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工程师-第3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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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想看看南京城的风土人情,被李老四带到了秦淮河畔。
秦淮河北岸,就是南京的江南贡院。这里是南直隶乡试的地方,是江南读书人眼中的圣地。每年,无数拥有秀才身份的读书人齐齐聚集到这个江南贡院中写八股文章,写得最让考官欢心的人便能高中举人。
有了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京城的会试,冲击进士身份。
秦淮河北岸为了服务这些赶考的儒生,有大量的客栈。那些外地来的儒生到了南京,大多住在秦淮河北岸的客栈中。乡试考试时间虽然不长,但考生们往往提前几个月到来,住在客栈里“读书”“交友”。
不过亲自在秦淮河畔骑行了一阵,李植就明白,这些“读书人”“读书”“交友”可不是那么简单。
所谓“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
十里秦淮河的南畔,开得并不是学堂书院,而全部是勾栏妓院。这些勾栏妓院通过河道上的无数小桥和北岸的客栈们连接在一起,一起服务在这里居住的士子们。
李植一眼望去,只觉得那边歌楼妓院林立,河房水阁争奇斗艳。河道两侧到处停着高大的舟船和游船画舫。可以想象往日的繁华景象。
此时南京被李植的大兵占领,虽然没有戒严,但是城中的百姓也不敢随意行走。南岸的勾栏妓院也大多关了门。不过妓院中的粉头们却依旧耐不住寂寞,一个个在楼上的窗户中往外张望。
看见年轻的津国公李植带着亲卫从河畔经过,不知道多少粉头眼波流转媚眼横生,只想李植能看她们一眼。
李植对那些妓女们稍微扫视了一眼,也当真看到了不少美女。秦淮河上妓女的档次,可见一斑。
这里是中国最有名的“红灯区”。后世所谓的秦淮八艳,就全部诞生于此。闻名天下的柳如是、陈圆圆,都曾经在这里倚楼卖艳。
正是赶考秀才的财力,支撑了秦淮河南岸花柳地的烟花灿烂。看到秦淮河上的这些妓院,就明白在秦淮河畔考试和读书是怎样的香艳场景。所谓“佳日听风花为媒,美人伴读颜如玉”,无外如此。
薛三库看着那些妓院,骂道:“这些欺世盗名的士人,把控着大明的权力和金钱,就连考试时候都忘不了来玩女人,当真是从来不委屈自己。难怪他们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逃税权力,因为这日子实在过得太奢靡享受了。”
众人听了薛三库的话,都连连点头。
李植看了一会这金粉之地,有些腻味。他一挥马鞭往前骑去,说道:“走!去看看被抓的南京大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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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这些天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被天子打为反贼,但钱谦益并没有隐姓埋名逃亡他乡。实际上,在江南这样的士绅大本营,天子的圣旨根本没有士林的民意重要。钱谦益的绛云楼建在苏州常熟,这里的老百姓几百年来极为尊重士子,在士人的影响下根本不看重天子。
万历年间鼎鼎有名的抗税运动,打死了几名税官,就发生在苏州。
所以江南名士钱谦益虽然被打为反贼,也没有当地人敢因此鄙夷钱谦益,更没有当地官府的人来抓他。
不过虽然不需要远走他乡,但钱谦益这些天依旧感到了危机感。自从听说李植的虎贲军南下以后,钱谦益就没有睡过好觉。
钱谦益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江北军是打不过虎贲军的。
也不知道江北军据城力守,能不能守住南京。如果能依赖南京的厚实高墙缠住虎贲军,把战争拖到炎热的夏天,事情或者还能有转机。
然而苏州和南京之间距离四百里,南京的消息传到苏州需要好几天。虽然钱谦益四处打听,一遇到南京来的客人就去询问留都的情况,但终究只能得到几天前的情报。
这一天,钱谦益和柳如是正在绛云楼的三堂中焚香喝茶。柳如是抱着她为钱谦益生下的女儿,拿着一本反复翻看,时不时询问钱谦益几个问题。但钱谦益满心的焦虑,回答得心不在焉。
柳如是见钱谦益心神不宁,干脆也不看书了。她轻轻握着钱谦益的手掌,低语说道:“牧之,你说我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好?”
