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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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曲江河的心情很好。父亲的身体随着药物的到位,一天好似一天。世界上的事情既复杂又简单,换一个活法,就会是一片新天地。记得他曾告诉过薛驰,自己从警多年唯有一件东西放不下,那就是做人的尊严。可尊严又是什么?是面子,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其实也是虚荣的东西。命运这个玩意儿是最难捉摸的,你越在乎它,它越戏弄你,越不把你当回事儿,而且逼着你一步步堕落。可生命是自己的,是可以支配和把握的,只要有自己的底线,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呢?这样想着,他已经给盛利娅拨通了电话。几天前,对方曾邀他一起到大海潜泳,他决意前往。
半个小时之后,曲江河已穿上了从美人鱼俱乐部借来的潜水衣,和盛利娅潜游在大船附近的海水之中。蓝缎一样冬日的海水,正带着一股亲昵的暖流从脊背和胯下滑过。潜水镜外边的世界晶莹透明,仿佛仙境。曲江河多少天的烦恼郁闷一扫而空。
水中盛利娅像蛙一样伸展着修长的臂与腿,又像蛇一样轻盈弯曲着躯干。她栗色的头发挽成发髻,箍在泳帽之下,几缕长发飘散在脑后。她忽而仰游,挺起高耸的胸部,并起两条长腿;忽而又像一只海豚融入海水深处,茫然不知所踪。不知什么时候,她又改成了蝶泳,从斜上方激起珍珠似的水花,奋臂向曲江河游来,两只小腿富有弹性地摆动着蛙蹼。
突然,盛利娅垂直向下沉去,并且浑身痉挛,潜水镜后边的大眼睛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估计是缺氧,曲江河顿时慌了,迅速下潜,援手救助。当抓住她的手臂时,不料被盛利娅就势拖住,两人竟同时下沉。曲江河才看到对方潜水镜后边那双得意顽皮的眼睛,方知上当,挣脱了盛利娅奋臂向上游去,盛利娅紧追不舍,并且第一个跃出了水面。
几乎没有片刻停顿,盛利娅又慌忙潜入水中,向曲江河比划着什么,曲江河以为她又耍什么花招,决计不再上当,但禁不住盛利娅一再指着头上方的水面,他也一下子露出水面观望:这里正好处在大船的尾部,一条缆绳像长蛇一样在头顶悬挂摆动,绳子上方,正有一个人影在高高的船舷处向这里张望,曲江河急速入水,招呼盛利娅避开,朝着船尾后面的鲸背崖游去。
再向下游,发现了一些斑斓美丽的珊瑚礁,可奇怪的是,附近的礁石边缘像是被人工凿去了一部分,嶙峋残缺的礁石上,竟浇铸着厚厚的混凝土层。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钢板,钢板是被巨大的铆钉固定在岩层上的。岩石呈坡状,一直伸向深深的海底。隐隐还可以听到岩石内发出沉闷的轰响声。曲江河十分惊诧,旁边的盛利娅用手势示意,这里是大猇峪金矿延伸的矿脉,在岩石深处,采金机器正昼夜不停地开采施工。曲江河急欲探个究竟,两人便沿着岩石的裂缝浮出了水面。
曲江河注意到,盛利娅身后的崖壁上面,有一个黑糊糊的洞窟,这个洞的直径有半人多高,看来是海水侵蚀形成的。洞口紧贴在海面上,不断有海鸟进进出出。曲江河觉得奇怪,就招呼盛利娅游过去。
就在他们重新入水的时候,一个浮游物体也正向他们迅速接近,当曲江河转向另一块珊瑚礁后面的时候,那物体突然从背后抓住了盛利碰的背袋和氧气瓶……
待曲江河回身寻找盛利娅的时候,水中除了腾起的水珠和四散的鱼群,对方已杳无踪影。曲江河飞快浮出水面,发现盛利娅已被拖到一条舢舨上,一个人影从舢舨上迅疾入水,向自己这里游来。
这个人的游泳功夫非同寻常:仅靠双臂划水,腿部像船舵一样不动,却鲨鱼一样轻快迅猛,游到近处对方突然使身子垂直下沉,用那条舵一样的腿搅浑了眼前的海水,等曲江河透过潜水镜看到对方时,那人已经潜到了自己的背后。
