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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晚明-第3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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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们粗重的喘气,靠着惯性拖动着疲惫的肢体。周围的登州士兵越来越多,一些第一总的鸳鸯阵战斗组也攻上两翼的土墙。步军放弃了抵抗,在官军的围堵下往南门而去。

    干草燃烧的浓烈气味充满鼻腔。关大弟追上周少儿的队列,身边的战友由快跑变成慢跑,最后变成了快步推进,关大弟只能跟他们的步伐一致,在这种混乱而视物不清的环境中,必须保持阵型。

    他们穿过营地的烟雾,睁大眼睛辨别着眼前的人,只要没有戴明盔的,他就一枪刺过去,眼前又一个黑影一动,他下意识的动手就刺,那黑影应声而倒,他此时才注意到黑影很小,似乎是个几岁的孩子。

    他还来不及去思考,烟雾中跑动的身影已越来越多,长矛兵们连续刺杀才能保持前进,关大弟两臂累得发酸,几乎想要把长矛扔下。

    前方烟雾中人喊马嘶,南边响起一阵枪声,前方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无数流民和马兵从烟雾火光中现出身形,往长矛兵的阵线直冲过来。

    关大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流寇,但他也绝对没有退路,长矛兵们停下脚步,关大弟后排的士兵也从他两侧支出长矛,阵线前方矛刃如林。

    人潮汹涌而来,周少儿对着队列大声呼喊,被淹没在周围杂音中,人群很快冲到面前,他们在烟雾中还没看清楚,长矛阵线便开始猛烈的刺杀,一丛丛的矛头此进彼退,人潮如同撞到堤坝,被一道长矛组成的城墙生生阻断,人群前面喷出连绵不绝的血雾,惨绝人寰的叫喊声连成一片,混在其中的马匹也遭遇着同样的下场。

    关大弟不知道杀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空,人潮消失了,残余的人马又往南而去。他面前是层层叠叠几层的尸体,垒成了一道肉墙,里面的伤者和伤马还在挣扎蠕动。

    关大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他转头看看周围的战友,只见他们也是一脸的麻木,脸上满是血污,所有人都在粗重的呼吸。关大弟第一次知道,杀人也会累成这样。

    “前进!”周少儿的呼喊声想起,接着两翼也想起其他军官的吼叫,关大弟拖着几乎麻木的手脚,艰难的踩上那道尸体墙,跨过脚下蠕动的伤者,面前此时几乎没有了人影,留在原地的空马倒是不少,关大弟自然不会去杀它们,战前钟老四还专门要求他们不要乱杀马。

    此时烟雾渐渐变淡,周围也突然安静了许多,他们走出烟雾浓重区,关大弟感觉到眼前的光线似乎强了不少,他往天上一看,天色已经发白。

    接着他就看到满地尸体,尸体间是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流寇,还有数百的空马,他们似乎更加筋疲力尽,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跪着都摇摇欲坠。黎明带来了光明,他们能看清周围后,结束了癫狂的状态,但体力早已耗尽,既不再跑,也不再嚎叫,留在原地等待着他们认为必定会来的屠杀。

    他们眼中满是麻木,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些官军,他们的脸上手臂上兵器上全是红色的血迹,宛如嗜血的修罗夜叉。

    阵线在这些流民前停顿了一下,关大弟很快看到了南边过来的第一总士兵,一个军官穿过满地的尸体和俘虏,来到他们这边,他找到周少儿,接着另外一个连长也跑过来,三人凑在一起商议了几句,那第一总的军官便掉头回去,领着第一总的人往南而去。

    “所有火枪兵留下看守,其他人继续前进。”

    关大弟还是今晚第一次听清楚周少儿的命令,火枪兵马上提着腰刀驱赶那些地上的俘虏,长矛兵穿过俘虏的间隙往南走去。

    周少儿也不让他们列队从营门出门,因为满地的尸体和俘虏会让这个简单的行动耗时费力,这些士兵也没有了足够精力,所以他保持着阵线,让士兵从南面靠里的斜坡登上土垒,然后滑下土墙继续推进。

    关大弟在第二排,前面是另外一个士官,他的体力比关大弟要好一些,自告奋勇站到了第一排,关大弟的鞋被血水浸透,里面滑腻腻的,他此时才感觉到这种别扭,他顺着斜坡登上土垒,前面的士官滑下后,面前的景象让他看呆了。

