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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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这一瞥之间,孟玉箫心中已然知晓此刻在这只船上必然载着林天宝的遗体返回中原。
他思忖之间,忽又听身旁张敏悄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语声方落,便已拉起唐婉快步走去。
孟玉箫心中一动,收回目光,随之走去。
第一百零九章 春风得意
三人进了杭州城,已是暮色四合。
一家酒馆,门前悬着一块招牌,上书“春风酒楼”四个隶字,笔力刚健,龙飞凤舞。
门楹两侧,写着一联。
左一联,写道:“杀猪屠狗处”
右一面,写道:“寻欢作乐时”
字迹拙劣,字体歪斜,文句粗俗,笔触稚嫩,有如幼童手臂,与此酒楼“春风”之名,取意春风得意,全然格格不入,然而一笔一画间却是大开大阖,满含豪气。
但下面的题款更是令人触目,写的是:“王铁人写于大醉之后”。
三人乍见此联,心中虽奇,但也并未放于心上,踏进酒楼,暂时安顿。
夜幕虽已降临,但苏杭之繁华景象,丝毫也未因天色而有些微减退。
处处灯火,处处欢歌。
酒楼之中,更是热闹非凡。
这春风酒楼,虽是酒楼,但店主人却是苏杭名侠谢天恩。
此人交游广阔,宾朋遍天下,算得上是个侠中雅客,他虽成名于江湖之中,却隐迹于杯盏之间,他厌倦江湖争斗,便躲在杭州城内,经营这一家春风酒楼,每日研究烹饪,酿造美酒,好不惬意。
江湖之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卖他几分薄面,来此饮酒,因此无人敢在酒楼之中惹是生非,酒楼之中,一派和睦。
三人走入厅堂之中,挑了一处空桌坐下,匆匆跑来一个店伙,春风满面前来招呼。
张敏叫了几个菜肴,与之低语几句,那店伙又跑开了。
便是在张敏点菜之际,孟玉箫目光自厅内一扫,此刻这名楼之中,亦已高朋满座,酒馆掌柜谢天恩忙着在厅堂之中招待客人,厅内酒客,亦都持杯含笑与他打招呼。
见此情形,孟玉箫不禁暗叹这苏杭名侠在江湖之中的声望,当他的目光落到屋角时,心中又觉甚是奇异。
只因厅内远远一角处,一个凭栏而坐的中年大汉,却未回首,面前的桌上,无酒无馔,只有清茶一壶,老菱满碟,以菱为馔,以茶作酒。
但见那谢天恩恭恭敬敬走到那中年大汉身旁,笑呵呵打招呼道:“王兄今日又来喝酒了!”
孟玉箫听了心中大奇,不禁暗忖道:“此人明明喝得是茶,为什么谢天恩偏偏说他喝得是酒?”
孟玉箫尚在思忖之间,又听那中年大汉低声“嗯”了一声,缓缓吐出两个字道:“等人!”
谢天恩笑眯眯道:“王兄,你慢慢等,小弟先去忙了!”
那中年大汉又自“嗯”了一声,谢天恩听到了这一个“嗯”字,方才走了开去。
见谢天恩已然走开,那中年大汉又自垂下首去,喝桌上那一壶“酒”,等他想等的人。
孟玉箫正在猜想那人身份,忽然大厅之中一个锦衣少年剑眉一轩,一拍桌子,仰天狂笑道:“谢兄,一个疯子,你理他作甚,明明是茶,偏说是酒,可笑至极!谢兄,快替我拿酒来。”
群楼之人,一听此话,一齐悚然回顾,谢天恩苦笑一声,拍掌叫酒。
此刻四下寂静,鸦雀无声。
那锦衣少年笑声突地一顿,目光笔直望向楼角大汉的背影,沉声道:“此人是谁?”
中年大汉面色微变,还未答话,只听楼角的汉子已举起杯盏,饮尽一杯,冷冷道:“小孩子,你不认得我么?”
他语声微顿,说话间,又自倾了一杯浓茶,缓缓道:“茶和酒,无非就是一个符号罢了,就像人的名字一样,猪不一定是猪,狗也不一定就是狗,人自然也不一定是人……”
话声虽缓,但字句锵然,掷地有声。
孟玉箫听了,微微一怔,暗忖道:“此人说话时中气十足,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那锦衣少年一听此话,登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你敢骂我!”
