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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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寿打着哈欠,顶着大清晨一点热度都没有的太阳,睡眼惺忪的向着北门而去,心中还在回味着昨晚那个醉花楼的小妮子的温润娇巧。这几天整个庐州府依然一日数惊,他的所有家眷都早已被送到洪州首城应天府,他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官邸里也是无聊之极,干脆自己就成天的腻在了这个醉花楼中。不过这两天却有点腻了这些个红姑绿女,脑袋里却不自禁的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阮明珠。现在他也知道了,这个阮明珠绝对也属于不清不楚的人,不然为什么那天过后她就和那个张绣派来的曲长一起消失不见。想到这里,秦汉寿就感觉头大,却也渐渐清醒起来,不由为自己将那个李见秀拉来顶罪是多么明智之举。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将李见秀下狱,那个太守白湘之会那么高兴。后来他才琢磨出来,这个李见秀不仅仅是个豪族大户人家的后代,还和朝廷中那些力主削藩的大员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那个正受恩宠的诸犍怀,可是这个李见秀的正宗师兄。想透这一点,秦汉寿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李见秀此刻已经成了保藩派对付削藩派的工具,要想翻案可是难上加难,他不用担心自己无能和诬陷之事会曝光,加上又靠上了朝廷里那些当权者,这可是天大好事;忧的却是李见秀背后那么大的势力,又哪是自己可以应付的了得,若是那些反对削藩的人来个丢卒保车,自己就惨了。
昨下午白湘之将从金陵发来的金陵按查使郭心潜提审李见秀的公文交与自己,却又不经意的对自己说,李见秀的恩师汤化龙六十大寿时,郭心潜可是坐上佳客;而李见秀的另一个师兄,刑部侍郎向戴川,却又正是这类造反通贼案的主管。言下之意,他秦汉寿听的清晰;可是要让自己真正就这么暗中收拾了这个李见秀,到时候他白湘之屁股一拍,这天大的干系,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庐州府团练使能担待的下的。想到这里,秦汉寿越发的焦虑起来,脚步虚浮蹒跚,一时不知该如何决定。
前方不远就是北门,北门守将陈之遴是秦汉寿的心腹之人。秦汉寿走到北门,那些东倒西歪的府兵看到长官到来,倒是立刻抖擞精神,不敢怠慢。秦汉寿扫了一眼,没看到陈之遴,当下点点头,直奔大门旁的一间小屋而去。推开门,秦汉寿看到那陈之遴正盘腿坐在一张长凳上,面前的黑漆小桌上放着几碟荤素小菜,手中提着一壶状元红酒,正自樽自饮的好不痛快。秦汉寿哗的拉开凳子坐在陈之遴面前,随手拈起几颗花生丢入嘴中大嚼起来。陈之遴方反应过来是顶头上司来查岗,一阵稀里哗啦的站了起来。秦汉寿面色一沉,看着慌张的站在面前的陈之遴,口中低喝道:“好你个陈之遴,叫你守门,你给老子一个人躲到这里喝酒。我看你是成心不要命了。到时候那个多事之人捅到那个白老头那里,嘿嘿,我看你好能不能留下你这个脑袋来灌这黄汤……”。说着,伸出手臂,哗啦一下将整个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盘盘盏盏的碎片一地。
陈之遴小心的看着秦汉寿,看他胖脸上全是阴霾,当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这,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秦汉寿伸手拍拍自己心腹的肩膀,口中黯然道:“妈的,现在老子手上落了个烫手货,还真不好处理了。”陈之遴眨巴眨巴眼,对秦汉寿道:“大人,你有什么事情,之遴可以为你分忧啊。”秦汉寿抬头看着这个正对自己表示忠心的部下,心中一动,问道:“选正,你可愿意为我秦汉寿去做一件事情?”陈之遴当下肃容道:“大人,你有什么需要小子去做了,就是赴汤蹈火,我陈之遴也在所不辞。”“好”,秦汉寿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沉声道:“我要你去救李见秀……”
