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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掩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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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到前台,而自己却像三岁小孩儿一样给人涮了。
  “你的音响很棒啊。”盛利娅扫视了一遍屋内的陈设,随手按了电视机旁的组合音响开关,《山楂树》的抒情旋律响起了。
  把手中的报纸递给曲江河,她大大方方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
  “路见不平,我是来帮你的。”
  “哦,你能帮我什么?”曲江河淡淡一笑,拿过那张报纸浏览。这当儿,盛利娅起身向他的书房走去。因为她注意到书柜里排列的书籍中,竟然放着《静静的顿河》、《多雪的冬天》和《古拉格群岛》……
  曲江河此时的眼睛被报纸右下角的文字蜇了一下,只见粗黑的标题是:《“拐的”司机与公安局长明日公堂对簿》,下边的文字更具煽动性:据记者了解,这位副局长刚从基辅餐厅跳舞出来,而且饮了酒,他声称是执行紧急公务才与拐哥相撞的,但对此尚无证据能够证明。
  盛利娅这时已从书房走出来,双手反剪身后,似乎攥着件什么东西。
  “真没想到,你还看这些老古董?”
  “我们是听着苏联歌曲长大的,听说有一回这个国家获金奖的运动员站在领奖台上,面对国旗,竟然只会哼曲调,不会唱歌词。另外,还有一则新闻,最近日本首相和普京会谈,送给贵国总统的礼物是一只会唱国歌的机械狗,只要一拍它的屁股,它就唱《伟大的沙皇》……”
  曲江河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心爱的猎枪被盛利娅握在手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的脑袋。
  他的血液几乎凝固,能清楚听到心膛里打鼓一样剧烈跳动:对手简直太高明了,干得也漂亮,用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走人房间后先放大音响,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使一个公安局长不明不白在家中倒下。明日本市也将爆出特大号外的新闻……可这又能怪谁呢,他在心里直骂自己,打了一辈子老雕,最后反被鹰啄瞎了眼。他微微闭上眼睛,额上渗出了一丝涔涔冷汗。
  “局长阁下,要是再把共和国军人的女儿当成俄国人,我就不客气啦!”
  “你把枪慢慢放下,里边还有两发子弹。”曲江河没有动,因为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上周他带女儿到保护区打兔子,里边还有未击发完的霰弹!他知道,此时如有丝毫不慎,他都将成为这位危险来访者手下的猎物。
  对方丝毫没有放下枪的意思,声音里夹着忿忿不平。
  “亏你还是警察局长,本人的身份证在这儿,是地道的中国公民,家父是革命军人,母亲乃是前苏联专家的女儿。你不要以为上了巨轮号的人都是什么克格勃。”对方说着,啪的一声把猎枪枪膛卸开,十分利索地将子弹抖在了曲江河脸前的桌子上。
  “盛女士玩过枪,打的猎物不比你少。真没想到,堂堂曲局长也有怕枪的时候,只可惜这次你大错特错了。眼前的枪口并不可怕,何况拿枪的又是一个女人。你应该怕你背后拿枪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威胁,对吧?”
  “我当然愿意信任你,而且希望你告诉我的是事实。”曲江河定了定神,头脑里在迅速猜测着对方今夜造访的目的。
  “你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这就是你眼前的事实!”盛利娅更近距离地直视着他。
  “我看过一本书,是讲一个高明的捕快最终被盗贼杀死的故事,我已经忘记了书结尾的两句话,今天查到了,特意把它送给你。”
  “哦,讲讲看。”曲江河接过盛利娅撂到怀中的猎枪。
  “‘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遭殃’,因为你的存在,就是别人的威胁,你每向前一步,正是把别人逼上死路,这就难怪你连连倒霉。”
  “那我该怎么消灾免祸呢?”曲江河故作风轻云淡。这时候,他看见盛利娅下意识地扫了一下窗外。
  “和我配合,放下你的架子,抛掉你的虚荣,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你,因为我们要的只是最终的结果。”
  “你是说我们?”
