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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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是个老头,约莫六十来岁.他满口的酒气,睁着惺松的醉眼问道:"快过年了,这么晚了,又在下雪,客官颠倒到寒舍来做什么?倘若想讨酒解寒,门都没有.今天的酒老夫全喝光了.看你的样子,莫非是在找人?"
叶思任笑道:"在下深夜来敲门,并非向老丈讨酒喝.不过,老丈如何开门便知在下是在找人?这倒奇了.在下是孤山北面湖边过来的.方才有人到舍下拜访,适值在下出去,回来后便循着脚印一路跟着上这里来了.敢问老丈屋中,还有没有别人?"老头道:"寒舍中就我跟小女住着,这大雪天的,酒虽没有,茶还是有的.客官何不进屋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叶思任慌忙谢了,拍打了一下身体进了屋.屋里摆设简陋,但却十分的洁净,墙上挂着几幅草书,却也清雅不俗,气格遄飞.老头端了热茶过来,叶思任啜了一口,满口余香.叶思任因笑道:"老丈,敢请令爱出来一见?"
老头正沉吟着,忽然屋侧的门帘抖动了一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跳了出来,笑道:"爷爷,是谁想要见我?"老头道:"你这丫头,没上没下,是这位客官要见你."叶思任笑道:"姑娘,方才你出去过了?"
那女孩奇道:"对呀,你怎么知道的?"叶思任道:"你去过西湖边了?"女孩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学的鬼叫声,觉得好玩,便一路找寻来了?告诉你,我最喜欢在西湖边上装神弄鬼了,好玩的很."
那老头叹口气道:"不瞒客官,我这丫头没有规矩,一心贪玩.你已经是第三十二个追踪她到下处来的人了.老身年老,约束不住,只好任她闹去了.客官千万不要见怪."
叶思任心下松了口气,暗道:"原来却是这小丫头在装神弄鬼.但是,'水月居'案上的那张诗签却又是哪来的?"
他掏出诗签问那女孩,那女孩看了瞪着眼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一字都认不得."叶思任摇了摇头,便收起诗签,谢过了那老头,匆匆赶回"细柳台".
白日歌正在屋里焦急地等着他,一边茫然地挑着灯花.见他回来了,长长舒了口气.叶思任笑着说了那小女孩的恶作剧,却没有说出那张诗签跟自己上了梅云坟墓去的事.白日歌笑道:"但愿这事只是虚惊一场!没事便好,免得相公从此多了块心病."
第二天,叶思任冒雪上城里的集市去,为白日歌购买了一些年货,晌午时回到"细柳台"时,却见楼门紧闭,傍靠在楼台边的那艘画船也不见了.
叶思任慌忙打开楼门,只见楼台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钓鱼台的木桌上,摆着两样清新的小菜,一道鱼汤,一壶仍然微烫的酒.
很显然,白日歌已经不辞而别了.楼台前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叶思任在楼上下找了一番,却没见到白日歌留下的只言片语.他到此时才意识到,虽然他见到白日歌后,从头到尾对梅云的事都做了掩饰,但其实她早已窥出了端睨,只是不愿伤他的心罢了.聪明的女人一旦聪明起来,任何男人都捉摸不透的.
叶思任一直在"细柳台"呆到了小年廿九早间,才依依离开了湖边,回嘉定去了.
91 湖边杀气
91 湖边杀气
修流离了松江府,便往南京投赶而去.一路上天寒衣单,食不裹腹,三天后到得南京时,那模样跟叫花子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他身上带着的刘不取给叶中和的那封书信,已经在焦山时醉中给白日歌给摸走撕毁了.他觉得自己几次都是因酒醉误事,这贪杯的坏脾性,什么时候改了才好?!
他便先找到叶府去,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拜见一下叶中和.但是叶府的管家见他既没有拜帖,又是衣裳褴褛的,二话没说就将他赶走了.
修流在叶府门外候了两天,都没见上叶中和.此时他身上盘缠花销地已差不多了,心下便有些着急.忽然他想起了朱舜水,当初他虽然只在他家里呆了两天两夜,磨了两宵的豆腐,但心下里对他一直是很钦重的.尤其是朱舜水与他论剑时,教他随心所欲地用剑制敌,就如师傅一般,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让他受益匪浅.
他找到朱舜水的家,却见院门紧闭,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出来。院墙边光秃秃的梧桐树上,栖息着两三只昏鸦.那时正是黄昏,天色阴晦,修流想起了三个多月前流落南京时的情景,恍如隔世.