“什么?”陈之遴闻言大惊,看着秦汉寿,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之色溢于言表。秦汉寿顺手端过陈之遴的那个酒壶,就着壶嘴猛灌一口,方眼角一瞥陈之遴,曼声问道:“怎么?你不敢还是不愿啊?”。陈之遴忙单膝跪地,向着秦汉寿道:“之遴愿为大人效劳。”秦汉寿微微一笑,将嘴凑到陈之遴耳边,吩咐一番,听得陈之遴目瞪口呆。片刻,秦汉寿方停了下来,顺手在陈之遴肩上重重一拍,拈起一片卤牛肉,丢在嘴中,双手后背,施施然走出门去。
看着秦汉寿的背影在阳光中远去,呆立的陈之遴不由喃喃自语道:“果然不愧是禽兽大人,毒辣啊……”。
倒履迎君至(二)
一盏小油灯被火绒打着,如豆一点的火焰摇曳着,给漆黑的牢狱里带来那么一点点昏暗的光明。狱卒老靳头哼着小调,提着盛满稀粥的大桶,后面小张贵则端着一个堆着馒头的木盆。二人走到过道中,老靳头随手用木瓢在栏杆上使劲敲了一下,整个监牢里一下沸腾起来,各色囚犯都把端着一只破碗,使劲地把手隔着栏杆长长的伸出,生怕一个迟缓,那有限的食物就被分配完毕,漏掉了自己。
老靳头右手拿瓢,随便在那些破碗中添上那么或多或少的稀粥,再回身从小张贵手中的盆里抓出那么三五个馒头扔进牢房,也不理会有人哀求多添一点,有人食物被抢惨叫。
最后的那间牢房却静谧无声。老靳头走到牢房门口,手中的木瓢轻轻在栏杆上敲了两声,口中倒是颇为恭敬的喊道:“李公子,又该吃饭了。”
黑暗中传来清越但是却又颇为颓丧的声音:“老靳头,你把东西拿开吧。我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老靳头摇头叹息一声,向着那黑暗之处劝说道:“李公子,人是铁饭是钢啊,你要这样下去,就算你有天大冤屈,自己先把自己折腾坏了,又到哪里去申诉啊?”
那黑暗中传来一阵悉索之声,片刻,那披枷带锁、镣铐加身的身影便踉跄出现在微弱的灯光之下,虽然浑身上下沾满秽物和血痂,蓬发垢面、沾满腐草,但依然难掩丰神俊秀之色,而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正是被下入狱的李见秀。老靳头看着李见秀,心中不禁有点微酸。他也算是李见秀的旧识,看到他这样,不由同情的摇摇头,顺手拿过倒扣在地面上的一个破碗,慢慢的盛上两瓢浓浓的粥,抓过四个馒头放在那瓷碗之旁,向着这个年轻公子恭敬的施了一礼,口中叮嘱道:“李公子,这庐州府里谁不知道你是冤枉的,没有人会相信像李公子这样的人会通匪造反。可是,李公子,你要是还是不吃东西,到时候,你要是死了,又怎么能等到沉冤昭雪的一天啊。”
这时,李见秀紧盯着老靳头,突然开口问道:“老靳,我记得当年你也是在我李家庄呆过一段时间,我李家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吧。”老靳头昏花的眼中朦胧起来,向着李公子道:“少爷,我怎么敢忘记呢?我这条老命,要不是二少爷搭救,早就成了饿死路边的一具枯骨了。”说到这里,老靳头突然一狠心,压低声音道:“二少爷,你的大恩大德,我靳阿德随时铭刻在心。如果公子想要离开这里,我靳阿德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要相助公子。”
李见秀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不会走。我李见秀被冤入狱,就是要走,也要堂堂正正离开,怎么会做着越狱之举,坐实自己罪状?”看到老靳头疑惑目光,李见秀继续道:“老靳,如果你真的还记我当年的一点功德,那就麻烦你给我纸笔,我要给我的老师写封信,述说我的冤屈之情。”
老靳头一拍脑袋,突然记起一事,忙对李见秀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昨个府里的小虎告诉我说,金陵已经来人,发了公文,说要收你到金陵受审。就是他接的那个金陵来人。公子,看来你昭雪有望啊。”
李见秀闻言,抬眼望天,口中喃喃道:“好,好,好。我就知道,苍天还是有眼的,我李见秀终会再见天日。”老靳头看到李见秀高兴起来,不由自己也呵呵笑着,顺口道:“既然这样,李公子,你还是多少吃点东西,免得伤了身子……”。李见秀也不再倔强,俯身端起那地上的粥碗,皱着眉头,毫不犹豫一口喝下。
老靳头憨厚一笑,对李见秀道:“李公子,你就再多坚持一段时日,必然没有事的。”说完,转身招呼身后那一直沉默的青年狱卒,二人提桶端盆走出狱门。只听哗啦啦钥匙串连响,那昏暗的灯光也熄灭,整个大狱又陷入黑暗之中。