钱谦益却想着南京的事情,没听到这句话。
柳如是有些诧异,摇动钱谦益的手,说道:“牧之!牧之!你怎么。。。”
突然,一个家丁慌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钱谦益听到这个家丁的话,倏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变得一片雪白。
“左良玉和吴三桂逃了?去江西还是去湖广?”
虽然南京的消息还没来,但以钱谦益的老谋深算,已经猜到左、吴二人要弃南京而逃。
“不是,老爷,这次完了!李植的虎贲军坐着天津的怪船从长江上杀了过来,在罗巷登陆了。那五千人一个个全副武装,距离这里只有四十里。”
李植来抓我了!
钱谦益刹那间变得面无人色,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柳如是被钱谦益的样子吓到了,她冲上去喊道:“牧之,我们母女怎么办?”
钱谦益看都不回头看一眼,哪里管柳如是的死活?他只往马厩边冲过去。冲到马厩边钱谦益跨上了自己的骏马,拼尽全力往西南面骑去。
等钱谦益的骏马骑出去一刻钟,居住在别院的张慎言才得到消息。他惊慌失措地跑到正院来,却看到牵着女儿孤零零站在正院大门口的柳如是。
“钱公何在?”
柳如是看了看张慎言,明艳的脸上流下两汉泪水:“牧之弃我逃命去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绛云楼
张慎言本是山西人,在北方天子的圣旨还是有影响力的。 被天子打为叛贼之后,他不敢回到山西,而是躲在钱谦益的绛云楼里。
虽然江南的百姓十分尊敬落魄士人,但这些天张慎言依旧是胆战心惊。他每天和钱谦益一样,害怕李植杀到苏州来。
然而让张慎言没想到的是李植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是从水路来。绛云楼距离长江水道不过四十里。李植的大兵从水道登陆苏州后,半个时辰就可以杀到绛云楼。
张慎言没有心情安抚失落的柳如是,转身就要去马厩里取马。但他还没有跑到马厩里,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滚滚的马蹄声。
只听到啪一声枪响,虎贲军的大兵们朝天开枪示威了。
站在院子门口的柳如是吓得紧紧抱住小女儿,惊惶地看着全副武装的虎贲军大兵。
先头抵达绛云楼的是钟峰的两百名斥候骑兵,带队的是团长蒋充。蒋充快马骑到绛云楼前面,一勒马绳停了下来,打量了一番门口的柳如是。
感觉柳如是身份不低,蒋充厉声问道:“兀那妇人!钱谦益和张慎言何在?”
柳如是却不肯说出钱谦益的去路,咬牙护着自己的女儿,一声不吭。
蒋充皱了皱眉头,朝绛云楼一挥手,喝道:“进去搜!”
骑兵们分出一百人绕着绛云楼骑行了一圈,封锁了主要的出口。然后剩下一百人跳下了马,抓着手铳冲进了绛云楼,开始搜查叛贼钱、张二人。
“虎贲军拿人!所有人跪地!”
“虎贲军拿人!阻拦者死!无关者统统跪地!”
大兵们进了装饰华丽的绛云楼毫不客气。遇到木门就一脚踢开,踢不开就拿手榴弹炸,占地不小的绛云楼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蒋充一手摁着腰上的两把手铳,面色凝重地走进了绛云楼。他在这座宅邸里打量了一番,很快就看上了四层楼高的藏。看来看去,显然这个绛云楼里能藏人的便是这个藏。
蒋充冷哼了一声,摁着手铳跑进了藏。
藏里光影昏暗,摆着一排又一排的高大书架。蒋充在那些书架之间走动,突然看到书架的那一头人影一闪。
蒋充冷笑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从腰上掏出一个手榴弹,朝无人的身后大声喊道:“用手榴弹炸!”
然后蒋充将没有点燃的手榴弹往书架的另一头一扔。
书架的另一头,张慎言看到地上扔过来的“手榴弹”,吓得魂飞魄散。他在忻州组织江北军攻城时候,已经无数次领教过虎贲军的手榴弹。此物一爆炸,一丈之内就再不会有活物。看到蒋充的手榴弹滚到自己脚下,张慎言大叫一声,往远处飞扑过去,连滚带爬的躲避。
然而那个手榴弹并没有爆炸。
等张慎言好不容易逃出到手榴弹的二丈之外,正回头看一眼那手榴弹时候,却突然被一个冰冷冷的筒状物顶住了脑袋。
蒋充用手铳顶住了张慎言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张慎言慌张说道:“我是绛云楼的管家刘四臻。”
蒋充沉默了两秒,冷冷说道:“绛云楼是柳如是的私宅,不设管家。连这都没有弄清楚,你一定是临时躲避在绛云楼的张慎言。”
蒋充抓着张慎言走出了藏,将张慎言交给了大兵。
“找到钱谦益没有?”