    眼前所见的平野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尸体和杂物,几乎要将土地的颜色覆盖,成千上万的流民跪在地上,数百马骡停在原地或是缓缓走动,那些燃烧后的窝棚往天空吐出一团团黑烟。

    一里外是四散逃窜的流寇,密集涌动的人头数也数不清,红色的登州镇军队仍在后面追逐,他们离开后露出的地方,又是满地的狼藉。

    “干啥呢?”后面的一个士兵问道。

    关大弟回过神来,把枪伸下去支着地,然后贴着土墙滑下去,落脚处又是尸体,关大弟连走几步,踏上坚实的土地,心中才一松。

    第一道阳光洒下来,关大弟往东张望,朝阳初升,一队骑兵正从西往东而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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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父子

    旭日东升,照耀着这一片杀戮战场,陈新站在紫金梁老营的南墙,将自己的大旗高高竖起,登州的飞虎红旗在晨风中高高飘扬。阳光下数万流寇如密密麻麻的蚂蚁布满大地,向着四面八方仓皇而逃。

    “大人,骑兵来了。”

    陈新抽出远镜往东面看,数百骑兵奔驰在营地北面,骑手都是红色的短军装,是登州骑兵无疑,来得比他想象的早,时机也非常的好,看样子他们根本没有遭到东面其他流寇的阻拦。

    “让他们从北面绕过营地,然后往南兜击流寇。”

    陈新下令完毕,一名参谋跳下土垒,在墙下取了搜罗的马匹,往骑兵的方向迎过去。

    周围来往的传令兵也大多骑马,都是刚刚从流寇营地中取的,不过要躲避地上的障碍,速度也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王码夫收集了几个传令兵的汇报,对陈新道:“周围各股流寇皆溃散,我们攻击开始后,高迎祥、张献忠、蝎子块、薛仁贵等部发生营啸,大部分流贼天亮前就带着马兵往南跑了,剩下的流民同样四散逃命。只有两股小流寇曾试图救援,被流民冲击后遭到我军打击,也随即崩溃了。目前第一总第一司已突入高迎祥营区,第一总第二司已进入薛仁贵营地,第二总正向曹操营地突进,都没有遭遇有力抵抗,第三总在打扫此处战场。”

    “紫金梁抓到没有?”

    “还没有,随军的情报局人员正审问马兵俘虏,据他们交代。在我军封闭老营南门前看到紫金梁刚刚冲出,营门一片混战。后来就不知所踪,已押着数人辨认尸首。”

    “别管其他流寇。挑些愿意投顺又认识紫金梁的人为向导,尽全力追杀紫金梁,只要没有发现尸首,就要持续追击,跑远了就找不到了。”

    王码夫应了,然后停顿一下对陈新问道:“大人,这成千上万的流民,咱们可怎办?”

    “提流寇悍卒人头来,或是指认出凶悍流寇的。就收着,甄别后送去林县,其他人么……”陈新转头看看王码夫,“叫宣教员训导官去教育一番,然后让他们走。”

    王码夫疑惑道:“他们又会去投其他流寇的。”

    “那你说如何做?谁能养得起这许多人,留下他们来的结果就是,他们把咱们的粮食吃光,然后他们最后还是去投其他流寇。”

    “要不然,咱们通知玄默。他是河南父母官,该管这事,也省得他到时说我们纵寇。”

    陈新叹口气,“玄默算个啥。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咱们去通知他,他还不是领着左良玉这群人来乱砍脑袋。我不想动手杀这些人,也不想送他们入虎口。打扫完战场后不派人看守。他们要离去就由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的命硬不硬了。”

    王码夫不再多嘴。匆匆去了传令,他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陈新则有更多考虑,这些流民都是免费宣传队,他们再进入其他流寇营中,会把登州镇传得如鬼怪一般凶恶。只要形成如同曹文诏一样的威慑力,对以后在中州的作战和外务联络都很有裨益,再一个是有这么多人能被抓后留下命,以后那些流寇也不会拼死抵抗。

    陈新把眼光投向紫金梁的老营墙内,满地尸体,也有满地的金银珠宝,还有数百空马,他不由咧着嘴角笑起来……

    紫金梁此时距离陈新不到三里,正奔逃在往西的流民中,紫金梁虽说头发花白,但依然身强力壮,此时体力还能支持,他多次出生入死,逃命经验丰富,心中虽然慌乱,却没有乱了阵脚。他一路上脱掉了锁子甲和那件缎子的里衣丢弃,连显眼的红裤子都脱掉丢了,在一个流民身上扒了一件脏兮兮的衣服套上,除了这件破衣服,他现在全身只剩了一把短刀。在他的提醒下,两个义子也同样如此,脱掉身上抢来的好衣服,把自己变成一个毫不显眼的流民。

