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狱-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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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在鸦片膏的包装纸上发现了指纹,与苏秀绩在茶碗上留下的指纹也是吻合的,而包装纸上除了他的指纹,就只剩下杜可丰的指纹,也就是说,杨璟完全可以确定,杜可丰的鸦片膏,就是苏秀绩提供的!
虽然还不知道过量服用生鸦片是杜可丰的自愿行为,还是苏秀绩强迫,但可以断定的是,苏秀绩与周文房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而苏秀绩也确实想让杜可丰死得合情合理,不受怀疑!
无论真相如何,苏秀绩这个皇城司密探,都已经足以引起杨璟的重视,将他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然而这些皇城司密探有着直接奏禀的权力,他们的情报通过全国各地的驿站,雪花片一般往临安汇聚。
北宋灭亡之后,南宋初期也曾经进行过艰苦卓绝的战争,因为情报邮递系统存在极大的缺陷,导致命令和信息无法及时传达,痛定思痛之后,南宋开始建立了完善的邮递系统。
诸如金字牌、急递铺、斥堠、摆铺、省铺等多种邮递形式,有军用有官用,还保留了战争时期的烽燧、旗帜和飞鸽等等通讯方式。
这些快递方式覆盖面广,速度也快,不断换马的话,甚至能够达到日行三百里的速度,皇城司的暗察子遍布全国各地,他们的密报也能够通过蛛网一般的情报传递系统,及时地进行汇报和分享。
甚至于当时还出现了邸报和小报之类的官方报纸,使得各地的地方官员能够及时了解朝堂发生的大事。
而这些情报系统,除了沿途官府维护之外,更多的需要靠皇城司来统筹全局,这也使得皇城司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
眼下北方形势严峻,据说蒙古人已经开始南侵,宋朝这边也在积极备战,国内却因为偏安太久,官场腐败,民间更是怨声载道。
官家和高层的宰辅们本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将皇城司的暗察子如蒲公英一边撒播到各地,地方官场也是人心惶惶,谁敢轻易得罪皇城司的密探?
苏秀绩乃是江陵府辖境内密探的小头目,杨璟并不知道他的具体官职,但他能够制约黄政敏这样的知府长官,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眼下杨璟只是个刑案推吏,连官员都算不上,杨知县虽然对他言听计从,但也是从言官的位置上被流放下来的,杨璟唯一的靠山,就是宋慈,虽然享誉一时,但到底只是个致仕养老的。
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杨璟要对苏秀绩下手,难免急了一些,但他也是无可奈何,如果这次放过苏秀绩,任由他将这些箱子运走,又撬不开杜可丰的嘴,想要再调查下去只会更加困难。
这种事情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越是惧怕退缩,他便越是得寸进尺,如果连苏秀绩都不敢动,那这桩案子干脆也就彻底放弃,无需在调查下去了。
杜李氏等人听说杨璟查出了供毒之人,纷纷将目光投在了杨璟的身上,而杨璟也感受到了苏秀绩目光中的杀机!
但杨璟反而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决定,他走到苏秀绩的面前,朝他说道:“大人,事关重大,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秀绩还怕杨璟当场揭穿他,若是这样,有杜李氏等人在场见证,他便是想要杀杨璟灭口也难,总不能将在场所有人都杀掉。
但如今杨璟似乎也在忌惮他的身份,竟然要私下跟他谈,这样一来可就容易多了,杨璟虽然破案有一手,但毕竟是个苗寨出来的愣头青,只要恩威并施,倒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里,苏秀绩也是放松了表情,笑着道:“既然杨大人有了线索,也省却了不少麻烦,如此甚好。”
这般说着,他便跟着杨璟走进了杜可丰房间的外间。
杨璟之所以示敌以弱,自然有着他的考虑,指纹比对虽然精准,但却是后世的检验手段,是经过了数十年无数次验证才得出来的标准,但在宋朝显然是不被承认的。
这么一来,就算他当众揭穿,苏秀绩只需要让他提供证据,他就束手无措,如果想要强行拘拿苏秀绩,凭他和宋风雅徐凤武,要对抗苏秀绩以及他手下的一干密探,又力有未逮。
但如今他示弱之后,苏秀绩却跟着他进入到房间来,以一对一的话,杨璟还是有着不小的胜算。
再说了,就算他拿下苏秀绩,想要从这个密探头子的口中拷问出真实信息,简直就难于登天,倒不如虚以委蛇,即便不能套取一些有用的线索,说不定还能够让杜可丰看一看苏秀绩的真面目,以此来撬开杜可丰的嘴!
