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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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为几件必须要办的事安排了次序:
想见“玉鼎夫人”倒不急,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查探“九阴教”的动向最好是在晚上,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提高警觉。
目前以追查“几个异族人”为宜,顺便亦可逛逛金陵,留神一下“金陵五公子”可曾无恙归来?其中包括蔡昌义在内。
他心思缜密,半日之间,好似成熟得多了。
此刻,他信步漫游,东张,西望,来到了江干下关。
金陵眼下是明朝的都会,也是水陆码头。下关一带,车马不绝,商旅如潮,另外有三多,那是镖局多、客栈酒肆多、茶楼楚馆多。
这下关一带,其繁荣不下于城内夫子庙,大街之上,除了商贾行旅,船夫脚衙之外,到处可见高一头、阔一臂、横眉瞪目的好汉,这些人横冲直闯,斗殴滋事,如同家常便饭,公门的捕快,只要不出人命,竟也视若无睹。
华云龙在那熙来攘往的人丛中转了一转,不见特殊扎眼的人物,便向一座不大不小的茶楼踱了过去。
一个茶博士迎了上来,哈腰打躬道:“少爷请,楼上有雅座。”
华云龙将头一点,登上二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
茶博士急忙搬动桌椅,阿谀道:“嘿嘿!这窗口面临长江,空气清朗,比雅座更好。
爷!您喝什么茶?”
华云龙信口言道:“普洱。”
茶博士干笑一声,道:“您老来自滇边吧?嘿嘿!其实‘普洱’不如‘武夷’,‘武夷’不如‘君山’,‘君山’不如‘龙井’。‘龙井’的‘毛尖’,那才是茶中珍品。爷,您老泡一杯‘毛尖’试试如何?”
华云龙目光一抬,笑道:“你对茶很有研究?”
茶博士微微一怔,哈腰道:“爷夸奖。”
华云龙脸色陡沉,道:“我要普洱。”
茶博士又是一怔,蹑嚅道:“这……这……”
华云龙朗声大笑,道:“这什么?普洱缺货,是么?”
茶博士一脸尴尬,连连作揖道:“是,是,普洱缺货,爷海涵。”
华云龙大笑不已,道:“既然缺货,何须饶舌,你倒很会做生意。”
茶博士满脸通红,垂目道:“大人不记小人过,爷见谅。”
华云龙轻轻挥手道:“去吧,随便什么茶,我都喝啦!”
茶博士想不到他如此好说话,抬目一楞,随即哈腰告退,匆匆下楼而去。
这一刻,楼上的茶客均纷纷向他望来。
一者是他劲装佩剑,体形伟岸,目光熠熠,英气逼人的缘故,再者,为了选一杯茶,他竟调侃了店伙一顿,旁人只当他寻事惹非而来,因之格外惹人注意。
须知白昼饮茶,大半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这种人不但喜欢起哄,而且专门好称英雄,强替别人出头,美其名曰谓之打抱不平,不料华云龙随和得紧,仅是打个哈哈而已,那就不免令人失望了。
华云龙气派极大,目光在众人脸上一转,便自去望窗外,悠然自得地欣赏那浩瀚的江水、往来的船只。
“二哥,此人身手不弱?”
另外一个清朗声音道:“嗯!此人英气朗朗,神仪内蕴,是个内家高手。”
粗哑的声音又道:“如能得他相助,那就用不着悄悄的回去请人了。”
清朗的声音低声斥道:“三弟莫非糊涂了?咱们与他既无一面之缘,又不知他的底细,你怎会忽然兴起这种念头?”
粗哑的声音低声一叹,道:“救人如救火,咱们已经耽搁一天了。”
华云龙虽在眺望江景,但他乃是有为而来,两人的谈话,他听得一字不漏。
他出身云中世家,生就一付侠义心肠,蓦闻“救人如救火”,心中不觉一震。
就在这时,茶博士端来一壶香茗,他回过身来,啜了一口,趁机朝那声音来源望去。
但见茶楼一角,面对面坐着两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其中一人虬须绕腮,颊上老大一条刀疤,另一人体形瘦长,眉心一颗黑痣,两人同是短装打扮,身带兵刃,但却风尘仆仆,戚容盈面,一副焦灼不安的神情。
他朝两人望去,那二人也正向他望来。
华云龙并无以貌取人的习气,目光一触,顿时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台若不见弃,何不移驾一叙?”
