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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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脚上戴着镣铐,脖颈上套着木枷,杨璟也不担心他暴起伤人,牢里太脏,杨知县便让人将他提了出来,押到了审讯房里头。
这审讯房阴暗无光,弥散着一股血腥和腐臭味,血迹锈迹斑驳的各种刑具挂在墙上,摆在木台上,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这些东西上面还附着冤死之人的不甘,周围墙壁上的污迹就好像一张张狰狞惨叫的人脸,房里充斥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杨知县让人将周文房的木枷给取了,让他下跪,可周文房却只是冷笑一声,双腿便像铁焊的一般,竟然死活不跪!
这些个狱吏都想跟周文房撇清关系划清界限,对他自然不会客气,操起火钳就打在周文房的膝盖后腘窝上,后者闷哼一声,双膝跪地,想要起来,却被狱卒按死在地上!
杨璟见过太多惨死的尸体,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但听得周文房被打之时传出来的骨折声,也是心里发紧,心想这古时的刑讯逼供可真不是吹的,什么十大酷刑之类的真要亲眼所见,难免要心里发毛。
杨知县见得周文房这么强硬,心里也来气,这人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不说,竟然还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来,杨知县本就要立威,要震慑这些衙门的官差,也先不问案情,将桌上的令签一丢,便下令道。
“周文房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竟然执迷不悟,还敢藐视本官,先给我打一顿板子!”
杨璟也是知道,周文房这种硬骨头,想要通过常规手段,很难撬开他的嘴,杨知县在这方面的经验也老辣,先给你来一通杀威棒再说!
狱吏们得令,三下五除二便褪下周文房的裤子,将他摁倒在刑架上,那牢头亲自操起板子,这才朝杨知县问道:“大老爷,打多少?”
杨知县眼皮也不抬,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本官没喊停,就一直打,着力打!”
牢头脸色大变,下意识往杨知县的双脚扫了一眼,发现杨知县双脚尖向外,呈八字,心里会意,便开始啪啪啪打起板子。
这打板子也是一门技术活,经验老道的人来行刑,看着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打得震天价响,打得皮开肉绽,却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三五天就能下床也是有的,而有些却声响沉闷,表皮没什么伤口,骨头却被打碎,拉回去也活不过两天。
据说经验老道的衙役练习打板子的时候,先用衣服包石头,打完之后衣服没事,石头碎完,这就是外轻内重,另一种则是用衣服包着一摞纸张,打完之后衣服破烂不堪,纸张却丝毫未损,这就是外重内轻了。
犯人家属为了让犯人少受点苦头,常常向行刑的衙役塞钱,看似打得惨不忍睹,实则并未伤及根本,这也是这些衙役赚钱的手段之一。
牢头之所以要看杨知县的脚尖,也是因为这里头的不成文规矩,如果脚尖朝内,那么就狠命往死里打,外头看不出太大伤势,却将骨头打成渣子,如果脚尖朝外,则表示要留犯人一口气。
周文房的价值自不必多言,杨知县生气归生气,也不至于糊涂到真个将他给活活打死,但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这牢头是个老手,板子到肉便皮开肉绽,真真是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璟不明此道,见得如此惨状,也是生怕真个儿将人打死了,可见得杨知县气定神闲信心满满,也不好说些什么,这周文房倒是不多时就疼痛难忍,昏阙了过去。
杨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吩咐道:“将他泼醒,本官要问话了。”
杨璟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第三十七章 走水
第一缕晨曦透过铁窗,溜进了巴陵县衙的大牢,潮湿的大牢仿佛进入了第二个轮回,阴森的气息被驱散干净,看着那阳光,便让人怀念暴晒过的被子的气味。
杨璟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长长伸了个腰,旁边的杨知县同样萎靡不振,脸色并不好看。