第七十九章 送刀
苏秀绩进入房间之后,杨璟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如果说王不留的洞察力就像丝丝缕缕的柔光,透过眼睛,渗透到你的内心深处,看穿你的秘密,那么苏秀绩的目光则像一把把尖锥和一根根银针,带着冰寒和恐慌,强行刺入到你的灵魂之中!
他们都是善于洞察秘密的人,但王不留像行走于人间的散仙,而苏秀绩则是潜伏于黑暗的恶鬼!
在面对杨璟之时,他们都有着十足的把握,认为能够从杨璟的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信息。
然而他们都犯了同样一个误,那就是太过低估杨璟了。
杨璟本身是法医出身,经常接触刑案,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凶犯和让人发寒的现场,经受过无数个通宵达旦的连夜奋战,他的意志力坚若磐石,他的心理防线更如铜墙铁壁,而他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他的脑子里拥有着千年文明的智慧结晶!
单凭这些,杨璟便能够在心理对抗上,完胜王不留和苏秀绩这样的土著,更何况苏秀绩比王不留更加高傲,更加目中无人,也更加的轻敌!
他认为自己已经知晓关于杨璟的一切,却不知道杨璟根本就不再是那个云狗儿,此非战之罪,天命使然则矣。
“杨大人,有何见教且说来听听吧。”苏秀绩也不看杨璟,就好像杨璟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一般,杨璟知道这是密探头子的心理战术,故意在姿态上压制杨璟,在气势上占据上风。
苏秀绩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内室,一眼便看见杜可丰仍旧躺在床上昏睡着。
他走到床边,低声呼唤了一声:“杜大人?杜大人?”
发现杜可丰没有回应之后,他又轻轻拍了拍杜可丰的脸庞,杜可丰仍旧昏睡,他就加大了力气,一巴掌摔在了杜可丰的肥脸上!
“啪!”
五个清晰的指印瞬时涌现出来,而杜可丰则是微微皱眉,发自本能地哼了一声,却仍旧没有醒过来,嘴角反而流出了亮晶晶的口涎。
“苏大人果然不愧是皇城司的密探,当真是谨小慎微,不过倒也让杨某十分意外,杨某本以为苏大人根本就不需忌惮杜通判才对,原来苏大人也生怕杜大人装睡偷听,呵呵。”
“也多亏了苏大人送来的丹药,杜通判深陷美梦无法自拔,虽然已经进行急救,但没个三天五天,怕是很难醒过来,如果苏大人不放心,可以往他大腿上捅一刀试试的。”
杨璟如此说着,便取出腰间藏着的手术刀,掉转刀柄,递给了苏秀绩。
苏秀绩想要在气势上占据上风,杨璟自然不能让他得逞,他本来就是为了分化苏秀绩和杜可丰,要在杜可丰面前激怒苏秀绩,让杜可丰看到苏秀绩必杀他杜可丰的决心,以便于策反杜可丰。
苏秀绩既然将鸦片膏送过来,看准了杜可丰对鸦片膏的贪婪,又是钳制杜可丰之人,断然没有忌惮杜可丰的理由,杜可丰在他这个密探头子的眼中,不过是随意可以捏死的蝼蚁罢了。
可杨璟却调侃讥讽他太过胆小,分明是在扰乱他的心神。
不过苏秀绩乃是皇城司密探的小头目,暗中也不知曾经多少次拷打过犯人,反侦查和自我保护意识极强,听得杨璟之言,非但没有出现情绪波动,反而接过那柄手术刀,笑着说了声:“好!”
他捏着小巧的手术刀,手指肚轻轻从刀刃上抹过去,而后叩指一弹,刀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如珍珠落在了琴弦之上!
“虽然小巧了一些,但却是一柄好刀!”苏秀绩由衷地赞了一句,而后将手术刀慢慢攘进了杜可丰的大腿!
他的动作很慢,便是站在身后的杨璟,仿佛都能够听到刀刃刺破皮肤,割断肌肉条纹的声音!
