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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乱世扬明-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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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琼州这样偏远的小州府应该是破烂不堪才对,没想到走上临高的街头,呈现在谢文君、董明珰等人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几人看着宽阔平整的水泥路面、两旁高耸的楼房、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一时间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先看哪儿了。董明珰喃喃道:“这还是大明的县城吗?怎么这些楼房都这么高,三层、四层居然还有五层的?”竹筋混凝土结构的砖房最高也只能建到五层,再高就不安全了,不过足以震撼这些看惯了青瓦平房的女流之辈。

    江姨娘虽然是做娘的人了,可是心思单纯如少女,她在地上用力跺了跺脚,欣喜地对女儿说:“女儿,你看,这石头地面平整结实,比广州城里的青条石路面还好呢!”

    谢文君仔细观察了一下,摇摇头说:“江姨娘,这恐怕不是石头石头哪有这样整块的,一条路上毫无缝隙?”

    江姨娘挽着女儿的手,笑着回答:“不管是不是石头,这路面好看、好走就行,免得明珰给我新做的绣花鞋弄脏了”广州城内的主要街道虽然是青石铺就,也算平整,但是总有年久失修松动的地方,下雨之后,一不小心踩到了,石板翘起,溅出的泥水就会弄脏鞋袜衣裙。

    董明珰爱怜地看着母亲,江姨娘还以幸福的一笑。一旁的谢文君看到了,不禁莞尔一笑:这对母女也是有趣,当娘的三十好几了还是一颗娇憨少女心,单纯无心机,做女儿的年少老成,颇有城府,平日里竟然是女儿照顾母亲更多一些。

    三人走到一处人头涌动的地方,好奇地驻足观看,只见前方有一座占地极宽的建筑,四面开门,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更像个大棚子,高耸的梁柱支撑起屋顶,为人遮风挡雨。

    这里面人群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进去的人大多空手,出来的人却多数提着大包小包,像是刚买了东西。董明珰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小声念道:“临高大市场。”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临高大市场



    这个市场是新城建好之后才建的,灵感来自于旧时空的农贸市场。明朝虽然也有露天的交易场所,但都是自发形成,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不仅分散,而且破坏周围的卫生环境。临高大市场建好后,不管是菜农、货郎还是卖山货的黎人,都一股脑被拉了进来,规定所有人只能在市场内做生意,不准在市场外随意摆摊占地,违者由衙门抓去打板子。

    在衙门的威逼下,做小买卖的都进驻了市场。原本他们都以为是衙门想着法子搜刮民脂民膏,可是几个月下来,发现收入比往常走街串巷更稳定,而且不用日晒雨淋,才知道这市场是给自己的福利。等尝到甜头之后,轰都轰不走了。

    卖货的小贩和消费的百姓都习惯了这个大市场之后,市场的管理人员——初期由衙役兼任,后来专门聘请了管理员——就粘贴告示,说要收管理费。

    市场内部分成固定摊位和游动摊位两种,收费也不同。固定摊位就和旧时空一样,砖石水泥砌就的长条形台面,费用为每月500文;游动摊位就是在空地席地而坐,每天谁先来占到就算谁的,费用为每月100文。

    本来这些小贩对收费是抵触的——大明朝都几百年了,从太祖爷起,就没收过他们这些小贩的税,更别说什么管理费了,虽然也会遭遇青皮无赖或者官府衙役、帮闲的敲诈,但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倒霉,总好过这样固定的收费——可是经历过数次在市场外的流动摆摊设点被衙役无情地收缴货担、货物之后,小贩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回到了市场。

    等缴纳了管理费之后,他们发现其实这笔钱也算物有所值:不仅免去日晒雨淋之苦,而且青皮无赖从不敢踏进市场一步,衙役们不仅不会敲诈,还会帮助维持秩序,比起以往提心吊胆的日子要强多了。越来越多的小贩慕名而来,市场愈发繁荣热闹。

    谢文君三人怀着好奇心进入了市场。虽然市场中弥漫着海鲜的腥味、鸡鸭的粪臭,让人很难适应,但三人还是被市场内的热闹所吸引。董明珰两眼放光:“这个市场的主意挺不错,要是在广州城内也建个这样的市场,向小贩收些银钱,算是稳赚不赔。虽然每日银钱可能不太多,但是胜在稳定,细水长流。”

