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烈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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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坐在车上,陷入了深思之中。他的心情是沉郁而激动的,想到目前形势的严峻和即将到来的风暴,深知此行责任重大。
从去年秋天以来,湖湘大地不仅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更经受着一场劫难。而且,白色恐怖愈演愈烈……
去年秋天,湖南农村突然沸腾起来。到处是锣鼓声、呼喊声。那可不是逢年过节的庙会或社戏,而是农###动的掀起;敲锣的也不是戏子,而是被农民押解着游乡的土豪劣绅。那些昔日威风八面的土皇帝们,一个个戴着纸做的高帽子,在泥腿子们的厉声呵斥下,不得不在锣声中低声下气地喊着:
第一章 板仓送别(2)
“我是土豪某某某,我罪该万死!”
“我是劣绅某某某,我罪有应得!”
农村到处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旗子上的图案是一张木犁,犁头旗插到哪里,哪里就有群众欢呼雀跃,哪里就有土豪劣绅胆战心惊……
而现在,轰轰烈烈的农###动被镇压下去……
在此危急关头,驻武汉的中共中央刚刚开完“八七”会议,毛泽东临危受命,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火速赶回了长沙。
深知责任重大的毛泽东,心潮起伏,意绪难平。不禁默默地吟诵着这首自己刚刚写就的词章,心胸升起一股豪情……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三辆黄包车在一个岔道口忽然转弯,分头驶去……
迷茫的夜色之中,常能碰见街头有可疑的人影在游荡……
二、
8月30日这一天,一场秋阵雨刚刚过去。
从长沙城内通往长沙县的山道上,两辆洋包车的车轮,在黄泥路上碾出交错相叠的印痕,弯弯曲曲地,一直延伸到偏远的板仓村……
板仓,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冲。坐落在平江、湘阴两县交界处,四周青松繁茂,翠竹成阴。远远望去,但见珠影山和飘峰山遥遥相对,他们像两个恋人,清澈的目光相互注视,仿佛是久别重逢抑或在作着最后的告别,千万年都是这样,从不靠近也不远离。
有一条从长沙通往岳阳的古道,弯弯曲曲从山脚绕过去,消失于一片苍茫之中……
离屋场最近的棉花坡,还有那一口清水幽幽的池塘,那么美丽而宁静,似乎在默默等候主人的归来。
人力车先后在这一栋土砖瓦顶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一个星期之前,带着岸英先行来到板仓的保姆孙嫂,立即从厢房的侧门里迎出来,搀扶着杨昌济夫人缓缓地下车。
杨夫人不由转头朝后面看去。只见女儿开慧一手抱着不满半岁的婴儿岸龙,一手握着一片铜光闪闪的钥匙,对着母亲嫣然一笑,便几个碎步走上了台阶。还没等孙嫂说完小姐让我来吧,杨开慧早将屋子大门打开了。
四岁的岸青正在车上呼呼大睡,七岁的大儿子岸英跑了出来,高兴得在地坪里直跳脚,他朝四下望望,禁不住笑着说:“我们全家又来到乡下了,我们兄弟又可以上山坡去玩啦,二弟你还不快些起来啊!”岸英说着,又转过身去爬上车子,两只手指捏住岸青的小鼻子。
岸青被哥哥弄醒来,吃惊地望着哥哥,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怎么回事,正要撒娇哭起来,岸英说:“瞌睡虫,瞌睡虫,快快下车,我们又来到板仓了,我们上山玩去啊!哥给你摘最好吃的果子,哥还给你掏鸟蛋!”
