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隋行-第3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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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的思绪犹停留在王世充身上,突然听父皇因大哥杨勇的反对,就要改变迁关东世家豪右入关的初衷,不由得脱口答道:“儿臣以为不可。关于不迁数十万新民,改迁关东世家豪右的种种利弊情由,儿臣先前已向父皇详细禀奏过了。即便父皇决定采纳王世充的建言,在泾原二州开设牧监,确有必要招募相当数量的牧民,也不宜单从关东一带迁徒新民入关。。。。。。”
“你不必说下去了。目下伐陈在即,见地伐认为此时迁关东世家入关,必将引发关东、河洛一带民间动荡,不利于向江淮前敌持续、稳定地提供战时保障。朕赞同他的这一见解。只为泾原二州属于你的管辖之地,才提前告知你一声。关于先前你建言的迁关东世家入关一事,留待平陈之后再议吧。”
见杨广低头不语,杨坚这才问道:“朕还没问你,今日你和张衡二人赶来见朕,所为何事啊?”
“回禀父皇,儿臣府中骠骑营都督张须陀原是奉儿臣之命,留京公干的,二十几天前虽因为人所逼,被迫越狱,触犯了朝廷律令,还求父皇能念在他对朝廷一腔忠诚、屡立战功的情份上,赦他无罪。”杨广撩衣跪倒在杨坚面前,正色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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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圣心难测
(明天起,首更时间调整为10点,二更时间不变)杨坚目光霍地一闪,沉下脸冲张衡问道:“查找到张须陀的下落了?”
张衡忙随着杨广撩衣跪倒,如实禀道:“张须陀越狱逃出长安后,即前往歧州投奔了唐国公,是前禁军都督薛世雄受晋王所托,今日将他带回长安的。下官也以为,张须陀情有可恕,伏请圣上开恩,保全他的性命。”
杨坚今天本因长孙平、王世充二人所上奏章中建言朝廷推行开立社仓、开设牧监两项新政,近些日子由于宫中接二连三地闹鬼出事而一直抑郁的心情刚刚变得好转些,方才听到杨广反对他欲迁关东新民入关,到泾原牧马的决定时,已心生不快,此时又见杨广、张衡二人公然替犯下狱重罪的张须陀求情,不由得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地痛斥二人道:“朕早就下过口谕,张须陀罪无可赦。今日你二人仍跑到朕面前来为张须陀求情,眼里还有君父吗?”
张衡登时吓得匍匐于地,再不敢言声了。
杨广却梗着脖子辩说道:“若非奸人使诈,危及他的性命,张须陀怎会犯律越狱?且张须陀是因查知了某些人贪赃枉法的隐秘,遭人陷害才被羁押入狱的,请父皇明察,还张须陀一个公道。”
他话未说完,陡然间觉得前胸处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身不由已地向后翻倒在了地上。
“张衡且退下,朕今日要教训教训这个竖子!”杨坚一脚踹翻了杨广,厉声斥退张衡道。
张衡急忙向前扶起杨广,爬起身,默默地退到了殿外。
“今日父皇不答应饶张须陀一条活命,儿臣就是再挨上几脚,也绝不离开临德殿半步!”杨广没想到杨坚会如此迁怒于自己,心知此时自己倘若有半点退缩,张须陀再难活命,遂把牙关一咬,挺身跪直了身子,毅然决然地同杨坚较上了劲。
“你,你竟敢如此逼朕,想造反不成!”杨坚抬手又给了杨广一巴掌,恨恨地叫道。
“父皇方才同儿臣谈及那两项新政,皆是惠民、固边、生人之善政。转眼之间,父皇却不肯赦免一本无罪有功之军中将佐,请恕儿臣实难领悟父皇的圣心仁念。”杨广抹了一把嘴角淌下的鲜血,硬梆梆地回道。
踢也踢过了,打也打过了,眼见着儿子没有半点退缩相让的意思,打定了主意要救张须陀一条活命,杨坚无奈地背过身去,沉默了移时,方吐出一句话:“张须陀须得永远消失,不得另行录用,你能做到吗?”
