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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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他已不用剑,只因他不再杀人。
他本希望这一生永远不再用剑。
“剑是年轻人的利器,却只适合做老年人的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这道理,那么剑就往往会变成他的丧钟。
梅客山当然懂得这道理。但是现在却已到了他非用剑不可的时候。
此刻惜月宫主就站在他的面前,离他不足三尺的距离!
他掌中的短剑虽还够不着她,但他眼中的恨意早已将她吞没!
他想到了十年前的日子,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一个人总有一段灰暗的日子,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是一个人一生中,不可缺少,甚至是十分重要的日子。
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会对光明的来之不易,倍加珍惜。
就像夕阳之美,落叶之美,往往更加动人。
当年他离开少林寺之后,四处追寻元真武僧与徐百川的下落,一心只为少林寻回达摩神功,然而,一个女人悄然走进他的心扉。
他自幼便遁入空门,也曾对着佛主立誓,常伴青灯佛卷,一生不染红尘。
但人世间有些事情,又岂是人自己可以控制。
当时他在佛堂诵经,一瞥间听见一个女人的许愿。
那女人如酒一般烈,他却似水一般冷。
水的味道平淡,但酒的滋味,却浓烈。
二人一见情深,终于结成姻缘。
自从江湖之中,少了一个苦行的僧人,多了一对快活的眷侣。
了空大师的名号逐渐消失,而“飞来一剑”梅客山的名声越来越响。
泰山大会,天下剑派名宿云集,飞来一剑,一剑成名。
然而,好景不长,梅客山嗜武如痴,走火入魔,为了拯救爱人,聂二娘不惜潜入星月宫,盗取秘籍,后为怜星所知,吃下无情丹,绝情而死。
他含悲葬了情人聂二娘,为了躲避惜月宫主的追杀,他隐姓埋名,“飞来一剑”,自此销声匿迹。
没有人会想到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飞来一剑”梅客山会在保定府里一条最繁盛的街道上,隐藏了自己。
也没有人会想到和许多个落第秀才一齐住在一栋大四合院里的江南秀才——梅念生,竟会是曾经在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飞来一剑梅客山”。
这四合院里,终日书声朗朗,落第的秀才们在书中寻找着自己的梦想,只要一旦大魁天下,那时候就可一跃而至万人之上了。
像那些秀才一们,梅念生也在读着书——各种的书。
他从小习武,在少林寺修佛的时候读的也尽是些佛经武学,根本没有时间读一些其他的书,渐渐他在书中寻得了一份安慰和满足,使他能静心期待着,期待着一个他能够复仇的机会。
这是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一个人由盛名之下返回拙朴,那种心情往往是绝大多数人无法忍受的,但是他却挨过了。
两年之后——
当人们已渐渐开始淡忘,甚至已完全忘记“飞来一剑”梅客山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提着一筐书,穿着一领蓝衫,用药的黄色掩饰脸上的苍白,低着头,像一个失意的游学士子一样,又开始了他的征途,只是他已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有时候,当一匹健马奔过,那匹马溅起的泥水溅到他身上时,他会发现那马上的骑士,曾经弓着身子去请求他的指教。
有时候,当他坐在嘈杂的茶馆里听到一些粗俗的汉子口沫横飞地谈论着武林中事的时候,他胸中积蕴已久的热血,也会沸腾一下,但瞬即就被自己按捺住了。
后来,他云游自湖北荆江河段,发现一片清幽的名叫沙龙坪的地方,沃野千里,民风淳朴,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便已深深的爱上它,这种感觉他一生只有过两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见聂二娘的时候。
于是留在了这里,他开始栽梅。
他收留了一个可怜的孤儿,那个孤儿,后来便成了他弟子,唯一的弟子——丁鼎。
他教给他武术,也教给他做人的道理。
他教给他友爱、善良、侠义、忠诚……,却唯独没有教他仇恨。
他仍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尽管在他的心中装满了仇恨。
丁鼎是一个性格冲动孩子,后来他在江湖中听到了一些关于“飞来一剑”的故事,他还遇见了一个年迈的僧人,那个僧人自称了无,他向丁鼎打听他师弟了空的消息……
丁鼎练武有成,便决心为师报仇,当然他眼中的仇人只有一人,那便是林麒,只因那段往事在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便已刻入他的心中。
此刻梅客山两道目光泛出的怒火,比他掌中短剑闪烁的光芒,更加锋利!
他的心也开始变得冰冷,只是当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子丁鼎的时候,心中还是会微觉一痛。
因为不管这一战的结过如何,他都已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无论胜败如何,他都已经为自己计划好了一切。
如果他的剑,不能杀了眼前这个女人,他便会杀了自己。
你要知道,当一个人到了不得不把利剑当作的拐杖的年纪,而他的仇人还好好活着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痛苦!
当梅客山掌中的短剑飞快刺下的时候,你可以看见他面上那种满足的微笑,他笑得很自信,也很年轻,就像他从来不曾苍老一样!
惜月宫主的面上也带着一种笑意,这一种很难形容的的笑容。
很冷,冷得无法形容!
你很难想像一个美丽的女人的面上,竟会有这种冷酷的笑容。
梅客山很自信的短剑斜斜刺下的时候,惜月宫主的长剑也挥了出来,他的心忽然一热,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一剑而变得沸腾,而他自己也开始燃烧。
沸腾的血液,蒸发成热气,升向天空。
燃烧的躯体,却化为灰烬,落回地面。
但梅客山的剑,毕竟还是短了些,就像梅客山的人,已经老了。
他的剑停在距离惜月宫主心口一寸的地方,他的剑离杀死自己仇人的距离也只有一寸!
然而,就是这一寸的距离,让他倒下了。
他倒在灰尘里,他的长须上沾满了尘土。
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支令他丧命的长剑。
而他手中用来复仇的那一支剑,却不知落向了何方!
