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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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知宣威的愁法却又不同,他见华云龙凝目而注,只当他一心悬念阮红玉的景况,不觉眉头一皱,怨声说道:“二哥怎么啦?‘麒儿’已经过去了,阮红玉究竟如何,即刻便知分晓,何须你这般全神贯注呢!你不是说另有一套炼功的法门可以炼化‘神虺’之毒么?
那……”
华云龙一“哦”,接口道:“那不急……”
宣威大感不忿,截口唉声道:“你不急我可急响!你看不见自己的颜面,你可知道你的脸色多么吓人么?”
说得也是,华云龙此刻的脸色确是吓人至极,他脸色灰中透黑,额角青筋暴起,不时可见肌肤抽搐的现象,可知他内腑的痛苦并未稍减,而且有增无已。
自己的痛苦自己当然知道,故之宣威嗔声薄斥,华云龙不但不以为怪,其感激之情尚且又增进了一层。
但见他苦苦一笑,柔声解说道:“威弟,非是愚见不知自借,兄因那套练功法门大异常规,愚兄初初修练,刚刚入门,尚不能随心所欲……”
宣威一者好奇,一者着急,未等他讲完,已自接口道:“那要怎样才行?”
华云龙道:“必得心境绝对自然宁静才行。眼下阮姑娘究竟如何,未敢断言,这等状况,愚兄实在定不下心来,设若勉力为之,那就危险重重了。”
他这样一讲,宣威竟然目泛异彩,露出错愕怀疑之色。
正当此时,忽听“麒儿”一声惊呼,大叫道:“该死,该死,小姐,不……不……二公子,你快来。”
华云龙凛然一震,立时便想挣扎坐起,但因蓦闻惊呼,心绪激荡过甚,只觉内腑一阵奇痛,忍不住一声闷哼,又复颓然倒了下去。
宣威急舒右掌,摸抚着他的胸口,怨声轻责道:“你看你,阮姑娘若有意外,着急有什么用?”
华云龙强忍痛楚,喘息道:“威……威弟……请你……你去……去看看。”
宣威蹙眉叹了口气,抬目扬声道:“麒儿,究竟怎么回事,你这般大惊小怪?”
“麒儿”的神情既恨且忿,高声答道:“那批人心肠好毒,嘴说放人,临走却在阮姑娘的胸口钉上一枚毒针。还在她丹田下腹做了手脚。”
宣威不是铁石心肠,骤闻此言,脸上也变了颜色,急急问道:“人呢?人究竟怎样啦?”
“麒儿”惴然道:“恐怕……恐怕没有救了。”
宣威心头一寒,道:“快!快将她抱过来。”
话声刚落,倏觉两腿重量骤增,低头瞧,原来华云龙双目紧闭,仰面躺在他的腿上,再次晕厥过去了。
这是宣威最最耽心害怕的事,他先是一怔,继而身子一伏,扒在华云龙的身上,颤声嘶喊道:“二哥……”接着这声嘶喊宣威泪如涌泉,终于忍不住嚎陶大哭起来。
宣威之所以为宣威,以一哭已自泄露无遗了。
原来宣威也者,并非真名,他的真名叫做蔡薇薇。
蔡薇薇乃是蔡昌义之妹,系属女儿之身。女人好哭,本是天性,尤其眼见关怀之人不听劝告,不知自惜,陷入昏迷之中,一时之间,怨忿感伤骤然涌至,任她坚强十倍,亦难自抑,悲恸涕泣,自也无怪其然。但见“麒儿”怀抱阮红玉,急急奔来,道:“小姐,二公子怎样啦?”
“麒儿”原叫“琪儿”,乃是薇薇的贴身侍婢,奔近一看,不禁心头一凛,连忙将阮红玉放在地上,骇然叫道:“唷呀!这样不行,不行呼!”
双膝一屈,拚命摇蔡薇薇的肩头,接道:“小姐,您这样不行,您得节哀,先看看二公子的情形再议,这样扒在他的身上哭泣不已,怎么得了呢?”
薇薇仅是悲恸难抑,神智仍然清晰的很,闻言之下,刚想抬起头来,忽听风声飒飒,一条人影泻落背后。
她心头一紧,急急搂住华云龙的身子,单掌一按地面,忙向一侧窜了开去。
只听来人急声道:“薇妹,是我,二弟怎么啦?”