李见秀盘腿坐回牢房一角,心中却多少有了点高兴之意。自己的师傅没有忘记自己,只要自己能到金陵,必然能够把那些被强加到自己头上的罪名统统洗刷清楚,那时自己又可以慷慨悲歌,笑傲江湖了。想到这里,李见秀不由一阵激动,诗兴大发,随口占上一绝道:“沈冤昭雪清四海,旧时枝叶生光彩。至今横刀惜英雄,拍手为之歌慷慨……”
话音刚落,只听到刚刚离开的老靳头的声音突然大声喝骂道:“什么人?敢擅闯大狱?”旋即传来金铁交击、一声惨呼。李见秀一愣,抬头看向那大牢门口。只见一道亮光突然从大牢入口亮起,两个黑衣人押着萎靡的老靳头,点着火把闯了进来。老靳头走到那大牢门口,多哆嗦嗦的想要掏钥匙开门,两只手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无法把钥匙塞入钥匙孔中。左首的黑衣人一把抢过钥匙串,随手推开老靳头,打开大门,快步走了进来。
整个牢房里顿时沸腾起来,那些囚犯看到有人闯入狱中,顿时一个个激动的敲打着牢房栏杆,口中叫着各种各样含糊不清的东西;有些人甚至把手搁着栏杆使劲伸出,想要拉住从自己面前疾走而过的救星。
那黑衣人推开那些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面罩后只露出的两只眼如鹰隼般扫过牢房,却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寻找的目标。老靳头被一把拉了过来,惊魂不定的老靳头只听到那黑衣人沉声问道:“舒庐李家庄的二公子李见秀关在那间牢房里?”此话一出,老靳头立刻停止了哆嗦,诧异的眼盯着那两个黑衣人,瞄了一会,突然道:“你们是来救李公子的?”看到黑衣人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老靳头立刻向里一指,道:“左厢最里面的那间就是。”
那问话的黑衣人将手中的钥匙塞到老靳头手中,低声喝道:“去,把牢门打开,否则老子要了你的命。”老靳头抖了一下,忙跑过去,三下五除二的拉开牢门,向还端坐在牢房一角的李见秀鞠了一躬,道:“二少爷,有人来救你了。”那黑衣人也挤了进来,看看浑身披枷带锁的李见秀,不由皱眉,向老靳头喝道:“还不打开?”
老靳头摇头道:“这刑具的钥匙可不归小老头管,我没有办法。”那黑衣人不由大怒,一脚将老靳头踢倒,再对李见秀道:“李公子,没有办法了,事急从权,你先随我等离开,到时候我们再找铁匠来处理你的这些枷锁。”
李见秀却坐在原地,目光炯然的盯着两个黑衣人,低声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救我?”。那黑衣人向李见秀抱拳道:“在下红巾天侠营属下马正维,奉命前来搭救李公子。”李见秀“哦”了一声,摇头道:“我不会走,你们的好意心领了。”那黑衣人马正维不由为难道:“李公子,我们知道你因为我们红巾被冤入狱,蒋头领可不愿你就这么被杀,所以特地让我们来秘密搭救于你啊。你要是不走,我们如何交待?”李见秀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蒋公义啊蒋公义,你我虽分属不同阵营,可我李见秀一直把你当我知音。没想到连你也不能理解我啊,我还真是高看了你啊。”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那黑衣人马正维不由皱眉,忙连声劝说道:“李公子,你不知道,金陵那边要提审你,这个秦汉寿和白湘之怕他们诬陷一事暴露,要杀你灭口。你要不走,恐怕必有杀身之祸阿。”
听到那黑衣人这么一说,老靳头也立刻连滚带爬的扑到李见秀身边,抱住他的腿道:“李公子,要真是这样,那可糟糕啊。你一定要赶快离开阿。”
李见秀缓缓摇头,沉声道:“我李见秀顶天立地,决不会做这类宵小之事。若我潜逃,只能坐实我罪。我若不走,还有生理;我若逃走,必死无疑。”说到这里,他也不再理会那黑衣人和苦苦哀求的老靳头,走到牢房一角,坐了下来,口中低声念诵道:“千冤万恨何人见,唯有空山月忠魂……”
那黑衣人听清了李见秀口中所言,不由叹息一声,走到李见秀身边,长辑一礼道:“久闻李公子高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马正维佩服,佩服。既然如此,马某只有告罪了。”李见秀刚听到他这么一说,惊讶抬头,那马正维已经突然起身,身子急旋,右手成刀,向着李见秀脖颈切到。李见秀浑身带枷,那里躲闪的开,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黑衣人俯身抱起昏迷的李见秀,回眼瞪了一下跪坐在地的老靳头,大步跨出牢门向外而去。他的同伴顺手将火把插到一旁灯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