曲江河只觉得腰部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他痛得蜷缩了身体。刚要做出防御的架势,对方又像鳗鱼般灵活地翻了个身,就势将一只腿对准曲江河心窝直戳过来。如果不是穿着潜水服,曲江河肯定会受到致命的一击。他已经感到了水下进攻者的凶险,加上盛利娅生死不明,他不敢恋战,急忙浮出水面,奋臂游向刚才那个舢舨。然后纵身上去,三两下扒去了潜水服。就在这时,水下的那个狠毒的对手也跳上了船,露出了浑身古铜色的肌肉和独一无二的木腿,原来对方正是罗海。
就见罗海腾身跳了过来,用那条又粗又硬的假腿凌空一个横扫,曲江河下意识用肘去挡,后悔不及地叫了一声,原来木腿已经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腕骨,痛楚钻心。由于潜水服还有一条腿没有脱下,反应缓慢了一步,那条木腿转而又向他的头部袭来。他伸出双手去抓,岂料又被对方一个虚晃,正打在腰间。曲江河一个趔趄翻身落水,幸好有潜水服把身子挂在船边。当他再次爬上船,罗海又凶猛地扑了过来。曲江河无路可退,他瞄准空当对准那条木腿一记猛烈地侧踹,不料这木腿十分灵活,未等接触便已经悬起,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从上至下劈砸下来,像是一件得心应手的利器。赤手空拳的曲江河在船上一时掌握不住重心,处在招架闪避的状态中;而罗海臂长有力,靠一条腿支撑着平衡,在船上闪躲腾挪,灵巧自如。并且这家伙身上好像是死肉,有超常的抗击打能力,加上复仇心切,招招狠毒,步步紧逼,再次把曲江河打到船角。就在这危急关头,抡圆木腿的罗海自己却哎哟一声跌倒在船上,原来,盛利娅从背后袭来,抖开一张渔网套在了他身上!罗海一时施展不开,被盛利娅骑在身上一阵乱拳击打,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打吧,杀吧,你这个王八蛋、死瘸子、烂拐子,我跟你拼了!”
罗海被困在网里,一时蒙了,但他随之一个就地滚动,把盛利娅掀翻在地,从那只木腿的夹缝中,嗖地抽出一把匕首来,三下两下割断渔网,反身又猛扑过来。曲江河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就手抄起了船上的一根鱼叉准备反击。
不料盛利娅一下冲到了他的前面,伸开双臂迎着罗海大声喊骂:“罗瘸子,你要是再朝前一步,就先把我杀了!”
正在此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快艇的马达声,随即有人大声喝喊着他的名字,罗海回过头来,发现快艇上站着巨轮集团董事长孟船生。
“罗海,你听着,曲局长是我的朋友,是巨轮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你敢对他无礼,我可跟你没完!”
一艘雪白豪华的飞艇上,孟船生面向曲江河微微欠身,一脸诚恳地邀他上艇。
曲江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在这样一种窘迫的情景下,被对手孟船生“邀请”上大船的。
“听说曲局长对巨轮号一直感兴趣,我老早就给你送去过请柬,可你总是不肯赏光,今儿俺要陪你看遍全船,对你老哥来说,我孟船生无密可保,叫尽其所有、和盘托出。”
“感谢董事长这么看得起我,我今天可要一饱眼福了。”
两人寒暄着踏上巨轮号靠海一侧的进口,这里是走进中舱的通道。曲江河回忆起顶舱基辅餐厅的结构和面积,感觉与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中舱是楼榭式结构,一层层的木屋中间用飞檐斗拱隔开,从雕花的木质栏杆向下看去,天井中间露着海水,木质的水车在不停泵水,这些高档套房用回廊沟通,设有按摩、游艺、茶艺和垂钓的场所,俨然一个不受外界干扰的封闭世界。走入纵深,曲江河惊诧地注意到,船的核心部位修造得更是独具匠心,顶部吊着轻型龙骨,四壁用新式合金建筑材料支撑,脚下是不易变形的椴木地板,房间大小随功能需要设计,内部按欧美、东南亚民居装修得风格各异,使人仿佛置身于异国他乡。这些房间之间虽有隔断,但每个墙体都有靠海的窗户,可以凭栏遥看辽阔的海景。
进入大船的中部,由于四周挂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有些暗淡,曲江河感觉到这里更像是一个秘密的地下工厂或藏匿违禁品的硕大仓库。
灯光打亮,映入曲江河眼帘的是一个展厅。门楣处,透明的浮法玻璃灯箱闪烁着巨轮集团的船形厂标,红色的仿宋字体鲜亮醒目。