那中年汉子并未理他,甚至瞧都没正眼瞧他一眼,端起茶杯,仰面又自饮了一杯。
此刻阁之人俱都面色大变,但那锦衣少年的面色更沉,他忽然长身而起,谢天恩已一拉他衣袖,惶声地道:“燕公子,你何苦,快坐下来。”词色之间,竟似对这神气奄奄,貌不惊人的老人十分畏惧。
锦衣少年“燕公子”目光一扫,快步走到那中年汉子的桌旁,冷冷道:“阁下可知道我是谁?”
谢天恩连拉他几次衣袖,他都有如未觉,中年汉子轻轻一笑,道:“你是谁,我是谁,谁是谁,这些都不重要,也没有人规定,去茶楼一定就要喝茶,来酒馆就非得饮酒,谢掌柜,你说,我说的对么?”
说罢转过头去,端起茶盏,两道目光照在谢天恩的面上,仍是未曾瞧那“燕公子”不瞧一眼。
谢天恩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王兄所言,分毫不差!”
他语声微顿,又自长叹一声,对那“燕公子”道:“十行,你怎地如此气盛,得罪了他老人家……”
燕十行冷哼一声,“呛啷”自腰间拔出一把镶满宝玉的短刀,正欲发作,被谢天恩一把夺下。
谢天恩走到那大汉跟前,道:“铁人兄,这位燕公子乃是武林中素“飞天燕”之称的燕青天燕大侠的令郎,今日本是小事,何苦……唉!”楼角大汉竟也不闻不问,连头都不转回来。
众人一听“铁人”二字,面色齐的一凛,屋角这个喝茶的大汉,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铁人王”王铁人。
那燕公子,当时愣住了,面上俱是惊骇之色。
但见王铁人淡然一笑,缓缓起身,摇晃着茶壶,道:“茶喝完了,人该走了!”一壶茶,已被他喝得精光。
他好似喝醉了一般,摇晃着走出门去,丝毫也不顾众人惊奇的目光。
孟玉箫见此情景,心头又是一凛,不禁忖道:“酒会醉人,难道茶还能醉人么?”
耳边又听那王铁人道:“天色已晚,看来我等的人,今日是不会来了”
说着,又踉跄的迈出两步,已然步出门外。
众人只当他已经走了,又自举杯饮酒。
哪知刚举起酒杯,又听门外“砰砰”两声巨响。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又听一个声音道:“谢掌柜,你这两块牌子,挂了也有二十几年了吧,也该换换了!”
谢天恩答应一声,正欲往店外奔去,却见王铁人已经抱着那两块写着字的门联木板,走进屋来。
“快拿笔来!”
王铁人把那两块木板往桌上一放,大手一招,呼道。
此刻厅内众人,骇得目瞪口呆,那燕十行更是心头发颤。
谢天恩听了此话,连忙跑到柜台前取了笔墨,递了上来。
王铁人把那两块木板翻转一面,接过笔墨,放在桌上,又自撩起衣袖,抓起笔,唰唰数笔,便已写好一联。
谢天恩在一旁看着,见王铁人写完,不禁脱口念道:“去茶楼喝酒!”
王铁人写完一联,似乎甚是得意,沉思片刻,又自挥笔,写道:“来酒馆吃茶!”
字迹仍是拙劣不堪,字体歪斜扭曲。
王铁人写完,将笔一方,大笑道:“谢掌柜,这下应该没人再说酒馆不可喝茶了吧!”
谢天恩笑着道:“吃什喝啥,本是人的自由,确实不该因为一个名字,而限制了人的自由……”
王铁人仰天大笑道:“是极,是极!以在下之见,你那匾额上‘酒楼’二字,最后也改了,改了!”
谢天恩道:“依铁人兄的意思,该如何改?”
王铁人垂首思索一阵,忽然目光一闪,拍手道:“有了,不妨就将‘酒楼’二字拿下,改成“得意”,对,就改为‘春风得意’!”
谢天恩一听,抚掌赞道:“春风得意!春风得意马蹄疾,春风得意签歌逐,改得好!改得妙!”
王铁人也甚是得意,道:“快改!快改!”
谢天恩转首,对身旁一名店伙道:“快去改,快去改!”
王铁人笑道:“谢掌柜,这两块门联,就麻烦你挂到门上去,我得走了!”
谢天恩道:“好!好!铁人赐字,何等荣耀!王兄慢走!”