因为一句话,已激起侠义的心肠,他竟忘怀了此行的目的,主动招呼别人了。
两个汉子犹豫了一阵,终于端起茶具,走了过来。
瘦长汉子抱拳一拱,道:“区区骆振甫,这位是区区三弟,姓马名世杰……”
华云龙还了一礼,肃容道:“在下白琦,两位坐下谈。”
这是他暗中的决定,凡遇未明底细的人,一律暂用假名。
骆振甫与马世杰道了“久仰”,分别在他两侧落坐。
华云龙开门见山,接着问道:“在下听两位兄台言讲‘救人如救火’,但不知何人有难?因何有难?若不见外,在下愿闻其详。”
此话一出,骆、马二人面面相觑,不觉愣然。
华云龙“哦”了一声,微微一笑,又道:“在下鲁莽了,在下理该表明态度,以免二位见疑。”
骆振甫暗暗忖道:怎么回事?看他内功精湛,无疑是个一流高手,却又这般率真,好似了无江湖经验,讲话毫不考虑。
马世杰性子较急,赧颜接口道:“哪里,哪里,区区兄弟低声讲话,不想竟为白兄听去,适才怔愣,乃因事出意外之故,倒惹白兄多心了。”
华云龙点一点头,道:“既然如此,马兄何妨坦直说明内情,倘使不悖于道义,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自当略尽绵力。”
这又是缺乏经验之谈,纵然欲明内情,也没有这样讲法的。
骆振甫心中嘀咕,表面却是喏喏连声,道:“是,是,咱们兄弟,正想仰仗白兄之力。”
话声一顿,倏又接道:“事情是这样的:在前几日,咱们兄弟三人,相随一位朋友有事西行,不料行至凤阳地面,突然遇上一批衣着怪异的人……”
他讲话拖泥带水,华云龙颇感不耐,眉头一皱,道:“骆兄讲话简单一点。”
骆振甫赧颜一顿,马世杰接口说道:“二哥,我来讲。”
脸庞一转,目注华云龙道:“咱们是去找一个人,殊料直到凤阳,仍无一点眉目,也是咱们那位朋友内心焦急,见到迎面来人,上前借问一声,讵料那批人一听咱们要找之人的姓名,顿时便与咱们打了起来……”
左一声“朋友”,右一声“要找的人”,讲来讲去,始终未提两人的姓名,华云龙听得满头雾水,截口问道:“你们那位朋友是谁?要找的人又是谁?”
马世杰闻言一怔,抬起头来左顾右盼,大不放心。
华云龙恍然大悟,悄声道:“这样吧,沾点茶水,写在桌上。”
骆振甫似有阻止之意,马世杰却是将头一点,当下食指沾水写出了三个字——华云龙。
华云龙蓦然见到自己的姓名,不觉凛然一震,但未来得及转念,马世杰已复写出另外三个字——余昭南。
华云龙如遭雷击,失声叫道:“什么?余……”
突然警觉隔墙有耳,叫唤不得,硬生生忍了下去。
同一时间,马、骆二人也是一声惊呼,道:“你……”
华云龙眼望二人骇然之状,心知他们误会了,于是歉然一笑,道:“两位兄台幸勿见责,在下正是华云龙。”
马、骆二人怔了一怔,彼此相顾,似乎仍难置信。
华云龙只得又道:“在下原是被‘九阴教’教主所劫,昨夜脱险归来,曾经见过余老前辈,虚名相见,也是逼不得已。”
他这样一讲,二人信是信了,却苦于功力有限,无法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表达心意,顿了一下,还是骆振甫心思较快,急忙沾点茶水,在那桌上写道:“余公子为人所掳,目的在查问你的下落,昨日傍晚,尚在凤阳城西清虚观中,如今何在,不得而知。”
华云龙心中着急,传音急道:“咱们走。”
骆振甫一摇头,疾书道:“大哥进城邀人去了,人到再走。”
华云龙忧于形色,道:“可是敦请余老前辈?”