杨广初时尚未省悟到父皇这话的真正含意,待听到不得另行录用这几个字,方明白父皇已向自己做出了重大让步,答应给张须陀留一条活路了,立马俯身叩头称谢道:“儿臣代张须陀谢过父皇不杀之恩了。儿臣现在就回府打发张须陀返回山东老家,再不必回长安来了。”
“阿纵,你今日肯替麾下将佐挨朕这一掌一脚,也殊非易事。要是。。。。。。唉,不说也罢。你是朕登极以来,第一个令朕当场做出退让的人,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且退下吧。”杨坚依旧背对着杨广,挥了挥手,带着几分无奈,又有些欲言又止地吩咐道。
不管怎么说,今天虽挨了父皇的一顿打,但总算保全下了张须陀一条性命,杨广兴致冲冲地走出临德殿,向守候在殿外的张衡大声传达了这一喜讯。
“王爷,安全起见,对皇上如此处置张须陀尚不宜对外声张,明日即由下官亲自护送张须陀离开长安,如何?”张衡头脑尚保持着冷静,担心宫中有东宫的耳目,一旦走漏了皇上放张须陀离京的消息,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因此,迅速将杨广拉至一个僻静处,及时提醒他道。
二人前后相跟着出了大兴宫,返回晋王府正殿落座之后,杨广忽然问张衡道:“我今日在临德殿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相信父皇心中也已清楚,张须陀有功无罪,但你说,父皇为何还要让他永远消失,不得再录用他呢?”
张衡似乎早有琢磨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此时听杨广问起,方凑近他,压低声音答道:“王爷没有瞧出来吗?皇上这是在向太子施加压力呢。如下官所料不差,稍待几日,便可见到分晓了。”
“你这是何意?父皇要杀张须陀,与大哥又有什么关系?你把话说得再明白些。”杨广脑子里装的事实在太多,没有心思细琢磨张衡这话中蕴含的深意,索性要他有话直说,不必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的。
然而,对张衡来说,虽然早在未回长安前,他已决意忠心为杨广效命,但像挑拨杨坚、杨勇和杨广父子、兄弟间关系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在杨广面前把话说得太明白的,所以,只含笑委婉回绝道:“圣心难测,请王爷恕下官不敢妄言,静观事态变化就是了。”
杨广见张衡执意不肯明说,也不再问,又因想到明日就要放张须陀离京返乡,继鱼俱罗之后,自己身边又要失去一位猛将,况且,同鱼俱罗的奸滑、市侩相比,张须陀身上具有的办差认真负责,待人朴实憨直的优点更令杨广发自真心地舍不得放他离开自己身边。于是,即命在府中正殿摆下酒宴,召集麾下众将,专为张须陀送行。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广命瑟瑟捧上一个黑漆大盘来,传唤张须陀至近前,手指那黑漆大盘对他说道:“明日我宫中还有差使,不能送你离开长安。这盘里的十块金锭权当是本王的一番心意,你返乡后可以用它来置办田亩,娶妻生子,好好过活吧,不必再想其它的事了。”
张须陀已听张衡转述过杨广入宫替自己求情,才保全下自己一条性命的前后经过,如今又见杨广要送他这许多金锭供他以后谋生之用,不由得感激涕零,扑身跪倒在杨广身前,泣不成声,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与宴众将见此情形,俱都感同身受,默默无语,王府正殿内登时变得鸦雀无声,一片沉寂了。
杨广难以忍受殿内凝重、沉闷的气氛,推说自己今晚还要入宫当值,同张须陀握拳道别,疾步离开了大殿。
“殿下,我情愿留在您麾下效力,尚请殿下接纳。”杨广刚走出大殿,薛世雄就跟了出来,恳切地向他请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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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一对替死鬼(上)
三天后,长安城中发生了一件令杨广意想不到的事:庞勋一案中的关键人物、万善尼寺的知客执事心仪师太被人杀死在了寺内居住的净室内。
张衡接到寺中僧尼的报案,第一时间向杨广作了禀报。杨广立即会同张衡,带领京兆衙门的仵作、差役等一百多人赶往案发现场,将万善尼寺团团包围了起来,并亲自进入凶手作案的净室勘察。
其时,心仪的尸身已被移往它处,交仵作验查死因,净室内除了床榻边沿残留有零星血迹外,瞧不出有任何异常之处。
“是谁首先发现了心仪被人杀死的?”杨广向被传来陪同自己勘察凶案现场的寺中住持心严师太问道。
“回王爷,是心意师妹的徒儿了尘。”心严合掌答道。
杨广与张衡对视了一眼,吩咐随行的差役道:“唤了尘前来。”
差役遵命去了不多时,就见心意师太陪着了尘走进了净室。
真是一对母女啊,母亲不放心女儿,竟也跟来了。杨广暗自思忖着,冲心意点头示意,单向了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心仪被杀的,当时的情形如何?”