    登州兵仍在追击,但他们已不杀那些无害的流民,只要手上没有武器的,他们都不予理会,有人边追大声叫喊着“胁从不杀,抓一个马兵赏十两银子……”

    旁边那些瘦弱的流民越跑越少,他们原本就瘦弱,又在黎明前的癫狂中耗费了太多体力,天明后全都体力不支,一路上跪满了求饶的流民和步军,仍在奔逃的人群越来越稀薄。

    但这对紫金梁并非好事,因为他的马不见了,他在黑暗中不知被谁拖下马来,紫金梁下来后死死拉住鞍具,几番挣扎,抢夺的流民却越来越多,后面的人一冲,他的马就不知去了哪里,天明后找到两个义子,两人灰头土脸,马也都不见了。

    靠着步行一时不能脱离险境,现在跑的人越少,他就越显眼。他们不时看到身边有马兵跑过,周围还有其他流民,这兵荒马乱的时候,紫金梁也不敢暴露身份,紫金梁三人就大声呼叫,让马兵停下接应,那些马兵生怕被流民抓了领赏,连看都不看一眼,打着马股夺路而逃。

    “入你妈的曹操,入你妈的高迎祥,等老子抓住你们,把你们煎皮拆骨。”紫金梁在心中大骂,脚下一点不敢停,若非曹操撺掇,他怎会跑来修武北面,还等着张个口袋埋伏山东兵,现在山东兵先一记闷棍就过来了,骂高迎祥则是因为他不来救援,其实高迎祥同样损失惨重,黑暗中山呼海啸的呼号和火枪齐射,让闯王营中也发生营啸,他在慌乱中能带走的也只有五六成的马兵。他自己都成了惊弓之鸟,哪有功夫来救援紫金梁。

    几名登州兵骑马赶来,都是特勤队和中军哨骑,他们没有与骑兵一道留下。而是承担了步行开路的先锋任务,此时在营地里面抢到了空马。分散追赶出来,他们朝着前面逃窜的马兵快速追去。经过流民的时候大喊着,“太子少傅陈大人有令,胁从不杀,胁从者抓一个马兵赏十两银子,抓小贼首二十两,抓紫金梁一千两银子,升登州镇千户!”

    紫金梁弓着身子,尽量不引起他们注意,那几个骑兵从他十多步外冲过。他们并不理会这些步行逃窜的人,一边叫一边打着马股绝尘而去。

    流民看着那些官军跑过去,竟然没有砍杀他们,他们大多都是胁从的流民,心中那股气一松,纷纷扑倒地上,不再逃窜。几个官军跑一段又喊一嗓子,走过的地方有如推骨牌般倒下一片片的流民,他们大多惊慌过度。坐在地上不停哀哭,有些人已经跑脱了力,张着嘴两眼呆滞的倒在地上。

    紫金梁心中暗暗叫糟,这股子明军不但打仗生猛。还这么会蛊惑人心,开价就是一千两加千户。他用余光留意着两个义子,感觉到两人略微拉开了点距离。似乎也害怕自己会杀他们免除后患。

    一个义子边跑边道:“义父你放心,没人上那些狗官军的当。额们跟你从老家杀出来的,那些狗官是啥货。额们都明白的。”

    紫金梁喘着气低声道:“狗官都是骗人的,你们跟着咱老子,日后就是咱老子的亲随,吃香喝辣女人都有。”

    两人齐声道谢,连连表着忠心。紫金梁不动声色,埋着头继续赶路,片刻后北面蹄声如雷,数百名明军的骑兵往南边飞驰,目标同样是那些马兵,他们正从紫金梁等人百步外通过。

    紫金梁看看那些骑兵的方向,突然停下对两人道:“前面人越见的少,额们三人走一道惹人留意,咱们分开跑,别跟着其他人往南,额们往北分头进山,进山前险点,进了山就莫事了,你俩到青化镇等咱老子,咱们东山再起。”

    两个义子赶紧停下,他们满脸的血污和汗水,上面沾了尘土后显得两人如泥猴一般,两人都呆了一下,看样子是对紫金梁突然要分头逃走有些意外。实际上紫金梁也是不信任他们,他宁可一个人冒险,只要进了山,他就有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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