驾我巨轮,驰骋四海。
迎面墙壁上是几幅孟船生与省市领导的巨大合影照。左手的展柜中,置放着集团历年来的产品证书和金碧辉煌的奖品;右手摆放着一个大型的沙盘模型,孟船生顺手打亮了亚克利水晶吊灯。令曲江河十分奇怪的是:孟船生身边此时未跟一个随从。整个舱层,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你不用有任何怀疑,我的闭路监控系统已全部关闭,我知道你对我的大船一直很感兴趣,也就不打算对你保留任何秘密,随时可以答复你提出的任何问题。”
孟船生随手打开了通向底舱的大门,并在前边引路。曲江河一言不发地走下扶梯。他十分明白,自己初次上船的目的,早被孟船生识破,并且已先输了一局。这次对方竟不避讳自己,显然已经壁垒森严。孟船生似乎洞穿了曲江河的心思,继续敞开心扉,如数家珍地向他说道:“这座木船,算是本人的创造发明,是用了128000根木桩和370吨复合型板材打造的。顶上的四层你已详查,中舱你也看了,底下的四层按生产、科研、办公、存贮功能分为A、B、C、D四个座区。”
孟船生继续引领曲江河向底舱走去,只见下边舱间如同足球场大小,巨大的空间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曲江河脚踏着最后一层地板,觉得有些异样,只听孟船生介绍道:“你的脚下是14毫米厚的优质钢板,紧贴在水泥浇铸的沙滩上,钢板上是防湿层和合金板,上面立了1。8万根木桩,木桩之上,铺设复合板,复合板上用轻型材料做骨架,再立木桩,每层房间结构靠榫插斗拱勾心斗角,不使用钉子,这样一层木桩叠着一层木板,直达舱顶,毫不吹牛,这绝对是世界吉尼斯纪录。”
曲江河暗暗称奇,如果这里面没有暴力和阴谋的话,他也承认这是个了不起的杰作。
“我向你提一个问题,全部是木质结构,压力超负荷吗?”
“你知道我是木匠出身,曾经做过详细计算,重物压力分散在十几万根木桩上,受压应力大部分被分解。为保险起见,我还组织了两千多名群众在顶舱平台一起发力跺脚,大船纹丝不动。”
“是什么木料,能这么坚固?”
“楸木,这种木材不仅硬度好,而且不变形。”
曲江河想起法医方杰讲的关于海滩那个尸体上的木屑,便下意识地用脚在地板上蹭了几下,“全部的木质结构,不符合防火要求,不知道你怎么骗取了消防部门的建筑许可?”
“我这里全部材料做了防火处理,万无一失。关键最保险的一条这是沧海市的一号工程,是袁老板袁书记恩准的,为保证大道通车典礼前不发生任何问题,你们严鸽大局长还奉命从明天起派来40名消防警员值班,层层站人,死看死守。”
孟船生有几分得意,他深知曲江河心内已在倒海翻江了。事实正是如此,如梦初醒的曲江河此时似乎才看清了大船背后的玄机,包括他所遇到的厄运,看来也是一种精心的设计。
“董事长,在我看来,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条大船难道只是为了剪彩使用吗?”
“你太小瞧了我的胃口——这属于我的商业秘密,今天我也向你交个底,这条船仅只是一张蓝图,一个木质模型,一个简化了的预制结构,真正的想法,我只想讲给你一个人。”
“你不怕我录音,在你的欠债单上再加上新利息?”
“你没带录音机,我知道你是个君子,是个真正的警察,并且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咱俩今天的会面。”
此时,两人又重新回到了位于中舱的大厅,孟船生给曲江河让座,在大型沙盘边的藤椅上坐下,孟船生递给对方矿泉水,并试着问道:“天晚了,想吃点啥?”
“不吃,今天没带银筷子,有毒我也试不出来。”
“我在你心目中真是那么坏?”
“说坏实在是太恭维你了。”
“算你说得实在,也可见你根本不了解我。”孟船生就手揿亮了沙盘上的灯光,五彩缤纷的沧海市的缩微效果图呈现在了曲江河的面前:沙盘一半是沧海市的陆地,一半是沧海市的海域,金岛就像一大块绿色的翡翠镶嵌在城市的东方,一艘巨轮昂首天外,与金岛连为一体,很像是一只绿色大鸟的喙。它身后的海岸线宛如大鸟展开的双翅,而在翅缘上,矗立着风格迥异的建筑群落。
“我从小跟着舅舅打鱼,做木工,是他给我讲过海市蜃楼和海上瀛洲的故事,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