他忽然记起,朱舜水喜欢在傍晚时,扛上一根鱼杆出门去水边垂钓,风雨无阻.想必此时他又是上哪个湖边河边垂钓去了.好在朱家离玄武湖不远,修流走了一段路,便来到城墙根下的湖边,果然看到朦胧的夜色下,有个人正蹲坐着在悬杆垂钓.
修流走上前去,笑道:"朱先生好兴致,如此月黑风冷之夜,不知可有鳗鲡上钩."那人笑道:"今夜鳗鲡能不能钓到我不知道,但现在却有一条大鱼在吞钩了."修流讶然道:"朱先生,你说的这条大鱼莫非是我?"
那人笑道:"不是,今晚你最多只是个鱼饵而已.你这小子,上次你跟那个小丫头不辞而别,差点没让我的豆腐店砸了牌子.现下那小丫头呢?"修流道:"我们从扬州回来,经过瓜州时她走丢了.我也是稀里糊涂地被人要挟到了松江府.不知先生要钓的大鱼是谁?"
那人抬起头来,果然便是朱舜水,他挑起竹竿,看了下鱼饵,朝上面吐了口唾沫,又把鱼饵甩到湖中,道:"你在扬州那边杀敌的事我略有所闻,朝中上下,也都知道了你这个人物.目下朝廷中的决策乱成一团,全无主见.京中到处都是马士英的耳目,他的那批贵州兵,差不多已控制了整个留都.实际上,你一进城,你的行踪可能就被那些做公的耳目跟盯上了."
修流道:"我上次离开先生家后,便潜入马府,伺机刺杀马士英,却被他从地道里逃走了.想来他肯定是放不过我的.倘若我被盯梢了,只怕要连累先生。我还是离开为好。"朱舜水一怔,问道:"你说的是马士英家有一条秘密地道?"修流道:"正是."
朱舜水的手抖了一下,道:"流儿,这事你没跟其他人说过?"修流说没有,只有断桥隐约知道些情况.
朱舜水一连说了三声"好",道:"现在我有办法制服弘光皇帝了.以前我只听说,现在是马士英住着的那建文朝兵部尚书齐泰的旧府下面,修有一条秘道,可通往皇宫.这事一直未得到证实,没想到却被你给碰上了.到时你只要帮我指出进入暗道的入口,我便有办法通达到大内之中.现在杀马士英倒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要立个有魄力能略定天下的明君.这朱由崧荒淫无度,终日沉缅于酒色之中,实在该死!倘若杀了朱由崧,便可以重立一个明智些的新君,也免得届时为了争夺名份,又惹兵祸."
朱舜水看修流听了这话有点发愣,便笑道:"杀个昏君有何大不了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当初太祖皇帝也是起身于草莽之中.但略定天下,又必须假以明君,不可随便暴动.天下万民苍生,便如这一湖之水,而为政者不过是其中的鱼而已,不能兴风作浪的.上次我夜闯深宫,遭到了大内护卫中一个退隐多年的黔人高手熊火与御林军的狙击,这事已惊动了马士英,因此时下城中戒备很严.上次你大闹了马府之后,马士英他对你早有戒心了,现在他的府上都换了黔家贴身护卫."
修流愧疚道:"这么说,我原不该到你府上去找你的,是我牵连了先生了.那么,先生方才说的那大鱼却又是谁?"
朱舜水笑道:"便是朱某了.你进城已三天,马士英他们没对你下手,就是想知道你要来找的同伙到底是谁.难道你刚才到我家门时,没有感觉到你四周隐伏的凛凛杀气吗?反正是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的,你不必为此事愧疚。如今朝中这局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今夜月黑风高,我选择到这湖边草地来,便是为了正好厮杀."
修流道:"来的会是什么人?还是那些东瀛武士吗?"
朱舜水拉了拉鱼竿道:"晚上来的可能是'淮南四子',不会是黔中高手与东瀛武士.自从上次马士英发觉你要谋杀他之后,他便将守护宫廷的一些黔中高手调到他的府上.他当初在凤阳总督任上时,也笼络了一批武林高手.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真正酣畅淋漓地与人动过手了,今夜便要与'淮南四子'杀个痛快!"