就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间,惜月宫主已经纵身飞去。
这场决斗,在她看来,本就不值一提,但对于梅客山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因,这一切,都已结束……
梅客山渐渐阖上的双眼之中,隐隐有一丝悲哀,但这一丝悲哀,也即将烟消云散……
就像晨起的薄雾,暮收的浓雾,经风一吹,终将消散。
……
一弯新月挂上树梢。
丁鼎潇洒地骑在他那匹马上,马蹄如飞,他的右手坚定地抓着缰绳,马的美丽的鬃毛在寒风中飘浮着。
“前面就到星月宫了,也不知师父怎样了。”
他在心中暗忖着,不由得打马飞驰,疾奔而去。
他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四下转动,不时地望着,忽见见地上躺着一人,那身影有点熟悉。
“师父!”
忽然心下一惊,大呼一声,浑身一颤,差点没摔下马来!
他奔至那人身旁,将扶起他,待转过那人面孔,看清他的相貌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为之一滞。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梅客山!
丁鼎眼含痛泪,双手握拳,狠狠砸在地上。
他流泪道:“师父,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浑身颤抖不止,在地上坐着,阵阵寒风吹过,他只觉那凛冽的寒风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在自己身上。
夜风如刀,刀刀见血!
良久,良久——
丁鼎缓缓站起身子,将梅客山的遗体轻轻抱起,放在马背上。
他擦干眼泪,翻身上马,打马行去!
马沿着曲折官道,行了三里路程,突地传来一阵马嘶!
丁鼎转首望去,漆黑的夜色之中,风也似地冲出来几匹健马。
健马上的是五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为首那人略一张望,立刻向他所在的方向奔驰过来。
他借着微弱的月色,望见马上的骑士中,有一个竟穿着金色的衣服的人,傲慢的嘴角,难以觉察地微笑了一下。
那群健马到他身前半箭之地停下,马上人齐下马。
一个黑衣壮汉牵着马远远地走开,另外三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汉子,随着那金衫人大踏步向丁鼎走了过来,步履稳健,武功根基都不浅。
尤其那金衫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说他是老者,也许还太早了些,但他面上松弛的皮肉,却令人看起来会在他的真实年龄上加了十岁——他每一踏步,都像是一只巨象似的,使人不能不为他这种沉重的脚力所惊异。
他是谁?
丁鼎心中不由得暗自一惊。
丁鼎心中虽然诧异,却也不去多望他们,仍是打马而行。
他心中的悲痛和仇恨,已令他对世间的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个人都丧失了兴趣。
哪知那几人却已然来到他的跟前,并且将他围住。
只见为首那金衫人,瞧了他一眼,沉声道:“阁下可是丁鼎?”
丁鼎胸膛一挺,朗声道:“正是在下,阁下是……”
他见这一伙似乎来意不善,早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他语声未落,心血一滞,便被那金衫人封了穴道,又见那金衫人大手一挥,便已冲上来五六条大汉七手八脚的将他绑了,扔在马上。
第八十八章 拈花笑禅
“听说神机山中住着一个老神仙哩!“
“世间怎会有神仙,只不过是活得比寻常人就一些罢了!”
“一个人活了两百三十五年,难道会是一般的人?”
“不过一百二十五年罢了!”
两名樵夫各扛着一捆柴,互相谈论,突觉心中大奇,只因这最二句与最后一句,并非他二人的声音。
二人正觉诧异之时,突地传来一声朗笑,震得四面的枝头的山花,片片落下。
二人大惊之下,转首望去,暮色苍茫中,一条颀长的人影动也不动地站在他们面前。
银白的发丝,在风中不住飘动,竟是一个老人。
那老人花白须眉,略显消瘦,神采却逼人,叫人瞧不出他的岁数。
令人奇怪的是老人虽未剃度,却偏是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僧衣!
一人失声道:“老人家是……”
那老人笑道:“笑禅人!”
另一人面色大惊,道:“神机山中僧,拈花笑禅人!”
老人轻轻一笑,一捋长须,颔首道:“不错,二位怎会知道老衲?”
两名樵夫一听此话,当即跪倒在地,叩首道:“老神仙,老神仙……”
“你就是神机山中的老神仙……”
……
“笑禅人”将二人一一扶起,微微一笑道:“二位见笑了,老夫哪里是什么什么神仙!一具凡人躯壳,只不过比一般人少存一**望,多了一份平淡之心罢了!”
二人下山而去,他们心中激动不已,只因在他们以后的生命里自此多了一段可以向妻儿朋友炫耀的神奇经历。
暮色已沉,神机山中,雾霭沉沉,神机山下,一江东去,奔腾不息。
“笑禅人”立在山头,望着山间迷蒙的雾气,心驰神往,不禁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老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一曲唱罢,忽然背后传来数声朗笑,一个声音道:“太白一首《将进酒》,道出了多少贪杯好酒之人的心声,大师本是少林僧人,不沾酒,不吃肉,可如今却饮酒吃肉,好生快活!大师虽不守佛门清规,但深谙佛道禅理,真可谓‘清心寡欲心无魔,吃肉饮酒照修佛’啊!”
“笑禅人”蓦然回首,道:“清风仁兄见笑了,老衲自佛堂宝刹搬到这荒郊野外,实在是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呐!”
站在“笑禅人”身后的那人竟是清风老人,只听那清风老人又自大笑道:“出家之人,四海为家,大师搭一处草棚,便可为佛堂,垒石便可作佛像,修行不在庙堂,心中有佛,即便身处江湖,处处皆可修行。”
“笑禅人”道:“好一个出家之人,四海为家,半月以来,老衲与清风仁兄松间对弈,月下饮酒,这段日子,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