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法医-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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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赃陷害?”苏墨轩的话令杜亦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着他话语中的重点,杜亦寒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近日来清州百姓的群情激愤与忙得焦头烂额的清州府衙,片刻之后,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的忽然说道:“莫非您的意思是,整件事情根本就是清州城的运河船坊主暗中派人栽赃嫁祸给武安城的船坊主?”
眼见着苏墨轩思忖着点头,杜亦寒一脸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他们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就是为了争夺那一点点的船坊生意?难道数十条的人命在他们眼中,都抵不过那些他们已经有了很多的利益和银子?”
将杜亦寒那充满震惊和愤慨的青稚脸庞尽数收在眼底,苏墨轩和顾白羽几乎在同一时刻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才刚刚担任捕快一职不久的他,并没有见过太多的血腥杀戮,更没有见过多少可怕的利益熏心。
或许在他那仍旧单纯的脑海中,因为生病、因为受到不公待遇而产生心理扭曲,从而变态杀人的凶手,尚可以接受和理解,而这种单纯为了利益和银子的残忍杀戮,却只是存在于古老的战争神话或者勾栏中说书先生那精彩纷呈的话本子里,而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中,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曾几何时,无论是刚刚加入法医这一行业的顾白羽,还是初初踏入刑部大门的苏墨轩,都有过如此难以置信且义愤填膺的时刻。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浸染在血腥杀戮与人间丑恶中的他们,不得不去接受这世间存在的毫无理由的恶,不得不用那冰冷淡漠的外衣将自己包裹。
否则,便无可承受。
“这也只是一种推测,眼下两个无名氏的身份还没有确认,最重要的,还是寻找可以确切把握的线索。”将死者浸满鲜血的衣衫缓缓褪去,顾白羽开口说道。
该面对的丑恶迟早都要面对,只是,没人需要他必须在这片刻之内便全然接受。
道道刀伤纵横交叠,黏稠的鲜血将她的整个身子包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检验而寻来清水和棉布将包裹着死者尸身的鲜血擦洗干净,看着那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死者,顾白羽蹙起的黛眉皱得更紧,道:
“死者身上共有四十六处刀伤,根据伤口形状判断,应该是同一把匕首造成的,致命伤在胸口,根据尸体各处刀伤的深度及血液喷涌状态,后背、小腿、大腿及肩膀等处的共计二十一处刀伤,是受害者死亡之后造成的。”
淡漠的嗓音沉沉地响起,顾白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四十六处刀伤,包括二十一处死后伤,致人死亡之外的不必要伤害即是过度伤害的表现,而过度伤害的成因一般源于凶手对于受害者内心的愤怒,也就是说,凶手至少同这名受害者有一定的私人关系。”
“所以,我们可以重点调查一下这名受害者近几个月之内的生活状况,有没有与什么人结仇或者发生争执,应该可以很好的帮助我们缩小搜查范围。”继续检查着受害者的尸体,顾白羽眸色认真地说道。
待到最后一具尸体检验完毕,顾白羽离开顾家时那晨光初现的天色早已重新泛起了鱼肚白。
整整一天一夜,站在验尸台前的顾白羽几乎滴水未进,及至将最后一具尸体缝合完毕而抬手打结时,那带着手套的双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辛苦你了,”替顾白羽将验尸工具清洗整理完毕,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挪动分毫脚步的苏墨轩说道,“刚刚茶心来过,她说饭食和热水已经备好,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其他的,等睡醒了再说。”
“那你呢?”摘掉满是血污的手套,顾白羽看了一眼苏墨轩,心知他定然会顺着刚刚找出来的证据同展承淮一起搜寻凶手而不歇息的顾白羽,顿了顿,继续说道:“起码跟我一起回去吃顿饭,你也不是铁打的,景毓已经连着几天没合眼了,你要是再撑不住,这清州城可就真是麻烦了。”
“好。”点点头,苏墨轩随着顾白羽一起走出了验尸房。
那样毅然决然地从顾延庚身边走出顾家的大门,顾白羽自然是回不去了的,早就料到这一点的陶纪修早已为她安置好了临时的住所,单宅小院,临近运河,既方便他们这几日来往照顾,又能随时得知运河船坊间变化莫测的种种消息。
坐在小院里看着初升的朝阳,顾白羽伸了伸懒腰,低头看着茶心递来的筷子,迟疑片刻,方才说道:“茶心,给我换一把勺子吧。”
连日连夜的握着解剖刀,此刻顾白羽的双手,再也无力拿起灵巧的竹筷,更加无力调动身上的几十块肌肉来指挥这一双小小的竹筷,将食物递送到自己的口中,勺子,好歹方便一点。
默不作声地看着顾白羽手中那微微有些颤抖的勺子,苏墨轩那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低头吃饭,他似是不经意般的开口问道:“我看那两个无名氏身上的反抗性伤痕都还比较新近,有没有可能他们反抗的时候会有目击者?”