他是密探首领,他是酷刑艺术家,他知道如何利用一柄小小的刀刃,给他的受刑者带来最大程度的痛苦!
这种狭窄锋利的刀刃,若是快进快出,其实并不会很疼,只要不是伤及要害,都不会带来多大的危险,所以他放慢了速度,让杜可丰尽可能感受着刀锋带来的痛楚!
杨璟也没想到苏秀绩竟然将计就计,许是苏秀绩先前文质彬彬的儒雅姿态,使得杨璟产生了误解,认为苏秀绩终归是个有节操的人,谁知苏秀绩厚着脸皮耍起无赖才是真正的好手!
如果杜可丰受不得这种痛楚,当场醒过来,杨璟这出分化反间的戏,就很难再唱下去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苏秀绩先看准了杜可丰的心理,送来鸦片膏害他,如今又眼皮不眨眉头不皱就捅他一刀,而且还极尽折磨之能事,显然已经将杜可丰当成必死之人来看待了!
杜可丰如果不是愚蠢到无可救药,他应该能够感受到这一点,但如果他仍旧执迷不悟,杨璟也就无计可施了。
杨璟本想利用言语的嘲讽来干扰苏秀绩的心神,没想到苏秀绩却将计就计,反而牵动了杨璟内心的紧张!
苏秀绩慢慢将刀刃抽了出来,抹了抹刀刃上温热的鲜血,而后在鼻尖上闻了闻,讥讽着说道:“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啊…哈哈哈!”
反观床上的杜可丰,此时大腿虽然汩汩流血,染红了裤子,但他却只是紧锁着眉头,如同躺尸一般!
杨璟见得此状,心里也是暗自赞叹,这杜可丰能够从监造一路做到通判,除了受人指使和摆布之外,自己果然还是有不小能耐的。
单说这份隐忍和坚韧,就足以让杨璟刮目相看了!
这也使得杨璟很是安心,因为杜可丰还有着这等坚韧的品质,只要成功策反,杜可丰便会叛变到底,自己能够知晓的内幕自然也就越多了!
“苏大人可真够心狠手辣的,杨某可真替杜通判感到不值,这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的事情,苏大人可真是轻车熟路了。”
苏秀绩哼哼一笑,将手术刀轻轻放在桌面上,坐下之后才悠悠开口道:“杨推吏在说些什么,本官怎么听不懂,呵呵…”
“苏大人都扎刀子了,就不要红口白牙说瞎话了,反正杜通判也活不了多久了。”
“杨推吏说话可要负责任,这刀子可是你的,就算杜大人死了,也是你扎死的,本官可是两只眼睛都瞧见了的。”
“苏大人可真是老狐狸,但杨某也不是好欺负的,杨某敢保证,那刀子上只有苏大人的指纹,而且这包丹药上头也有苏大人的指纹,还怕证明不了苏大人谋杀杜通判?”
苏秀绩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杨推吏,本官也听说过你的指纹比对,但这套鬼把戏也只有宋慈这样的老糊涂相信,即便到了提刑司和大理寺,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这一套,杨推吏煞费苦心,可惜啊,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刀子是杨推吏的,就算杜通判死了,一个小小的推吏,一个却是皇城司的差事官,你觉得大人们更愿意相信谁?”
苏秀绩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虽然他没有直接承认,但相信床上装昏迷的杜可丰应该早已听出苏秀绩的杀心,更应该清楚苏秀绩绝对不会放过他,此时的杜可丰应该极其愤怒了!
想到此处,杨璟便轻笑一声道:“苏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你就没想过杜通判会听到咱们的对话?一旦杜通判醒过来,他就是人证,苏大人还是洗干净屁股等着蹲号子吧!”
杨璟这么一说,本以为能够镇住苏秀绩,谁知道苏秀绩却站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指着杜可丰说道。
“人都说你杨推吏智谋过人,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杜可丰是个狠角色,但可惜,现在怕是再也醒不来了!”
杨璟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跑到床边一看,杜可丰大腿上的伤口涌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迹,此时血迹已经凝固,伤口周围全都是乌黑,周围的血管如同一道道黑色的蚯蚓,往四处扩散,分明是剧毒游走的迹象!
“你…你竟然在刀刃上下毒!”杨璟想起苏秀绩的指肚抹过刀刃,怕是那时候就趁机抹上了毒药!
一想到这里,杨璟也是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