薇薇一听来人呼喊,忙又足下一点,窜了回来,道:“大哥!二哥……”
心头一酸,胸口一噎,又复泣不成声了。
来人一领蓝衫,腰佩长剑,正是华云龙的大哥—一华熙。
华熙是个端凝庄重,脸貌和煦的少年,他此刻站在蔡薇薇面前,目睹乃弟闭目晕厥之状,心头着实惊骇不已,但神态却是毫不慌张,这一份稳健从容的气概,即使与当年的华天虹相较,也不稍逊。
只见他目光炯炯,在华云龙脸上来回扫视了两遍,始才抬起头来,移注蔡薇薇,蔼然说道:“薇妹别哭,二弟纵然已遭暗算,但依愚兄看来,一时片刻尚不致于恶化不治。来,将他交给我,咱们先找一处避风之所歇上一歇,再作商议。”
话声中双臂一伸,未等蔡薇薇作何表示,已将华云龙抱了过来,接着扭转身躯,迳自下峰去了。
蔡薇薇先是一怔,继而强抑悲痛,一抹泪珠,默然无语地相随而行,琪儿一见,连忙抱起阮红玉,随后赶去。
一行人到达“通天教”那座荒芜的下院,华熙略一瞻顾,便在那斑剥敞天的神殿一角,席地而坐。
华熙的一举一动,皆予人一种肃穆的感觉,又因他脸貌和煦,看去平易近人,故在肃穆的神韵之中,便产生了令人不可抗拒的违拗力量。蔡薇薇本有满腹辛酸极欲待诉,华熙不作一声,也只得强自忍耐,随他坐了下去。
那神殿一角全是断砖残瓦,污秽不堪,华熙举手一拂,扫除了部份砖瓦,向琪儿招一招手,道:“琪儿过来,请将阮姑娘放在地上。”
脸庞一转,又朝蔡薇薇道:“薇妹,劳你的神,看一看阮姑娘可还有救?”
琪儿闻言,忙将阮红玉平放地上,退向一侧。
蔡薇薇黛眉深蹙,脱口说道:“二哥呢?”
华熙道:“二弟的情形较为复杂,愚兄得详加检视,阮姑娘乃是女儿之身,愚兄多有不便之处,只得偏劳薇妹一二。”
蔡薇该听他这样讲,始才无可奈何的点一点头,随即站起身子,前去检视阮红玉的伤势。
须臾,只见她神色黯然,抬起头来,道:“大哥,阮姑娘浑身发紫,‘中极穴’为阴柔指力所伤,‘巨阙穴’刺有一枚毒针。看来生机已绝,没有救了。”
华熙眨眨眼睛,默然有顷,道:“这位阮姑娘死不得,薇妹,你肯费点内力为她疗伤么?”
蔡薇薇皱眉蹙额道:“她脉搏已停,心脏半晌跳动一次,而且浑身发紫,显见血染奇毒,已经遍及全身脉络,这等情状,内力疗伤会有用么?”
华熙黯然道:“染毒不要紧,愚兄这里有丹药,怕只怕‘中极穴’伤势过重,纵然能够挽回她的性命,一身武功也报废了。”
蔡薇薇顿了一顿,道:“设能挽回性命,失去武功倒不要紧,那可以重练。”
华熙摇一摇头,道:“伤在‘中极’,足三阴之脉失去功用,‘丹田’真气无法下行,重练武功,怕是难之又难。”
他忽然轻叹一声,接着又道:“这些顾不得了,眼下救人要紧,薇妹,你多劳神。”
右手一扬,一颗药丸飞了出去。
蔡薇薇接住药丸,着急道:“不行啊!大哥,既要解毒,运功的方法我不懂啊!”
只见华熙微微颔首,接着口齿启动,当即以传音之法,将那“气分阴阳”的运功之道传给了蔡薇薇,蔡薇薇也不迟疑,立即将药丸纳入阮红玉嘴内,随即跌坐在她的身侧,两手一分,右抚“中极”,左按胸口,默默地为阮红玉疗起伤来。
这一段经过说来费时,实际上不过片刻功夫,华熙直到此刻,始才神色凝重地低下头去,仔细审视乃弟的伤势。
这等“失人后己”的胸怀,是他们华家的传统,也是文与华天虹夫妇的教养。这在他们华家昆仲来讲,本来极其自太君然的事,但看在旁人眼内,那就感人至深了。
此刻,在那神殿的断垣之外,恰巧有人在那里窥视。由于他们掩藏得直,华熙与蔡薇薇又复心不二属,始终未曾察觉。
那是一位豆蔻年华,手执钢杖的少女,与一位脸蒙纱巾,目光炯炯的男子。那男子中等身材,长得虎背熊腰,只因脸蒙黑巾,看不准年岁,但那少女白衣飘飘,神情冷漠,钢技之上,赫然雕着九个女鬼头面,竟是“九阴教”的新任教主梅素若。
梅素若隐身断垣之外,无疑是蹑踪华熙而来,但此刻显见目光犹豫,似有重大的事故决断不下。其实所谓重大事故,正是见了华熙无私无我的举止言行,心中感触良深,一时失去了主宰。
须知善善恶恶,乃是人之天性,梅素若纵然从小冷傲无情的教养中长大,纵然冷癖乖张,这份人类相通的本性并未完全泯灭,也就是说,是非善恶的观念还是有的,只是含混笼统,有欠清晰罢了。
这时,只听那蒙面男子悄然说道:“禀教主,时机到了。”
梅素若恍若失闻,目光空空洞洞,好似在捕捉什么?