岸青一个激灵,立刻破涕为笑,岸英牵住他的手轻轻一拉,然后将他抱下了车来。
车夫们三下五除二地帮助将车上的简单行李搬进屋去。杨开慧感到雨后的道路不大好走,几个车夫的腿上都溅满了泥土,在付车费时,特意交代孙嫂,每人多给了二十个铜板作为路上茶钱。车夫们高兴地告辞而去。
母女俩很快就安顿下来。
这时的孙嫂忙着入厨房张罗茶水之类,杨开慧这时陪着身患病疾的妈妈坐着,说一些家常话,算是一边休息,一边陪陪母亲。
只有不懂事的岸英,牵着二弟岸青的手,早就爬到山坡上不见了踪影。不时隐隐传来两个孩子的叫喊声和欢笑声。
杨夫人静静地坐在那张旧藤椅上,喝着孙嫂端进来的茶,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杨开慧说:“妈妈,您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杨夫人说:“吃了那个姜郎中的几副中药,自感好多了,小霞呀,你去忙乎你的事吧,这儿有孙嫂,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杨开慧深情地望了望母亲,又静静地低下头去。
出生才四个多月的岸龙,刚刚吃过奶,这时在摇窝里甜甜地睡着了。
第一章 板仓送别(3)
屋子里好安静。听得见母女俩的呼吸声。
这里实际上是杨昌济先生的老家。按照中国的旧俗,虽然杨昌济年轻时候就离开家门,去日本、英国留过学,成家后又携眷在外谋生,却在老家始终留着这一栋老屋和一些田地,家人也经常回来小住。杨开慧的父亲在北京大学任教时辞世,家人还是按照老人的遗愿将他的棺木运回了板仓安葬。杨开慧回到板仓,心绪自然有一种宁静而安定的感觉。她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虽然在城里长大,实际上,根还是在板仓。山坡上有父亲在长眠,身边有年老多病的母亲陪伴,膝下有三个儿子,她内心中多少有着一种暖融融的感受……
“润之呢,润之不是说,同我们一起来板仓吗?”杨夫人忽然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对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女儿说。
杨开慧说:“他本来是打算亲自送我们回来的。他可能想到外面认识他的人太多,就让我们先回一步,他很快就会到来。妈妈,您真的不用担心。”
“哦,是吗?”杨夫人慈祥的目光打量着开慧,看看开慧是不是说的实话。润之真的会来板仓住吗?说什么杨夫人都不会相信。
开慧是她唯一的女儿,说是掌上明珠实不为过。七年前,女儿与毛泽东结婚,夫妻俩在一起的日子简直没有多少天。现在昌济过世了,她身边唯一的依靠也就是女儿女婿。而女婿常在外奔波,来无影去无踪的。孤女寡母带着三个孩子,这日子实在有些孤立无依。自己反正老了,那是没有关系的。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开慧怎么办呢?而在这个乱乱纷纷的世道,变故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要是自己离开这个人世,让开慧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孩子过,真不知会怎样过下去。开慧从小不事家务,喜欢读书吟诗作画。怎能挑起生活之重担,那种日子简直令杨夫人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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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不免轻轻地叹息一声,不为自己,实为自己的女儿。她真想问一问,女儿,你找了一个职业革命者作丈夫,真的从心里感到幸福吗?而杨夫人出口的话却是:“小霞呀,润之常年在外,要是万一我不在了,你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我真的有些担心啊!”
杨开慧抬起头来,亲切地望着母亲,坚定地说:“妈妈,您真的不用为我们操心,润之做的事情,是为天下百姓谋生存的大事情。他常说,我们要牺牲小我,保全大我。无论遇上什么艰难险阻,女儿都能挺住的。家里的事情,不是还有孙嫂嘛。以后,我也得跟孙嫂学着做些家务,学些针线了,您老就安心养病,您会长命百岁的,真的嘛,妈妈……”
杨开慧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扑在妈妈的怀里撒娇。但毕竟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而她心灵的深处,是无比感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