王铁人笑嘻嘻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点!那我明日再来你这酒馆喝茶!”
说完,便又朗笑数声,缓缓走出门去。
铁人已走,那燕十行心神稍稳,坐下饮酒,厅堂之中,满堂宾客,又自闹腾起来。
“哎,你们说,这铁人王在等什么人呀……““听说这王铁人是陆天尧陆大侠的朋友,他在这里应该是在等陆大侠吧……”
“我好像听说王铁人是在等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对,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好像是他的妻子……”
“妻子?王铁人没有拜堂成亲,哪里来的妻子?”
“王铁人虽然没有成过亲,但他却有妻子,而且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
“对,一个很漂亮的女儿……”
“你是说香香小姐?”
“不错,就是她!”
“那不是他的养女么?”
……
谢天恩忽然道:“大伙,喝酒便是了,不要在背后嚼舌根,否则会惹祸上身……”
他话音一落,厅内顿时停止了议论,各自吃酒。
孟玉箫听着众人的议论,又忍不住朝门外望了两眼,见王铁人已经走远,心中不禁暗自称奇,叹道:“这人真是一个怪人!”
“客官,菜来了,请慢用!”
这时,店伙已将菜肴递上桌来。
张敏瞅了孟玉箫一眼,冷冷道:“吃饭便吃饭,少管人家闲事!”
孟玉箫收起思绪,望向桌面,又自抓起竹筷,夹起一块肉片,搁到唐婉碗中,轻声道:“婉妹,快吃!”
“玉箫哥哥,你也吃……”
唐婉也给孟玉箫添了一块肉。
三人一路奔波,饥饿已极,闻见肉香,食欲大开,纷纷举筷,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十载烟尘
月落星沉,酒足饭饱。
酒馆之中,闲谈的人群,逐渐散去。
孟玉箫扶着唐婉,缓缓往客房走去。
二人已然来到客房之中,孟玉箫扶着唐婉坐下,只听唐婉幽幽叹道:“玉箫哥哥,婉儿,连累你了……”
孟玉箫微微笑道:“婉妹,你说什么傻话,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你为我端茶倒水,如今有这么个机会,让我报答你,你就不要多想了……”
唐婉听到此话,只觉双眼发涩,眼圈泛红,眼中已有泪影闪烁,只听她道:“玉箫哥哥,可是我……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泪珠便已自眼角涌出。
孟玉箫伸手替她抹去泪痕,柔声道:“傻妹妹,你不要想这许多,你要你好好活下去,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语声未落,唐婉娇躯忽然一抖,便晕厥过去。
孟玉箫将她扶住,惶声道:“婉妹,你怎么啦?”
又见她面靥呈现黑紫之色,颤声道:“师妹,你……你毒性发作了么……”
“解药!解药!去找师姐!”
他一念至此,霍然长身而起,正欲朝屋外奔去。
忽然“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了,门前站着一个丽影,正是张敏。
只听她嫣然笑道:“我们师兄妹四人之中,要数你们二人感情最深,难道你就忍心见四妹毒发身亡么?”
孟玉箫道:“师姐,快把解药给我!”
张敏伸出纤掌,冷冷道:“想要解药,先把另外半部秘籍给我!”
孟玉箫面色黯然,倒退一步,道:“师姐,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心地善良的敏姐姐了!”
张敏冷笑一声,道:“人都是会变得的,不是?当初你忍心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恨你,师妹有什么好的,我哪一点不如她!整个江湖之中,没有哪一个男人不贪恋我的美貌,可是你偏偏连正眼也不愿多瞧我一眼……”
她说到此处,双目之中,已是充满怨毒之色。
然而,便是在这怨愤之中,又带着一丝悲哀,作为一个美丽女人的悲哀。
“当初,师父决定把我嫁给师哥的前一天,我特意跑去问你,问你是否愿意娶我,可是你说……你说……你只把我当作姐姐看待……”
此刻张敏看着眼前孟玉箫秀俊的面庞,又自想起那一段青葱往事,她的面上掠起一阵凄楚。
她十五岁就在来到神龙山庄,拜在清风老人年门下,那时,洪武十七岁,孟玉箫也不过还只有十岁。
那时,他们还都是黄金般的童年,虽然在严师的督导下,他们却也有过任何一个人在童年中都有过的游戏。
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感情甚笃。
孟玉箫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