抬眼迎上顾白羽望向自己的目光,苏墨轩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没有办法确定他们二人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地点究竟为何,但案发现场并没有拖拽的痕迹。如果是一个无名氏,我们可以解释是两个人抬进现场,但两个无名氏,现场三种未知脚印。
没有拖拽痕迹地话,我们可不可以假定,他们是被迫主动进入现场,随即被杀死在案发现场,而在进入现场的过程中,会不会有目击证人在不经意间看到他们?”
☆、105。第105章 可能的目击证人
苏墨轩的问题成功地转移了顾白羽对自己颤抖的右手的注意力,蹙眉思忖,顾白羽努力回忆着验尸过程中的种种蛛丝马迹。
充斥指尖的潮湿黏腻的感觉再度袭来,握着勺子的右手僵在半空中,顾白羽的脑海中忽然闯入一个湿漉漉的裤脚,褶皱卷边出夹带着几片海藻的草叶,而那湿漉漉的裤脚,却分明没有血液沾湿的痕迹!
“那两个无名氏死者在生前曾经掉进过水中,就是在他们被杀之前不久,曾经掉进过水中,”从思索中猛地抬起头来,顾白羽一向平静淡漠的嗓音里难得的带了几分激动和紧张,“当时血太多了,哪里都是湿漉漉、黏腻腻的,我竟然疏忽了。”
似是怕苏墨轩听不懂一般,顾白羽放下手中的勺子,目光直直地盯着苏墨轩那漆黑的眼眸,再度开口说道:“验尸的时候,我发现除了身上因为过度伤害而被血液包裹的那个歌姬死者之外,衣衫湿的最厉害的,便是那两个无名氏死者。我当时以为是血太多,将衣服浸透了就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想,人体的血液是黏稠的,怎么可能会将衣物浸透的那么彻底?更何况,”
语气顿了顿,顾白羽的脑海中再度出现那湿漉漉的裤脚,“我在发现海藻和水草的时候,那藏着它们的裤脚分明没有太多的血迹,我当时是怎么了,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么明显的事情。”
“好了,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拍拍顾白羽的手臂,苏墨轩清冷的嗓音中带着几许的安慰,“凶案现场的鲜血实在太多,每个受害者都跟刚从血池子里面捞出来的一样,你有所忽略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忽略掉这个细节,只是太累了没有来得及把它的异样跟案子联系起来,否则,也不会我的话刚问出口,你便想到了这些。”
“但是……”心中莫名地有些慌乱,一向以高超的法医技术与敏锐细心的观察力为纵横法医界最大依凭的顾白羽,虽然并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也不是没有在验尸中犯过类似的错误,然而此刻在苏墨轩面前,却不知为何,将情绪全然崩溃。
“没什么但是,你只是太累了,在顾家的这些时日,纵然不是****被关在柴房中,你的精神也始终紧绷着无法放松,更何况这几日顾延庚与罗氏母女连番针对你不放,你不是圣人,更不是神,不要这么苛责自己。”
语气中难得的充满哄孩子似的温柔,放下手中的竹筷,苏墨轩看着对面一脸疲惫的顾白羽,心中更是觉得,自己当初拍板决定让陶纪修出面将顾白羽光明正大的请出顾家,是一个十分明智决定。
若非如此,天晓得他们究竟要将顾白羽折磨到怎样一副模样才肯善罢甘休!