那男子又说了一遍,岂料梅素若大不耐烦,目光一棱,冷冷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娇躯一转,反而离开了断垣。
蒙面男子大出意外,急步尾随而行,又复悄声道:“时机不再,教主请三思。”
只见梅素若身子一顿,冷然喝道:“噜苏!本教主‘三思’什么?哼!你是客卿之位,竟敢出言不逊,干涉本教主的行动?”
蒙面男子先是一楞,接着身子一躬,欲加辩说。
梅素若更不耐烦,钢杖一顿,袍袖一拂,但见她白衣飘飘,已自翩然起步,朝那山下行去。
蒙面男子越发怔楞,满脸错愕惊疑之色,却是难定去留。
正当此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临空传来,只听华熙朗声道:“姑娘请留步。”
原来梅素若一时忘情,喝声过大,早已惊动了华熙。
梅素若闻声止步,转身傲然道:“有何指教?”
华熙闻声而来,只见月光下白影拂动,未见那蒙面男子,因而断定来人是个女子,不料梅素若傲然若此,倒是楞了一下。
他为人稳健从容,虽觉诧异,却未放在心上,落身地面,随即双手抱拳,朝梅素若拱了一拱。蔼然问道:“姑娘尊姓?夜冷风紧,请问何事到此?”
梅素着冷冷一哼,道:“顾你二弟去吧!其他的事,眼下不要多管。”
此话敌友难分,华熙又是一怔,道:“舍弟不要紧。姑娘夜涉荒山,在下疑惑重重……”
话未说完,梅索若忽然截口道:“那很好,午后未正,可携令弟至山下赤镇一会。”
话落旋身,就待下山而去。
华熙越发生疑,暗暗忖道:“此女可能与二弟有仇。”
忖念之中,飘身挡住去路。抱拳一拱道:“午后之约,舍弟未必能到,盼姑娘示下名讳,倘若失约,在下也好转告。”
华熙神态儒雅,气度从容,再加上词意恳切,梅素若听了,只觉无法拂袖而去,不答总是不行。
不料那蒙面男子忽然闪身而出,阴阴一笑,道:“阁下枉为华家的长子,难道连‘九阴敦’的权杖也未见过么?”
梅素若的神色顿见不豫,双目之内,冷焰电射,直向那蒙面男子扫去,那蒙面男子却是故作未见,头也不回。
华熙倒是暗吃一惊,不觉朝梅素若手中钢杖望去。
那是一根色泽黝黑的钢杖,上端雕着九个披头散发,獠牙外露的女鬼头面,神情极为狰狞。
这钢杖华熙虽未见过,却曾听过长辈们一再谈起,故而一见之下,不禁信疑参半,目光一移,复向梅素若脸上望去。
梅素若如今乃是一教之主,不能不加说明了。
只见她微一颔首,冷然说道:“不错,本座正是‘九阴教’主。”
华熙耳闻此言,不由忖道:“既是‘九阴教’主,怎地来而复去,另订午后未正之约?
这与传说的行径不尽相同啊!”
疑忖中,复又重作一礼,朗声说道:“原来是教主驾到,在下少见,惹人见笑了。”
他与乃弟毕竟不同,纵有不解之处,也不肯失了礼数。
梅素若冷然挥手,道:“不必虚套,但问未正之约,贤昆仲来是不来?”
华熙微微一笑,道:“华熙不擅虚言,言必信守,未正之约,舍弟纵不能到,在下必定准时到达,教主尽可放心。”
梅素若漠然接道:“那很好,本座准时在赤镇东南侯驾。”
话声一落,袍袖拂动,飘飘然下山去了。
那蒙面人急步跟随。奔出三步,忽又回身道:“华老大,你不问区区的姓名来历么?”
华熙淡然道:“以见台言行而论,当非‘九阴教’的属下,在下本有所疑,但因兄台黑巾蒙面,似乎有欠光明,在下……在下也懒得问了。”
蒙面之人听了,顿觉气血上涌,大有出手一搏之意,可是,不知是何道理,他又强自抑止满脸怒火,顿一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