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荣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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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世回头一看,发现刘浩然带来的人真的少了一些,那个配着剑很倨傲的花云也不见了,喉咙不由一阵发苦,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和张寨主商谈好了,驴牌寨上下全体移驻虎头山,张寨主,说两句吧。”刘浩然转过头说道,他脸上的笑意却让张济世不寒而栗。
张济世艰难地吞了吞喉咙,最后无可奈何地喊道:“我驴牌寨就此归附刘统领,全体移驻虎头山。”
张济世的话一出,他那十几个感觉不对的心腹看到寨主都已经就范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不敢发难,只好隐忍了。
不多时,丁德兴、胡海带着人马下了山,与刘浩然会合,裹着张济世一家老小、三千驴牌寨寨丁和数十车粮食软细,浩浩荡荡往虎头山而来。而常遇春和傅友德等人带着两千军士赶来,看到大势已定,先缓缓撤回虎头山。
冯家庄、驴牌寨先后归附虎头山,使得刘浩然和定远营之名更盛,隐隐成为定远境内最大的一股红巾军。
第十四章 清涧山(一)
六月中,江淮地区大雨连连,定远、怀远交界的清涧山也不能幸免。null3z中文心情极度不好的缪大亨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他刚刚在外面巡视一圈,发现整个大营的情况非常不妙,大部分地方都被泥泞泡着,各营人马都苦不堪言,而且随着雨水不断和粮食将尽,这种情况还会继续恶化。缪大亨刚解下铠甲,老军士送来了两个蒸饼和一壶劣酒。
独自喝着闷酒,缪大亨越喝越觉得气闷。想来他也是定远一方豪强,在这个烽火四起的年头也想图个出路,不过他把宝押在了朝廷身上。去年年底,中书省右丞贾鲁奉命清剿濠州叛军,缪大亨散尽家财,募得青壮五千,自建一支义军,直奔濠州城下,助官军剿贼。贾鲁对缪大亨的一片赤诚是赞许有加,加上看他作战勇猛,舍得用命,于是就拨了一批兵甲军资,还把定远和怀远征募的其他义军数万人交于缪大亨统领。当然了,贾鲁也按照朝廷惯例,委派了行省枢密院张知院做监军。
缪大亨一时意气风发,准备这次好好立下一大功,谋个一官半职。谁知好景不长,在治河中就劳累过度,带病前来平叛的贾鲁贾大人终于熬不住了,于二月在濠州城下病逝。贾鲁一死,濠州城下的十几万大军人心涣散,毫无战意。最先是贾鲁带来的洛阳都万户府的兵马擅自撤军,缪大亨立即嗅出不对劲的味道,知道事已不可为,不顾张知院的反对,带着本部人马撤出了濠州城外。
谁知道刚入定远境内,自己就遭到了伏击。毫无准备的数万人马被数千定远营打得落花流水,好容易积攒的军械辎重损失一空,一直回到老窝清涧山才算稳住阵脚。而这支红巾军紧追不舍,也一直追到了山脚下,立下营寨,居然把自己包围了。缪大亨一时气急,准备率领整顿好的部属下山去跟对手好好打一仗,谁知天意不作美,居然下起雨来。面对扎下营盘、严阵以待的红巾军,缪大亨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不愿意把手下人的性命浪费在无谓的战斗中。
山下红巾军的名号缪大亨也听说过,定远营和刘浩然去年在定远县算是风云人物。只是当时濠州被占,官府一时慌了手脚,没有余力去管这股“小匪”,加上虎头山一直是欺软怕硬,没有踩到缪大亨的地盘上来,所以也没有与他发生冲突。想不到这次他们居然直接打上门了。
缪大亨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心里窝火不已。他不是不想和虎头山红巾军决一死战,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部属经过濠州一役和入境伏击,已经是军心涣散,早没有了斗志,反观虎头山兵马,正是趾高气扬的时候。要是自己再败于他们,这好不容易才收拢的军心,说不定就此完全溃散掉了。
正当缪大亨气闷地想着这些事情时,大帐外面响起了一阵争吵声,嘈杂的声音让缪大亨更是心烦意乱,不由大喊一声:“什么回事!”
帐外的亲兵马上进来禀报道:“回元帅,是左营的弟兄们在吵闹。”
“为何吵闹?”