骆振甫哼道:“不敢惊动余老太爷。咱们兄弟原是余府的食客,大哥乃是暗中相邀同道赴援,不久当可赶到。”
华云龙双眉紧蹙,道:“一日之隔,变化万千,骆兄示下对方的形象衣着,在下即刻动身,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骆振甫想了一下,濡指疾书道:“对方共计四人,一个红衣女子,一个文士打扮,另外两个头挽道髻,身着杏黄及膝大褂,双袖齐肘,看去颇似僧袍,却是圆领当胸开衩,足上高腰白袜,粉底皂靴,不类中土人士,年纪……”
写到这里,华云龙等不及了,掏出一块碎银丢在桌上,道声“前途见”,三步并作两步,急急下楼而去。
骆、马二人相顾愕然,半晌过后,始才同声一叹,道:“不愧是华大侠的公子。”
且说华云龙急奔渡口,登上一只渡船,在浦口上岸,问明前往凤阳的道路,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展开轻功,撒腿奔驰。
这便所谓“急人之急”了。
他撇下了许多待办的事,星夜狂奔,为了前去救人,而那人是否仍在凤阳清虚观中,却是毫无所知。
说起来难怪他要着急,余昭南因他而奔波,因他而被劫,以一个侠义之士来讲,纵然抛却性命,也得将人救出,哪管他如今是在何处。
将近六百里行程,他费了半日一夜的功夫,终于在辰初时分赶到了。
略事调息,清虚观观门打开,他装作散步而至的模样走了进去,向那开门的道士道了一声“早”。
那道上打了一个稽首,也道一声“早”。
华云龙正想趁机请问一声,可有如此这般的人在观中借住,忽见一瞥红影在眼角一闪而没。
他记得劫持余阳南之人,其中便有一个红衣女子,于是他毫不迟疑,脚下一点,顿时窜了过去。
那是一处月牙门,门内是侧院,尽处仍是月牙门,等他窜到第一座门,那瞥红影却在另一座门消失了。
这时他已瞧见红影的背影,那确是一个女子,而且背影还很熟。
他心念电转,不觉失声自语道:“怎么?会是她?”
原来那红衣女子不是旁人,竟是“玉钩娘子”阮红玉。
阮红玉曾经对他情意绵绵,关顾备至,当日分离,颇有难舍难分之势,曾几何时,竟然远远趋避了。
他心中疑念百出,人已穿过侧院,存身于回廊之上。
这时,适有一个中年道士返回而来,华云龙急忙收起杂念,趋前一步,抱拳作礼,笑道:“请问道长,近日有人借宿么?”
中年道士脸色一变,不觉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施……施主……”
华云龙察言观色,心中已经明白,连忙低声道:“道长勿惧,在下有一个朋友,被那几人劫持,在下乃是救人来的。”
中年道士神色稍定,朝华云龙打量一眼,道:“施主可是姓华?”
华云龙道:“在下华炀。”
中年道士脸色又是一变,急声道:“施主快走,那几人正是找你。”
原来华天虹大仁大义,恩德广被,便是这不懂武功的出家之人,也对他敬仰万分,因父及子,华云龙内心着实感动。
但他却是淡淡一笑,道:“多谢道长关顾,在下不能走。”
中年道士更急,竟来推他,道:“那几人妖法利害,非武功能敌,施主要救人,晚上再来,贫道设法助你一臂之力。”
华云龙将头一摇,道:“道长盛情,在下心领,在下自信自保有余,但望道长示下那几人的居处,在下自有办法救人。”
中年道士推他不动,又复向他打量一眼,突然轻叹一声道:“施主执意如此,贫道自然无法勉强,但请施主务必记住,那几人若是搬出一座血鼎,你得答应贫道即刻退走。”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在下遵命。”
中年道士这才往后一施眼神,道:“顺这回廊走,尽头左拐,另有一座院落,贵友囚在正中一间,那几人分住两旁静室,施主千万小心一点。”
话落错身而过,好似生怕被那几人瞧见。
华云龙定一定神,始才撒开大步,沿那回廊走去。
那院落独踞一隅,前面是一块长方形的空地,后面是一排道房,共有十余间之多,想是平日香客留宿之用。
此刻,道房门户紧闭,那几人似未起身。
华云龙站在空地之中,微一沉吟,忽然敞声道:“昭南兄,昭南兄,你在哪里?”
这办法极妙,余昭南如能出声,便可知他无恙,只要伤势不重,更可知道被囚之处,下手救人,那就方便多了,如若不然,便是余昭南伤势沉重,或是穴道受制,救人就得另用特殊方法。除此以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