92 淮南四子
92 “淮南四子”
修流道:"这'淮南四子'是谁?"朱舜水正要作答,忽然听得墙头上有人高声笑道:"'鳗鲡渔夫'朱先生,这小子居然连我等'淮南四子'的名头都不知道,你居然邀他来做帮手?"
朱舜水冷笑道:"'笑里藏刀'丁一切,今天怎么没见到你出刀啊?'淮南四子'的名号也不算有什么光彩,不知道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那被唤做丁一切的人哈哈一笑,从墙头上纵身跳了下来,同时手一抬,几道荧火虫似的亮光,便迅疾向朱舜水身上射去.朱舜水正背对着他,修流忍不住咋呼出声,只见朱舜水的左手袖往身后一挥,那些亮光全都射入了水中.朱舜水头也不回地说道:"老丁这些年也有些长进了,能一下子发出七把飞刀来.想来近日治印的技艺,也该有些提高了."
丁一切笑道:"技艺提高了可不敢说,不过近来手头可是忙得很,这南京中的新贵的印章,有一半倒是出于丁某之手.你老朱不是不管世事了吗?前些时听说有人胆敢夜闯禁宫,在下还没想到是老朱你.现在看来你果然是坐不住了,那名扬应天府的豆腐脑生意,也弃了不做了吧?"朱舜水道:"天下又非一人之天下.有你这等闲人在朝野中兴风作浪,在下怎能还坐得下去?"
忽然,黑暗中又慢慢走出一人来,摇着扇子说道:"朱兄此言差矣.当此国家危难之际,我们也是抱着达则兼善天下的责任,出来辅佐马大学士跟朝廷的,怎能说是兴风作浪?朱兄也是饱学之士,此处用词却大大的不当."
修流看那人时,只见他双眼迷糊,一个大红酒糟鼻子,腰间吊挂着个葫芦,说完这话时,便见他拿起葫芦,咕嘟喝上两口,原来却是个酒鬼.
朱舜水道:"这抱住了马士英的大腿,如今居然连'落魄秀士'胡子材也神气起来了.不过,这'兼善天下'四字从你老兄嘴里冒出来,不但有酒味,还有些酸味.想当年阁下来南京参加乡试时,没考上举人,却借着酒兴,在夫子庙大闹贡院,那可不象是穷则独善其身之举阿."
朱舜水这话似乎触到了那胡子材的痛处.只听他干咳两声,突然间嘴里喷出一道酒箭,向朱舜水背上的"天宗"穴射去.他方才喝进口的酒,原来却没有咽下.朱舜水听到身后噗地一响,便将身子往前深深一埋,那酒箭便从他竹笠上射了过去.胡子材突然转身,右手折扇疾向修流左肩的"中府"穴击下.修流还没回过神来,却本能地迅急抬手击出一掌,将胡子材的扇子震脱了手,带连他身上的衣衫也被震荡起来.
胡子材大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看似年纪轻轻的修流,他的内力竟会如此强劲!
朱舜水叹口气道:"足下的文章不知长进了些没有?足下的为人,想不到还是这样的上不了台面."
这时,一个郎中模样的老头,从夜色里走了出来,看着修流笑道:"方才老儿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位小哥的内功浑厚,但身上的经脉似乎尚未全数打通.在下看你神气郁结,象是大病初愈,肝火也旺,应服用柴胡疏肝汤才是."
修流听了,不觉回应道:"晚辈近来确有肝气郁闭症状,敢问老先生,不知这经脉该如何调息,方可打通?"那老头捋着白须走近前来,道:"这有何难?小哥,把你的右手伸出,先让老夫给你号一下脉."
修流正要伸出手去,只听得朱舜水说道:"原来是'没药郎中'王留行到了.不知王大夫最近又医死了多少个病人?"那王留行笑道:"最近因在官家里走动,医死的人没几个,医活的人倒是不少.朱兄,惭愧,惭愧啊!这名号怕是保不住了!"
朱舜水跟修流道:"修流,这王留行大夫在与人把脉时,喜欢截住病人的脉气,然后胡乱开药方要钱,江湖上人称'没药郎中'.他与你把脉时,你千万要留心."
修流听了,正要抽回手,那王留行瘦硬冰冷的手爪,已快速搭住他的右手腕.他来不及细想,气随心念一动,内力已疾冲到右腕.
王留行的右掌登时如遭电击一般,慌忙撤手,惊讶地问道:"这位小哥,'半死生'于松岩是你的什么人?"
朱舜水听他这一问,正捏拿着渔竿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于松岩,也就是悬念道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