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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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和享受的。至于百姓穷困饥饿到什么地步,那却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维持,强撑,到几时算几时。满清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他们不甘心再回到苦寒的辽东,不甘心放弃中原大地,不甘心失去他们所有用暴力和杀戮得来的东西。
苏克萨哈张了张嘴,把话都咽了回去。现在的形势可谓是内忧外患,但鳌拜把持朝政。又素有嫌于他,什么事情一经他口,反倒会耽误,甚至是不办。
据密谍报告,朝鲜不稳,北伐派势力大张。又有扩军备战的计划:都城御营厅军由七千人增加到两万人;禁军由六百名增加到一千名,全部改编为骑兵;御营厅增加了大炮,还计划将守卫汉城的训练都监军增加一万名,御营厅军增加两千名。虽然由于财政困难,要想实现这样的扩军目标,有很大的困难。但情形可畏,其心可惕。
李朝上下皆视清朝为犬羊夷狄,私下称清帝为“胡皇”,称清使为“虏使”。除对清朝的公文贺表之外。一切内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庙、文庙祭享祝文,一直用崇祯年号。这些情况是瞒不住清廷的,但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现在,除了顺治下诏斥责外,并没有采取什么实际行动。
如果说朝鲜是插在所谓“龙兴之地”背后的一把刀,那么蒙古诸部的态度变化。则更表明的形势的恶劣。
本来,清政府有以加官晋爵为条件的搜刮钱财的政策。也就是捐输越多。加官愈厚。这样可以使一些昏庸的蒙古王公、贵族层层搜刮人民,为其买官爵所用,既达到控制其经济的目的,又能增加财政收入。
但从去年明军在江南发动反攻后,这项政策对蒙古诸部已近于失效。形势有变的情况下,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暂时的空头衔。去耗费财物吧?
而清廷统一蒙古各部后,取消了各封建主和汗原有的诺颜等称号,参照满族官秩,分别给蒙古封建主及黄金家族的成员授以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等爵位,还下设一、二、三、四等台吉。非黄金家族的封建主及贵族成员则封为一、二、三、四等塔布囊的品秩。按照不同等级授予不同等级的俸银、俸禄、随丁及各自等级标志的服饰。
蒙古诸部在捐输和助兵的事情上狡词延宕,但俸银、俸禄却还要得勤快,又给清廷背上了一个较为沉重的经济负担。
而蒙古诸部态度转变更为明显的是开始违反清廷所制定的封禁制度。蒙古经济是以游牧为主,择水草而居。但清廷却从抑制蒙古经济的发展和掠夺蒙古经济等目的出发,制定了封禁制度,让蒙古人只能困居在所居旗境内,不得愈越。
禁令使蒙占人困居一隅,使各旗之间不能进行经济交流和相互联系,把蒙古人紧紧束缚在所居旗境内。这自然会招致不满,在满清强大时,蒙古诸部还不敢违抗,但此时却已经不太把满清看在眼里,或者说蒙古诸部对明清战争的胜负已经进行了重新的评估,不再把宝押在满清身上了。
这样的内外倾向是危险的,特别是任由它发展下去的话。苏克萨哈曾提出过倾力一战的想法,但却被否决了;他也曾赞同过迁都,回到龙兴之地喘息的议论,更是被无情斥责。
在苏克萨哈看来,调集精锐,哪怕是京师禁旅,只要能取得一场大胜,那人心也会大大扭转;若是败了,那便劫财掠民退回辽东,与明朝打持久战。或者就直接退出中原,还能保存兵力,再借助于辽东的气候、地形,更有与明朝耗下去的资本。
不管怎样,他都认为比现在这种硬撑下去要好。空耗实力,却又无决战一场的意志;分兵驻防,又显得处处难守。时间一长,人心更乱,财政更紧,更没有了胜利的希望。
“嗯,皇商八大家的捐输——”鳌拜沉吟了一下,有些不悦地说道:“数目太少了,如何影响其他商人?”
发战争财历来都是很便捷,也是最快能积累起资本的好时机,山西人把握住了这个时机。夹杂在满洲人席卷天下的队伍中有非常之多的山西人,他们形成满洲铁骑的后勤部队,在这只后勤部队中形成了后来名闻天下的山西八大皇商(满清的八大蝗商)。
他们控制了绝大部分与满洲军队的贸易,也控制了绝大部分察哈尔也就是张家口的对蒙贸易。
其实,早在满洲人入关前,这八大皇商便常往返于关内关外。在明朝政治日趋**和社会动荡的关头,商人特有的灵敏嗅觉,使他们看到了满清的崛起和野心。于是在正常贸易之外。暗中为满洲人输送军需物资,提供军事情报,搞起了政治买卖。
满清入关后,顺治没忘为己入主中原建立过赫赫功业的八大家,在紫禁城便殿设宴,亲自召见了他们。并赐给服饰(想必是马褂汉奸服)。宴上,顺治要给他们封官赏爵,八大家受宠若惊,竭力推辞。于是,顺治便将他们封为“皇商”(籍隶内务府)。
其中,范永斗被命主持贸易事务,并“赐产张家口为世业”。其余七家,亦各有封赏。从此。范永斗等人取得了别的商人无法享有的政治经济特权。
特别是范永斗,不但为皇家采办货物。还凭借皇家威势,广开财路,漫天作起买卖来。他除经营河东、长芦盐业外,还垄断了东北乌苏里、绥芬等地人参等贵重药材的市场,由此又被民间称为“参商”。转眼,范永斗成了拥有数百万之富的大皇商,八大家中之佼佼者
但此一时,彼一时。清廷为解决财政困难。还是先盯上了这些“皇家走狗”,希望由他们进行带动。转而从北方的商人身上榨取财富,以便支撑这场在他们看来,还未失败的战争。
“倭国幕府在南京陷于贼后,便以铜矿开采殆尽为由终止了贸易。”苏克萨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以皇商身份承包铜进口贸易的范家损失很大,这个时候——”
“现在是有所损失。”鳌拜不为所动。冷笑着说道:“以前呢,对日铜贸易那可是暴利,他们赚了多少?”