了尘似乎还没从受到惊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脸色煞白地指着室内的床榻答道:“今日做完早课后,师父发现心仪师太未至大殿做早课,便命我来请心仪师太前去明经堂喝茶。结果看到心仪师太她,她胸前插着把刀,倒在床榻上,已经死了。。。。。。呜呜。”
“当时这间净室的门是开着的吗?”张衡插言问道。
了尘点了点头,抽泣着答不出话来。
张衡走到房门外,站在了尘指示的地方朝房内瞧了瞧,冲杨广摇了摇头,示意从他站的位置无法直接看到房内床榻上的情形。
“王爷身份尊贵,还是请到别处吃茶说话吧。”心严师太见杨广仔仔细细地将净室内的陈设尽查勘了一回,轻声提醒他道。
“不用了,待仵作查验过尸身,本王要即刻入宫向父皇禀明此事。两位师太,在本案未查破前,京兆衙门的差役恐怕要在寺内留上些日子了,叨忧之处,还望两位体谅。”杨广谢绝了心严的邀请,目光从心意师太身上掠过,向她二人解释道。
“这。。。。。。”心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略一迟疑,说道,“王爷,本寺是一座尼寺,这么多的男子昼夜留在寺内,恐有诸多不便吧。”
杨广做出一副恍然醒悟的样子,抱歉地冲心严说道:“你瞧瞧,本王只顾着查案了,倒把这一节给忘了吧。这么着吧,待我入宫将此案禀明父皇,在新都内另择一处寺院作为寺中僧尼暂时安身修行的所在,如何?”边说边偷眼觑着心意的反应。
“师姐,这两三千人都要移往它处的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果然,一听说要将寺中僧尼移往大兴新都内安置,心意师太就沉不住气了,有意提醒心严道。
“是啊,王爷,此举只怕是不妥。依贫尼之见,不如这样,在这间净室所在院落另一侧开道小门,一应查案差官需从这道小门出入寺中,与寺中僧尼隔开也就是了。”心严立马附和着,并主动替杨广出主意道。
杨广将心严、心意二人的反应都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道:“就依心严师太说的办吧。两位师太可以离开凶案现场了。”
心意抹了把眼泪,叹息一声,冲杨广、张衡合掌施礼,转身离开了净室。心严像是受到心意的提醒,也面露戚色,但却站在原处未动,向杨广说道:“寺中出了这样的事,贫尼难辞其咎,请王爷允准贫尼随您一同入宫,向娘娘禀陈此事吧。”
杨广淡淡一笑,语含机锋地答道:“也好。心严师太身为寺中住持,想要了解心仪师太的死因也不为过。就请师太留下来,一道听听仵作的验尸结果吧。”
心严面色微微泛红,似乎听出了杨广的话外之意,却仍不肯离去。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仵作前来向杨广、张衡报告验尸结果:“死者系后背中刀,一刀毙命,刀锋完全插入死者体内,据此判断,凶手为一惯使刀之男子,或身负武功之壮年女子。死者身上除后背处致命刀伤外,并无发现有其它伤处和任何中毒迹象。死者生前也未受欺辱。”
“凶手入室行凶,大约是在什么时辰?”张衡向仵作问道。
“据死者体温推断,应在两个时辰以前。”仵作肯定地答道。
“两个时辰前,也就是说今日天亮后,凶手才潜入寺中杀害心仪师太的?”杨广吃惊地望了一眼张衡,冲仵作问道。
“禀王爷,死者气绝身亡的时间应在今早五更前后。”
“可怜的心仪师妹,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悄悄溜进寺内,伤了你的性命啊。”心严师太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命人看守好现场,将心仪尸身移往衙署暂且安放,建平,心严师太,咱们这就入宫禀报父皇、母后去吧。”杨广瞪了心严一眼,随口吩咐道。
然而,还有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等待着杨广呢。
杨广带着张衡,与心严师太在大兴宫门内抱拳作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