“还没有!”
蒋充回头看了看柳如是,见柳如是惊慌之中偷偷朝院子门口看了一眼。
蒋充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看到柳如是的这一个小表情,再结合刚才柳如是站在门口这个因素,蒋充就知道钱谦益肯定是外逃了。
蒋充猛地冲到了自己的座驾前面:“第三排!第四排!随我往出去追钱谦益!”
看见蒋充上马去追钱谦益了,柳如是吓得花容失色。她猛地冲到蒋充马前,抓着马绳大声喊道:“大将军,钱谦益就在绛云楼第三进院子里,我带你去找他!”
蒋充见此时此刻这妇人还欺诳自己,恼怒起来。这妇人明明被钱谦益抛弃了,怎么还这么忠心耿耿?她不怕欺骗自己露馅后,自己会一怒之下杀了她么?
他愤怒地一挥马鞭,狠狠抽在柳如是的脸上。只听到啪地一声,艳名传遍江南的柳如是已经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一马当先冲出绛云楼,蒋充心中有些懊恼。
刚才在门口看到柳如是时候,自己就该明白钱谦益逃了。如果钱谦益不是外逃,柳如是怎么会带着女儿站在门口?自己的反应怎么变得这么迟钝?
自己带骑兵过来抓捕钱谦益,如果让钱谦益这个奸人跑了,自己就算是任务失败。师长钟峰这些年很看重自己,若是自己带兵突袭绛云楼却走丢了钱谦益,钟峰一定会十分失望。
相反,这些年包括天津巡抚李兴在内的虎贲军高层都十分看好自己,如果这次自己带两百人突袭抓住钱谦益,自己在虎贲军中的地位就可以更上一层。
蒋充十分焦急,在绛云楼前骑马转了一个圈。
蒋充要确定追击的方向。
北面和东面是大江,都是不可能的去路。钱谦益只能是往西面或者南面逃。蒋充在绛云楼前面犹豫了十秒钟,就大声喊道:“第三排往西面追,第四排跟我往西南方向追!”
蒋充往前骑了半个时辰,一路都没有发现钱谦益。他在路上琢磨着:这钱谦益六十四岁了,不可能长时间骑马疾驰,一定会在什么地方躲藏歇息。他一路观察道路两边的草木,看有没有躲藏人的地方。
直到路过了道路两边的一个小集市,蒋充才猛地一勒马绳,停了下来。
那个小集市上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有些不正常。这会正是南北商贩走动的时候,但集市上的茶铺前连一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蒋充皱了皱眉头,一挥手:“下马搜!”
一脚踢开茶铺的破木门,蒋充带着士兵冲进了茶铺里。躲在木门后面的几个茶铺伙计被踢飞的木板撞到,惨叫着往后门逃去。
士兵们从后门追了出去,发现后门后面是一片稻田,没有钱谦益的身影。
蒋充在茶铺里打量了一会,突然走到茅厕的门口,猛地拉开那扇破门。
果然,钱谦益正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后。
第六百八十八章 凤阳府
钟峰坐在绛云楼的大堂内,看着跪在地上的钱谦益和张慎言。?
他突然问道:“张尚书今年高寿?”
张慎言愣了愣,抬头看了看钟峰,才答道:“今年六十九。”
钟峰点了点头,说道:“六十九了,稍有不慎就要弄死,当真是不容易。我看尚书就主动交出江南士绅为江北军捐款的记录,免得我们的大兵上来用刑了吧。”
张慎言身子一抖,没有说话。
钟峰见张慎言不吭声,冷哼了一声。旁边一个大兵走上去抓起张慎言,啪一声就扇了一个大巴掌。
张慎言被扇得眼冒金星,气血倒涌,差点一下子昏死过去。六十九岁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