夜审并不顺利,无论他们问什么,周文房只是闭口不言,即便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牢头和狱卒们虽然已经轻车熟路,诸般刑具也是一一登场,在周文房的身上留下各种伤痕,烙铁早已将周文房身上的肌肤皮肉烫得一片模糊,期间也不知用冷水泼醒了几次,这个硬骨头却如何都不肯开口。
刑讯拷问的诸多手段让杨璟眼花缭乱却又触目惊心,他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的屈打成招,为何会有这么多冤假案了。
这种程度的刑讯逼供和拷打折磨,杨璟自认是没办法扛过去的,换成是他,说不定早就招供了。
本想着尝试一下自己的逼供手段,但天色已经亮起来,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周文房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怕是不堪折磨,也只能暂时作罢。
经过一夜的折腾,杨知县已经很疲乏,听杨璟说要去搜查周文房的住处,希望能够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也是欣慰不已。
县衙的捕快虽然不少,但如今都分派有任务,连捕头王斗都带着衙役看守着李婉娘的住处,一时间也派不出更多的人手来。
思来想去,杨知县便让人跟县尉打了一声招呼,让他调拨了几名弓手,交给杨璟来指挥调用。
县尉这官职由来已久,到了宋朝,县尉是基层武官,负责地方上的除暴安良,缉捕盗贼,防备叛乱的工作,其辖下设置弓手二十名。
这弓手并非单纯的弓箭手的意思,是有固定配额的,分拨给巡检司和缉盗所等听用。
到了南宋,弓手的数量也就多了起来,原本直属于县尉的弓手性质也发生了变化,一些大县的弓手甚至多达数百名,而弓手的职责原本是专门缉捕盗贼,不得作于他用,但到了后来,弓手也如手力之类的衙役一般,被用在其他地方。
比如巴陵县,大牢里头的狱子很多就是弓手,而王斗手下的捕快其实也是弓手,这些开支都需要从县衙的地方财政里头拨付,所以弓手也就变成了万金油,哪里有差遣就去哪里。
杨璟担心周文房被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幕后之人会提前毁灭证据,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带着弓手前往周文房的住处进行搜证。
走出县衙之后,杨璟才发现街道上雾气蒙蒙的,一些飞虫悬停在半空之中,嗡嗡飞着,两边的商铺也纷纷打开门做生意,摊贩也渐渐开始上街,处处都散发着食物的热气和香味。
杨璟也着实是饿了,但终究还是忍着,朝那些弓手说道:“诸位兄弟辛苦了,这差事要紧,等办完了差事,杨某再请兄弟们吃一顿。”
这些弓手跟捕快一样,其实都是贱役,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的那种,对待寻常百姓还能够吆五喝六,但杨璟眼下正是知县老爷的红人,与知县老爷叔侄相称,他们又岂敢在杨璟面前摆谱,加上又出了周文房这档子事儿,县老爷趁机立威,谁还敢在这节骨眼上得罪杨璟!
见得弓手们没怎么抱怨,杨璟也就不再罗嗦,一行人很快就往县城南边快步行进。
周文房曾任刑案推吏,周氏在巴陵也是大族之一,虽然周文房只是旁支,有些家道中落的意思,但好歹也是姓周的,能够走关系进衙门当差,家底还是不的。
再加上平日里诸多孝敬,周文房更是不缺钱,没有住县衙就算了,还在县城南边买了一栋不小的宅子。
一路上杨璟也向这些弓手了解周文房的个人情况,这些弓手对地方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周文房主管刑名,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听完之后杨璟也有些释然,这周文房已经二十多岁,却并未婚配,据说平时流连风月场所,只娶了两房小妾,并未娶正室,也无子女。
“看来他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生怕家眷会拖累自己…”杨璟如此想着,对此行倒也不是很乐观了。
周文房如此防备,想要从他的住处挖出有用的线索,希望其实并不大,但杨璟也不想轻易放弃,如果周文房抵死不开口,他也只能从别的途径来寻找线索。
心里这般寻思着,也就渐渐到了县城南街,此时前方却突然传来骚乱声,行人往来奔走,一道道浓烟滚滚升腾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有人敲着铜锣不断喊着,街道上也越发热闹起来,杨璟一看街尾那滚滚浓烟,心头不由一紧!
“不好!大家快些手脚!”杨璟一声惊呼,一行人便跑了过去,临近才发现,果然是周文房的住处起火了!