  “一点不错,你必须和我合作,你现在缺少的就是我这样的同盟者,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她说得语气急切,竟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便喝了一口咖啡,又用纸巾按了一下润湿的嘴唇。
  “明天出庭,我要为你作证,因为我是你当时接警出警的唯一证人。更重要的是,还有六年前的大猇峪案件,其中还掩藏着重大的罪恶。”
  曲江河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条秘密小径,但雾霭重重,他不敢贸然走上去,因为他尚不能判明眼前的一切,是精心的欺骗,还是一片真诚。
  “我应当怎么办?”
  他换了个姿势,和盛利娅坐得近了些。
  “很简单,”盛利娅大方地把白皙的手放在了曲江河的手背上,“当我需要的时候,你能把它伸给我吗?”
  女人的眼神是认真的,里边既有果断的抉择,也有犹疑中的仓皇。因为他能感受到那只纤细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温软的手心似乎在冒着冷汗。对方的神情愈加变得像一只被凶猛野兽追逐的牝鹿,渴求着情感的倾诉,寻找着安全和庇护。
  曲江河理解地点点头。
  “我想和你跳个舞。”
  “现在?”
  “是,就现在。”
  随着温热的气息,曲江河已经闻到了那栗色发辫的幽香,听得见对方轻柔的呼吸。
  他轻轻地抽出被对方紧握的手,起身舒了个懒腰,突然上前一步拉开了窗帘。院内有个黑影一闪,随即响起了一阵磕碰地面的声响。他顿时明白了,一阵冷气从心底涌出,不禁打了个寒战。重新坐回来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那张报纸,挡在了盛利娅的面前,脑子里飞速闪过一连串的疑问。
  这个女人是来试探自己,还是有意做给人看?或是她来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是有备而来,很可能负有使命。想到这儿,他镇静下来,开始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思忖着对策。
  透过报纸,盛利娅已经觉察到曲江河的神态变化,看着他又堆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她站起来,径直朝着音响走去。
  “曲局长,看来,你还是怕中了我的美人计呀。”盛利娅一边换盘片,口吻里不无讥讽。
  “中美人计也是一种运气,”曲江河陷入从未有过的犹疑,因为他不能断定对方是否包藏祸心,便调侃着说,“只可惜我命里只能中苦肉计啊。”
  “局长大人,你现在要按我的要求做,你可是承诺过的——关键的时候要拉我一把。”女郎打开了音响,向曲江河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音箱中传出意大利尼诺·罗塔《温柔的倾诉》的旋律。柔美深情的音乐给悄无声息的家带来了澎湃如潮的青春气息。
  柔声倾诉,
  温暖地抱我。
  听到你的话语,
  心中感到温柔的震颤……
  盛利娅此时和着旋律轻声吟唱,娉娉婷婷朝曲江河走来。
  当这难以抗拒的诱惑再次袭来的时候,曲江河倒变得异乎寻常的冷静,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盛利娅注意到:在她温情地靠向曲江河的时候,对方手中的报纸突然移开,露出了一个小型录像机的镜头。
  “利娅,这是录像机的镜头,你再走一步,录下的将是你拉我下水的全过程!”
  “你……”
  盛利娅像被雷击似的怔住了,丰满的前胸因激动而剧烈地起伏,巨大的红晕布满了她的面孔和脖颈,像被突然剥光了衣服又让人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呆立在那里。她真没有想到曲江河能够在瞬间变得这么无情而可怖。
  录像机的红色按钮灯早就在闪动着,曲江河用冰冷低沉的语凋命令说:“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我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家!”