“回元帅,”亲兵犹豫一下,看到缪大亨因为喝酒而血红的眼睛,顿时不敢隐瞒,“是张知院的亲兵抢了左营的十几个女人,还打伤了上前阻止的家属,弟兄一时不服,于是就鼓噪起来,要元帅给评个理。”
“他娘的!”缪大亨狠狠地把杯子甩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缪大亨的手下除了两万多青壮,还有一同撤回来的五万多随军男女老少。百姓们加入义军跟加入“叛军”都是图个肚饱,家里青壮加入了义军,老小都跟在**后面。平时当个民夫打打杂,勉强也能讨口吃的。有事的时候还能充充人数,壮壮军势,各军的统领元帅都是这样带兵的,要不然怎么能动不动号称十几万大军。
而张知院和他数百亲兵就着缪大亨这七八万人马的太上皇,平时作威作福,吃的穿的都是优先供给,调戏妇女,持强凌弱也没少干。缪大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做的过分也就算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有强敌虎视,军内又人心涣散,这帮孙子还没事挑动民愤,真不知道死活了?
缪大亨走出大帐,看到数百义军在雨水中忿忿不平地吼着,看到主帅出来了,立即嚷嚷着请他做主,十几个苦主干脆跪在泥地里,鼻涕眼泪地嚎着。
“缪元帅,我可是从起兵开始就跟你的老人了,打濠州,跟红巾军拼死拼活,我可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眼瞅着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回了家,我只求拿着元帅你赏的一点钱,安安稳稳当个佃户安家算了。可那曾想到,那帮狗娘养的知院亲兵队居然看上了我家的婆娘,硬要拉她去侍候张知院。元帅,这婆娘可是我何四六把卖命的钱全用上了才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只图能给我生个儿子,不要断了我家的香火。元帅,我家婆娘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我是拼了性命才把她背到这里。元帅,你可要救救我的婆娘!”
一名义兵跪在缪大亨的跟前,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而另外一个年长一点的义兵更是冲过来抱着缪大亨的腿,放声大哭。
“元帅,我陈三四在你府上做了十几年的佃户,你起兵我也没有二话,跟着大家就从了军。你知道我一家老小死得只剩一个女儿了,又不放心留在家里,干脆女扮男装当了民夫。元帅,我的女儿才十六岁,干的却都是男人的活,为的就是求口吃的。现在我们父女好容易从濠州城下活着回来,女儿却让张知院的那帮狗腿子拉去了,元帅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不要让我们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寒心呀!”
缪大亨的脸都红了,他也是定远土生土长的人,年长军士的话直刺他的心窝子,还有旁边上千军士都在雨中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发憷。这些可都是他的乡亲,都是他的根本,要是让他们寒了心,以后哪里还有他缪大亨立足之地?
“亲兵队集合!随我去找张知院!”缪大亨很快就分出轻重缓急了。
走到张知院的营盘门前,缪大亨很清楚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还有军士们调笑的声音。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然后对守门的军士说道:“我要见知院大人!”