“对了,”收起心中对顾延庚和罗氏母女充斥而起的怒气,苏墨轩瞧着顾白羽那看过来的目光,剑眉轻挑,俊朗的容颜上攀上了几分笑意,问道:“听你表哥说,其实是你把罗氏母女用个什么神奇的药丸折腾得够呛?神奇的药碗?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苏墨轩口中“神奇的药丸”是什么,顾白羽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音调高昂,将她恍惚的神思重新凝聚,于是笑着将袖袋中的蓝色瓷瓶掏出来递给苏墨轩,说道:“新制成的麻醉剂,本来想找个猫阿狗啊的先试试看效果的,谁知道顾白婉好巧不巧地闯了进来,就拿她试试手。”
“麻醉剂?能让人浑身麻痹、没有任何感觉?”轻轻拔出药瓶上的塞子,将药丸倒在掌心中的苏墨轩好奇地观察着。
“嗯,不过不是永久性的,药效退了,麻痹的症状就会消失,人就会恢复正常。”低头吃饭,腹中的饥饿感突然席卷而来,顾白羽一面喝汤一面解释道。
“会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仔细研究着掌心中的药丸,苏墨轩出声问道。
“只要不过量使用就不会,否则就会造成神经中枢的永久性损害,最严重的,就会陷入深度昏迷一辈子苏醒不过来。”抬头看着苏墨轩眼眸中的跃跃欲试,顾白羽故意冷着嗓子警告道:“我劝你别一时好奇自己吞一个试试效果,更别拉着李景毓一起,不然你们两个人齐齐躺在我面前动弹不得,我可是会毫不客气的在你们身上练习针灸——反正你们没什么疼痛感觉。”
“你可真够心狠手辣的,”将药丸重新放入瓷瓶之中,苏墨轩哭笑不得地看着顾白羽,半晌才说道:“我是想问问你,这个东西能不能做成暗器什么的,这样既不会像毒药那样伤到人,又能帮我抓到嫌疑犯,你真是想到哪里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跟李景毓在一起久了,也会变得不靠谱。”苏墨轩的话让顾白羽了悟似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倒是真的想着什么时候时间和药材富余了,给你和李景毓一人做一瓶,但从来没想过做成暗器或者淬在暗器上,破了眼下这个案子,我可以试试。”
“那好,一言为定。”愉快的点点头,苏墨轩低头吃饭,眼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手头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一觉睡到自然醒,连日来都没有真正睡个好觉的顾白羽,沉沉的睡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光辉将万事万物都镀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
“苏公子有没有传什么消息过来?”从卧房内走出来,顾白羽对着正在小院中忙碌的茶心问道。
“中午的时候一个叫做杜亦寒的捕快来过,说是苏公子找到了‘可能的目击证人’,但是看你睡得很香,便没有吵醒你自己先走了。”耸耸肩膀,茶心回忆着那个动不动就满脸通红的腼腆年轻捕快,和他那似是自言自语却又似是对她说的一系列复杂的话语,不禁摇了摇头。
“他有没有说我在哪里能找到苏公子?”听到杜亦寒的名字,顾白羽自然知道茶心的耸肩摇头为哪般,那个腼腆的少年,定是被泼辣的茶心闹红了脸,不自在的想要离去,却又必须要将苏墨轩的消息完整地传递给她。
“小姐,早晨苏公子离开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想找他的话,随便找个捕快,他们都知道去哪里找他或者李公子。”转手递给顾白羽一杯茶水,茶心看着正准备再度发问的顾白羽,随手拉开院门,说道:“咱们的门前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捕快来替班,眼下算算时辰,下一班的捕快就要来了,小姐你喝杯茶收拾收拾,正好可以赶得上。”
看着语似连珠炮般的茶心,顾白羽的目光中充满好奇,转头询问似的看向坐在一旁的柳妈,顾白羽得到的却是柳妈一阵琢磨不透的笑意。
正打算开口询问,门前换岗的捕快却已经到来,于是只得暂时放弃寻根究底的想法,顾白羽冲着那就要离开的捕快招招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那捕快来到运河边上一座不甚起眼的茶寮之外,掀开翠色的珠帘穿行而入,首先映入顾白羽眼帘的,并不是清晨才刚刚分别的苏墨轩那俊朗的容颜,而是一张形容枯槁的憔悴脸庞。
若不是那一双血丝遍布的狭长凤目中依稀可见昔日的光彩,此时的顾白羽怕是真的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