  盛利娅已由羞恐变成了恼怒,她浑身颤栗,两眼充盈着泪水,然后指定对方—字—句地说:“你是个假道学、伪君子,曲江河,你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瞧不起你……”
  最后一句话,她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
  
  凌晨两点钟,严鸽赶回家中。她轻轻拧动门锁的把手,蹑手蹑脚进了房间。不想卧室内的刘玉堂没有睡,正在床上靠着抽烟,床头柜的台灯边上散乱放着城市建设规划文件,听见了客厅的响动就说,牛奶放在茶几上的保温杯里。严鸽问怎么还没睡,刘玉堂灭了烟,说,滨海大道的拆迁出了问题,明天一早要召开协调会,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快洗澡睡觉。
  严鸽极度疲乏,浑身像散了架子,两腿如灌铅石,看丈夫仍然没睡,她明白对方在专意等她,心里也顿时生出一阵需要爱抚的渴望。淋浴过后,被玉堂一把揽在了怀中,焦渴的嘴唇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随着肌肤的摩挲和接触,愉悦向每一寸肌体上扩充着。摸着丈夫光滑的脊背,严鸽感到了偎倚在男人胸前的那种安全感,享受着做女人的甜蜜。就在这时,她感到丈夫的背脊突然变得坚硬无比,粗重的喘息大到使严鸽不得不急忙捂住对方的嘴巴,担心隔壁卧室敏感而体弱的儿子会听到声息……
  一种酣畅的快感使她精神上既安详又喜悦,几天来的不快与怨艾全都化为乌有。如果不是丈夫后来的那番话,严鸽会感到这是一个结婚以来难得的良宵,但这种近乎完美的感觉很快就被击得粉碎。
  经常不能与妻子共处一室的刘玉堂觉得意犹未尽,有一搭无一搭地搜寻着话题,突然凑在妻子耳边问了一句。
  “嗨,你的那个副手和你配合得怎样?”
  严鸽被勾动了心事,随口答道:“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我早就说,这种干部配备简直是在培养反对党,曲江河的牛脾气只能当一把手,哪能屈居于一个女人手下,肯定尥蹶子了吧。”
  知道刘玉堂对曲江河素有成见,她本不想扯得过多,但突然想起曲江河本人已得知了自己去司法局的消息,怕丈夫在背后在起助推的作用,便说:“江河在业务上还是有一套的,我还是想发挥他的所长。”
  “你千万不要提这一壶,他这种业务对沧海经济发展是有害的,整天满脸阶级斗争,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坏人。就说对孟船生,就像蚂蟥吸血一样咬住不放,就说当年有些冲冲打打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些年他又为市里办了多少好事,我听说就连鲅鱼寨乡亲们的猪圈都是经他砌成了水泥的,还用上了沼气……”
  “依你看,船生到底有没有实质性的问题呢?”
  “你的兄弟你该了解,这涉及个执法理念问题。沿海一些地方穷得丁当响,经济起步时,有些个体户不就是靠走私,搞假冒伪劣发家的吗?现在咋样?建起了行业自律协会,主动打假。市场经济就是从无序走向有序,要追究原始积累时的原罪,那还不成火车上抓人?我上次曾严厉地批评过他,不能戴着计划经济的老花镜去看今天的市场经济,退回去十几年,投机倒把、囤积居奇都是罪,连流动人口都是盲流,现在都变成了合法的市场行为,这怎么解释?”
  玉堂说得来了精神,往茶几上找烟抽,被严鸽伸胳膊挡了回去,就手端起了早已倒好的温开水递了过来,玉堂呷了口水,谈兴不减。
  “你也劝劝你的那位曲教官,再这样一根筋,早晚要给历史淘汰。这不,开着大悍马又把弱势群体给撞了,现在不比过去,老百姓的民主法治意识强了,就敢民告官,和你上法庭理论,你到了公安局,首先要治一治这种霸气、匪气,可不敢护窝子啊。”
  刘玉堂的话语中开始流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特别是他又特别刺耳地提到“教官”二字,严鸽突然地推开了丈夫横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下子拉过另一床被子,一头钻了进去。待到刘玉堂再来和她温存的时候,早被严鸽紧紧掖了肩头的被角,把脊背对着丈夫说:“今后咱们约法:单位的事家里一律免谈。”
  “好,好。”玉堂知道说漏了嘴,便缄口不语了。
  随着丈夫鼾声轻起,严鸽却再也无法入眠。
  十几年前,在省警察学院时的曲江河是一个不苟言笑、出奇严厉的刑侦教官,并且对干部家庭出身的学员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敌意。严鸽在入学前考试驾驶科目,没有摸过方向盘的她,为了提高测试积分,提前一天跟父亲的老司机临阵磨枪练了一下午,车考中差点儿撞了学校的围墙。结果在研究录取时,曲江河不依不饶要求把她退回去,并且出言尖刻,说警院是选警不是选美。如果不是院长做工作,严鸽差一点和警察职业失之交臂。
  而运气更差的要数比她晚几届的夏中天,他的父亲袁庭燎当时还是金岛的开发区主任,曲江河对其更是格外挑剔,批评和训诫成了家常便饭。进入第二学年,夏中天为给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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