    谢文君刚想嗤笑这位手帕交钻进了钱眼里,旁边一个年轻女子闻言笑出了声,开口说道:“你以为这个市场有这么简单?光应付衙门和青皮流氓就够你喝一壶的。”

    三人齐齐转头,发现一名中年女子和一名年轻女子站在她们身后,说话的正是年轻的女子,瞧着打扮不似汉人,倒像是少数民族的服饰,不过两人看上去都非常精明干练。

    董明珰毕竟年轻,当下有些不服气地反问:“这个市场开得不是挺好吗,怎么就断定我就开不了呢?”

    这下连那名看起来更老成持重的中年女子也笑了起来,她笑吟吟地说:“姑娘,你可知道这个市场是何人所开?”

    董明珰一怔,正想说我如何得知,身旁的谢文君皱眉道:“莫非这个市场背后的靠山是琼州营?”

    年轻女子点点头:“正是。这位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若不是我家夏老爷,这个市场又如何开得起来?平日里衙门三天两头来转悠,不给孝敬就甭想开张,衙门的差人走后,地方的青皮无赖又要上门打秋风,美名其曰‘保护费’——得罪他们比的罪衙门还麻烦,每日几个人轮番找你的麻烦,你一单生意都别想做!”

    董明珰虽然在钱庄积累了一些做生意的经验,但是很少涉足这些市井之间的小买卖,财大气粗、关系过硬的宏图钱庄又岂是这些小摊小贩能比拟的?这些做小生意的潜规则,她从未听说过。

    年轻女子继续说:“刚才这位姑娘异想天开想要在广州城内开市场,不把衙门和市井无赖打点好,我担保你的市场开不了三天就要关门大吉。”

    董明珰默然,无言以对。莫说打点衙门、应付市井无赖,就说自家便宜“义父”高宏图留下的钱庄,没有夏天南撑腰,她连总号的门都进不去。

    谢文君忍不住反驳:“难道琼州营就能打点好?左右只是一介武夫,衙门不给他这个面子又如何?”

    听了她话中的贬斥,中年女子还好,年轻女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姑娘是外地来的吧?难怪这般没见识。你可知道我家老爷的话在临高,甚至整个琼州府,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小小的县衙又算得了什么?”

    谢文君闻言有些意外,也不太相信,她冷冷道:“信口开河,我才不信。你一口一个你家老爷,难不成是夏天南的妻妾?要不怎么会这般维护他?”

    年轻女子脸涨红了,瞪着眼睛大声说:“你这汉人女子说话怎么难听?我叫符南英,可不是夏老爷的女人,我阿哥姓林,是夏老爷的兄弟。”原来这年轻女子正是新婚不久的符南英,旁边的中年女子是谭二嫂。

    董明珰赶紧挡在谢文君身前,赔笑道:“两位姐姐,我这姐妹只是说话冲了些,人是极好的,大家莫要为了几句话起了争执。”

    谢文君低低哼了一声,扭转头不再说话。不知为何,凡是替夏天南说好话的,她就忍不住要辩驳几句。

    符南英见董明珰好说话些,便说道:“还是这位姑娘明事理。大家都是女人,萍水相逢,没必要争吵。”

    江姨娘也来打圆场,怯怯地说:“少年人不懂事,这位姐姐,还有这位小姑娘,请莫放在心上。”

    谭二嫂也是个老好人,见对方都给台阶下了,便拉了拉符南英,笑着说:“都是小事,不妨事的。只是送给三位一句话:在临高,最好不要说琼州营和夏老爷的坏话,免得惹祸上身。”


第四百二十二章 谢文君的心思



    董明珰奇道:“琼州营在临高真有这么威风?两位又和琼州营什么关系?”