杨璟之所以没有歇息,马不停蹄赶过来搜证,就是担心幕后之人会毁灭证据,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好在周文房的宅子并不偏僻,又有两个小妾和不少的丫环奴婢在家,发现得比较及时,周围邻居担心殃及池鱼,救火也很是卖力,杨璟与这些弓手加入救火的队伍,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火头终于是被扑灭了。
望着还在冒烟的残垣断壁,周文房那两个小妾灰头土脸地哭了起来,奴婢们则小心在旁伺候着。
这小妾也是六神无主,正想派奴婢到县衙通知周文房,见得杨璟带着弓手在救火,便询问周文房是否在县衙公干。
杨璟将周文房的事情据实以告,那两个小妾当即就傻眼了,当下就哭喊着要到县衙去理论,杨璟也懒得计较,反正有杨知县处置,他还是专心搜证好了。
周文房犯了事儿,杨璟带着弓手来搜证,周家小妾和奴婢也不敢阻拦。
虽然火头被扑灭,但宅子也被烧了大半,特别是周文房居住的内院,更是被烧得一塌糊涂,应该就是起火点。
对于火场搜证,杨璟也是有经验的,但凡犯罪,总会留下痕迹,就看你能否发现而已。
因为担心破坏了现场,杨璟让弓手们在外头候着,自己走进了宅子里头。
被烧断的梁木和瓦砾四处都是,杨璟也将重点放在了周文房的居所,以周文房的谨小慎微,他能够骗过衙门里的人,这两个小妾肯定不会知道太多内情。
如果这两个小妾是知情人,那么幕后黑手肯定会杀了她们灭口,她们能够好端端活着,说明她们对周文房的所作所为并不清楚,只不过是周文房的禁脔罢了。
杨璟在周文房的房间里搜索了一番,根据现场以及周围物件的燃烧度,确认了这里就是起火点。
再继续搜查这个房间,意义也就不是很大了,杨璟不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那俩小妾见得杨璟出来,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既然搜查完毕,妾身可否让人进去收拾收拾?”
杨璟知道她们这是要捡些值钱东西,火势都集中在周文房的房间这边,其他地方烧得不算太严重,她们大概是见得周文房入狱,想要卷铺盖走人,不然就是将财物都取回来,也好将周文房捞出来。
杨璟并没有让她们进去,而是带着弓手,将其他地方也都好生搜查了一遍,这才允许她们收拾。
这一次搜查也让杨璟确认了一个事情,这两个小妾却是一无所知,不由得更加的气馁了。
杨璟眉头紧锁,心想着也只能寄希望于撬开周文房的嘴了。
正要离开之时,杨璟却发现一个老妈子抱着一大堆衣物,从洗衣房里走了出来。
心念一动,杨璟便将那老妈子给拦了下来:“这位大婶,你们家老爷的衣物还在不在?”
那老妈子也是心情不佳,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她们这些下人说不定又要重新寻找东家,但她们都是低贱的下人,哪里敢得罪杨璟,再加上杨璟并未欺压,反而很有礼貌,为人谦和,她也就开口答道。
“回禀大老爷…洗衣房许是潮湿了一些,并未引起太大的火头,老爷和奶奶们的衣物都还在,只是…只是昨天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
“没洗?太好了!”杨璟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这周文房换了夜行衣才到县衙去行刺李婉娘,换下的衣服如果没洗,应该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把你家老爷的衣物都拿来!”杨璟朝那老妈子吩咐道,但很快又改口道:“不,你别动那些衣物,带我过去,我亲自看看!”
老妈子也是迷惑不解,一个大老爷们的衣服能有什么看头,可见得杨璟这般,也不敢违抗,当即带着杨璟到了洗衣房。
虽然是个粗活,但老妈子也是大户人家做惯了的,老爷和奶奶们的衣服都是分开存放和分开清洗,因为今早起火,昨日的衣物都分门别类叠放在木架上呢。
杨璟细细检查翻看周文房的衣物,而后朝老妈子问道:“鞋袜和帽巾在哪里?”
老妈子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竹筐,答道:“老爷的鞋子放在那边了…”
杨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