

    孙元化反驳道:“若是冒犯了将军就杀,那么澄迈知县、琼州知府都可以杀了。杀官对将军的名声不利,将来不管是做朝廷栋梁,还是逐鹿天下,都需要官员阶层的支持。汝可知千金买骨的典故?”

    夏天南不得不承认,孙元化说的有道理。既然当初能饶过辱骂自己的澄迈知县和发兵攻打临高的知府,那么放过前昌化知县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在不触及核心利益的前提下,放过这些官员,将来进军内陆,就能起到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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