是父母养育了她,是父母成全了她和毛泽东的婚姻。她多想说一些体贴母亲安慰母亲的话语,但母女之间,是又无需多用言语来表达的。杨开慧站起身来,轻轻地抚一抚母亲的肩膀——她的心不由一颤,哦,母亲好瘦啊!——然后轻声地说,“那好吧,妈妈,等会孙嫂就熬好了中药,您先独自歇息一会吧,坐了这么久的车,您有些累了。”
说着便走进自己的卧室里去。
三、
杨家在当地的亲朋故友特别多,到这里来一是便于隐蔽。二是自从“马日事变”发生后,长沙城区经常戒严,让杨开慧母子们住在城里,实在不放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毛泽东刚刚在武汉参加完中国共产党的“八七”会议,他作为党中央的特派员,又来到湖南,身负发动湖南农民暴动的重任。在回到长沙的那些日子里,当时,白色恐怖笼罩着长沙城,到处有敌人的耳目,可谓危机四伏。他白天在屋子里睡觉,黑夜悄悄潜出去,与湖南省委一些负责人商讨工作。
为了安全起见,毛泽东将一家老小送回了板仓。
其实当母亲问起润之会不会在板仓住下来时,杨开慧没有对母亲说出实情。毛泽东常常对她说的一句话是:“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实际上也是在暗示杨开慧,他们所从事的事业随时都有牺牲生命的可能。希望开慧能够理解。聪慧大义的杨开慧何尝不懂得毛泽东的心思呢?但她不愿意让年老体弱的母亲担惊受怕。毛泽东所从事的具体工作,其实杨夫人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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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板仓送别(4)
1901年11月6日,杨开慧就出生在这里。她想,当年母年生下自己的时候,也许正是自己现在的厢房。学识渊博的父亲给女儿取名开慧,号霞,字云锦。杨开慧想,父亲为什么给自己叫霞,叫云,莫非要让自己像天上的云和霞那们飘拂?母亲向振熙,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妇女。哥哥杨开智只比自己大两岁,在开慧不满三岁的时候,父亲怀着济世救民的抱负,远涉重阳,出国留学去了,杨开慧在妈妈的扶养下度过了温暖的童年。
杨开慧七岁的时候,父亲从国外来信,一再嘱咐妈妈,要让开慧上学读书。当年板仓冲的女孩子还没有过上学读书的,杨开慧开了风气之先。她家对门的杨公庙,正是一所初级小学。学校破例为杨开慧等七个女孩子单开了一个班。她在这所小学读完三个学期,就转到了长沙县的衡粹女校。校长曾留学国外,思想进步,有时给学生讲日本的明治维新,讲法国的工业革命,还讲广州起义黄花冈七十二烈士。讲辛亥革命和孙中山,讲谭嗣同血洒京城,给学生们灌输初步的革命思想。后因该校迁至长沙城,杨开慧又转到麻林桥附近的县立第一女子高小,一直读到毕业。
杨开慧12岁那年,杨昌济从国外归来,受聘于湖南省第一师范任教员,全家从板仓搬到长沙城里。在离一师不远的天鹅塘住了下来——天鹅,也是飞上天空的鸟,和云霞一样——父亲在家门口钉了一块铜牌,镌刻着“板仓杨”三个隶书字。“板仓杨”,当时年幼的杨开慧盯着那三个字发了好一会儿呆,父亲将这板仓两个字写在门口,就等于将故园板仓搬到了这里吗?
板仓杨寓从此也成了父亲的学生们常来的地方。
杨开慧娴淑端庄,聪敏好学。开始在父亲的指导下读书自学。当毛泽东、蔡和森、陈昌等来家向父亲请教时,她总是搬一张小凳子坐在旁边,听他们谈论治学、做人之道,探讨历史兴衰,救国救民的道理……渐渐熟悉以后,杨开慧还参加了毛泽东组织的登山和郊游活动。毛泽东和他的同学们,像对待小妹妹一样呵护着她。
后来,因父亲接受了北京大学担任伦理学教授之聘,17岁的杨开慧随全家迁居到了北京。住在地安门豆腐池九号,门口依然挂着一块写着“板仓杨”的铜牌。杨昌济因身患重病,曾在家调养并数次住院治疗。在此期间,无论老人在家调养还是住院接受治疗,杨开慧都一直陪伴在父亲身旁,侍奉汤药,并给父亲读书读报。不仅有每一期新出的《新青年》杂志,还有《红楼梦》和《玩偶之家》这些中外名著。杨昌济曾对友人感叹道;“吾有这样一个女儿,真乃人生之大幸也。这乃上苍恩赐于吾啊!”
1918年,毛泽东第一次来到北京,先去豆腐池的板仓杨寓看望杨昌济先生,并在杨家住了好几天。杨先生和杨师母见到毛泽东十分欣喜,并且帮助他妥善地安排好在京的生活。正值豆蔻年华的杨开慧,与认识多年的毛泽东再次相遇。当她望着这位当年像大哥哥一样关照着自己的毛泽东,这时心中却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这显然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情窦初开。
杨开慧喜欢书法,懂诗词,不喜粉黛,志存高远。尤其是,聪慧而美丽。这使毛泽东非常爱慕。有一天,两人正在讨论李清照的诗词时,毛泽东忽然提出,“哦,小霞,你一定写过很多诗,可你从来没将你的诗给我看过,你还是拿来一首,让我先睹为快好不好呢?”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