张知院的亲兵们看了看缪大亨,还有他身后的兵士们,似笑非笑地答道:“缪元帅,知院大人已经休息了,你明日再来。”他们一向跋扈惯了,自然不把缪大亨和他的义军放在眼里。
“我有重要军情禀报张知院,如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缪大亨发怒了。
“都这会了能有什么军情,难道山下的叛军打上来了不成?我想不会吧,区区数千匪民,难道还能打败缪元帅的数万雄兵不成?”守门的牌子头扬着下巴讥笑道。他当然知道缪大亨此时来为的是什么,自然不愿意放他进去了。
缪大亨也不废话,推开牌子头就径直进去了,他属下的亲兵一部分围住了这些守军,大部分也跟着涌进去了。
“缪元帅,你好大胆子,竟然直闯知院营帐,到时看你怎么跟知院大人交待。”牌子头见无法阻拦,只好在旁边冷冷地说道。
缪大亨冷着脸直奔有哭声的营帐,掀开门帘,只见十几个军士围着几个被抢来的女子正在那里嬉笑着,而那些女子被军士们东一拉,西一扯,已经衣不遮体,满脸恐慌。
缪大亨看到这个情景,脸都气黑了,立即号令手下把女子们抢了出来,披上衣服送回营寨去。知院亲兵们不干了,冲着缪大亨就嚷嚷开了。而缪大亨的亲兵们早就气炸了肺,当即也不客气,与知院亲兵们推推搡搡。双方拉拉扯扯,骂骂咧咧,动静越闹越大,最后终于把知院大人惊动了。
“缪元帅,你这是干什么?”听完自己亲兵的抢先报告,张知院的脸阴沉似水。
“知院大人,你的亲兵强抢民女……”在张知院面前,缪大亨强压着怒火,恭敬地禀报道,谁知刚说两句就被不耐烦地打断了。
“不就抢了几个女子吗?用得着大惊小怪吗?”在张知院的心里,这的确算不了什么,官兵们为国出征,为民戡乱,奉献几个女子是应该的。
“知院大人,你的亲兵强抢民女,已经在军中引起愤慨,如不妥善处理,恐乱军心!”缪大亨只好指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张知院原本不是昏庸之人,当初缪大亨执意从濠州撤兵,他表面上坚决反对,实际上是非常支持的,要不缪大亨也不会撤得那么迅速。而且从濠州一战中张知院也看出来了,现在这年头与以前不同了,手里得有一票军队,这样的话才有可能升官发财。所以他对缪大亨非常“推心置腹”,颇有点要收服他的意思,所以凡事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刚才他也算是听明白缪大亨的意思了,在这种形势下,最怕的就是哗变和营啸,外面可是有数万军士和民夫,一旦有变,他和亲兵队这点人马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缪元帅爱民如子,制军有度,正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张知院先打个官腔,然后指着闻讯走过来的亲兵千户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几个,把请来的民女都放了。”
“是,不过那些女子都已经被缪元帅接走了。”亲兵千户已经听手下说完了过程,对缪大亨贸然打断自己一伙人的乐子,他是非常的不爽,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元帅,还有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没看到。”陈三四在旁边着急地嚷嚷道,他刚才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
“元帅,还有我的婆娘!”何四六也在那里大叫着,还有两个找不到亲人的军汉同时跟着嚷嚷。
缪大亨立即转过头来对亲兵千户说道:“千户大人,还有几个女子,请大人放还。”
“你说的那几个女子在我帐中,你们自己去接吧。”亲兵千户是个色目人,而且据说和行省的平章是姻亲,所以一向都很骄横,连张知院都要买他几分面子。
陈三四连跑带爬地冲向旁边的营帐,何四六等人也紧跟其后,缪大亨示意其它几个军士赶紧跟上,以防意外。很快,营帐传来一阵竭斯底里的低低哭泣声,就像一只老山羊想哭却哭不大声。这时,一个军汉匆匆地跑了过来,在缪大亨耳边附言道:“陈三四的闺女被糟蹋了,两父女在那里抱头痛哭。”
“阔阔千户,你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要不是旁边的几个军汉死死地抱住,暴怒的陈三四早就冲上来一顿厮打了,还有旁边脸色阴沉,满是愤慨的义军军士,于是张知院装模作样地指责千户道。
“这几个女子都是自愿的,无非是想赚取一些钱粮而已。”色目千户毫不在乎地答道。有很多女子随军专做营妓生计的,也有些军眷为了糊口,常常做些皮肉生意。这些事情在濠州围城时就很常见。
“既然如此,你还不给人家一些钱粮!”张知院不痛不痒地说道,“下次你要先问过人家。”
色目千户很是不愿地丢下十几个大钱,然后嘟嘟囔囔地走开了。眼看缪大亨黑着脸,喘着粗气要发作时,张知院连忙出来打圆场道:“缪元帅,大家都是同省为官,没必要伤了和气。”
缪大亨听到这里,心里恨恨不已,蒙古贵人和色目人从来不把南人当一回事,就是打死也只要赔一笔烧埋钱即可,今日要不是张知院出面,色目千户说不定连这几个钱都舍不得。可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一面要汉人、南人用命护住你们的江山,一面却死性不改,由着性子继续欺凌百姓,这不是把人往反路上逼吗?但是缪大亨也知道,张知院说得很清楚,这千户在行省可是有后台的,缪大亨要是还想在河南江北行省的官场上混,就不能得罪他。犹豫好一会的缪大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