    谭二嫂笑道:“琼州营的事,无须我多说,你在临高多呆几天就知道了。至于我们,确实和琼州营有非常密切的关系。这位符南英姑娘,是本县的黎人,嫁给了琼州营的林老爷,也是被服厂的管事;至于我,你们可以叫我谭二嫂,是纺织厂的管事,我家男人也是给夏老爷做事,你们看到的这些高楼、街道的‘石头’路面,都是我男人修的……”

    董明珰一听,顿生亲近之感:“原来都是给夏老爷做事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小妹叫董明珰,也是给夏老爷做事的,替他打理广州的钱庄。”

    自报家门之后,双方关系就不一样了。谭二嫂和符南英一听,一人拉住董明珰的一只手,亲热地说:“原来都是自家人。妹妹年纪轻轻就能打理钱庄,可比我们厉害多了。”

    董明珰谦虚道:“钱庄还没正式开张,一切都要听老爷吩咐,我也只是照吩咐做事,可没有这个本事,能够单枪匹马撑起这么大个钱庄来……”

    江姨娘啧啧称奇:“原来夏老爷手下不止我家明档一个女掌柜,还有这么多能干的女人。”

    符南英骄傲地回答:“我家阿哥说,夏老爷这叫‘男女平等’。在夏老爷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能人和庸人之分,才不会像其他的汉人老爷那么古板。”

    几个女掌柜说着体己话,谢文君倒成了“外人”,被冷落在一旁。她听到了这句“男女平等”后,心中被触动了。

    她从小饱读诗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从父亲那里学习治国理政的道理,论才华学识,她自诩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父亲常说,若是她有参加科举的机会,别的不敢说,中个进士不在话下。可是在大明的天下,女子再如何天资聪颖、满腹经纶,也没法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一展胸中所学。

    此刻听了几人的话,谢文君心中一阵酸楚,她们在夏天南的庇护下都得到了施展才干的机会,而自己,恐怕有生之年都等不到这一天的到来。

    不过,越是这样,她对夏天南鄙夷之余,更加好奇了。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会把大明治下的县城改天换地,变成如此模样?又怎么会一视同仁,重用这么多女子,毫不顾忌世俗的眼光?贪杯好色的登徒子、嚣张跋扈的武夫、成功的商人、知人善用的领袖……到底哪一个面孔后面才是他的真面目?

    与符南英、谭二嫂说了好一会儿话后,董明珰才依依不舍地与二人告别。

    在回南园的路上,董明珰兴奋地说:“文君,你知道吗?原来夏老爷不仅会打仗,做生意也是厉害的很,广州那边卖到缺货的琼州布、天涯香烧酒,都是他名下的买卖。看来钱庄在他手里,也会兴旺起来的,说不定比在高家手里更加红火……”

    谢文君心中暗暗吃惊,原来只知道琼州布和天涯香出自琼州府,却不知道都是夏天南的买卖。加上炮轰广州城、大胜官兵的“光辉历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登徒子”也算文武双全了。不过心中这么想,口中回答的却口是心非:“瞎猫撞上死耗子而已。”

    董明珰看着她,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倒是江姨娘兴致勃勃地说:“这位夏老爷不仅心地善良,而且能赚钱、会打仗,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子,得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啊?”她看了看自己女儿,摇了摇头,“明珰怕是不行,脸蛋还是不够漂亮,他身边肯定不缺美貌如花的狐媚子,你争不过她们的……”

    董明珰哭笑不得:“娘亲,你说什么呢?我是没娘亲你长得俊,但也不能这么埋汰自己女儿吧。夏老爷那么厉害的人,我可配不上他——呆会进了他的宅院,这些话可不能乱说了,被人听了去,女儿还要不要做人了?”

    谢文君忍不住说:“江姨娘,你未免把这姓夏的说得太好了。明珰这般俊俏的人儿,我见犹怜,哪里又配不上他了?”

    江姨娘转头盯着谢文君,上下打量,似乎没有听见她反驳的话。

    谢文君被看的不自在,以手遮面,偏过头去,嗔道:“江姨娘,你看什么呢?”

    江姨娘啧啧道:“以前还不觉得,今日仔细打量,谢家小姐这样的容貌,俊俏秀丽而不失大气,天庭饱满、下颌方圆,乃大富大贵之相,妥妥的正宫娘娘的命啊!若说有谁能配得上夏老爷,妾身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谢家小姐了,你这样的命格才能承受得起这样的福禄,我家明珰撑死了也就是个侧室的命……”

    此话一出,董明珰羞了个满脸通红。

    谢文君镇定一些,淡淡说道:“江姨娘,你是长辈,莫再胡言乱语,戏谑我们小辈了。姓夏的那样的登徒子,我才看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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