范家因官而兴;所做生意也大多与政府有关;其命运的把柄自然也握在官家手中。也是范家过于贪婪,处处伸手,竟联络张家口的五个皇商。承包了对日铜贸易。当时的清廷在国内禁止采矿,进口铜业自然是暴利产业。
但在明军光复南京之后,倭国幕府的态度便开始明朗,断然中断了与满清皇商的铜贸易。曾经暴利的铜业突然变得无利可图,这让承包铜进口贸易的范家进退失措。而朝廷的官员们则乘机催讨官铜,迫使范家只好到市场上去高价收购,损失惨重。
苏克萨哈对鳌拜等人所做出的类似“杀鸡取卵”的政策是不赞同的,但他委婉的劝谏被鳌拜强硬地顶了回来,也只好心中悲叹,无可奈何。
其实,鳌拜等人能如此去做,一方面是形势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有其根据和理由的。
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以这样讲,那就是所有封建统治下的臣子是没有自己的财产的。你的不是你的,是朝廷的,是君主的;现在是你的,是因为朝廷和君主还不需要,暂时归于你名下而已。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遏必隆在旁帮腔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心里还不清楚?如果我大清战败了,他们有什么结果?还死守着那些钱财,一点用处都没有。把道理给他们讲清楚了,难道他们还不愿意吗?”
愿不愿意也得拿出来呀!捐输是官面上的话,如果不识抬举,那便要抄家抢掠了。
作为清朝早期最出名的皇商家族,范家极盛之时,家产遍布南北各地,在山西、直隶、河南有盐店近千家;在天津沧州有囤积盐的仓库;在苏州有管理赴日船只的船局,洋船六艘;在北京有商店三座,张家口有商店六座,归化城有商店四座;在河南彰德府有当铺一家,在张家口有地一百多顷,各地房产达千余间。
“战争是造就超级富豪的重要路径”,皇商八大家正是这条定律的重要实践者。他们靠依附满人,见利忘义,在国家倒塌的废墟上,在同胞的尸山血海中,成为了家产百万级的富豪。可以说,他们赚的每一分银子上都沾染着同胞的鲜血,都附着了无辜的冤魂。
只可惜,“狐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的戏码在封建社会是司空见惯,屡演不衰。“看它起高楼,看它宴宾客,看它楼塌了”。这样的故事情节相近,结局类似,从来没有什么新意。
诚哉天道好还。投靠鞑虏、出卖同胞的卖国之辈,曾经风光无二的皇商这么快便被主子当作压榨的开刀对象,恐怕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吧?
正如朱永兴在邸报上发表的御笔文章所说:商业无国界,商人有国籍。如范奸永斗、王奸登库、靳奸良玉等,明国之人,汉之苗裔,却于国战之时,不图利国与一毛,却重清人之一信?不重汉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图小利忘大义者,莫过于此。真正是送利刃与仇寇,杀同胞于血海,毁国家于旦夕,虽万世难消此恨……
第十三章打压缙绅
明亡于清,原因很多。但政事疏漏,与士人过宽,与庶民过严,商贾借士人崛起,无利不起早,心中无国家民族之所义,唯图方寸之所得,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
“士子一中秀才,便有两百亩免银田,投靠者趋之若鹜,有些则卖人情包揽亲朋故旧之田。江南历史上拖欠钱粮之因,与士风有颇大关系,那些士大夫虽不如此张狂,但比之普通士子却更有力,特别是身占朝籍之人,礼抗官府,私下里却田连阡陌,华堂美宅,广蓄家奴……”
朱永兴一回到南京,便在早朝上表示了对“国家养士”制度的不满。有些臣下并不知道这是他久以有之的改革措施,还以为他是在杭州时因见富豪士绅沿湖围田,官府欲疏浚却面临阻力,而大发雷霆。
“或给粮,或给银,独不予赋税之惠,以绝其损国肥私。”朱永兴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宗室藩王亦是如此,发放俸禄而不予封地,并可间接参合五民之业。”
若是连宗室藩王都不享受赐田免赋的待遇,那些士子也就少了物议。至于参合五民之业,也是让宗室藩王慢慢能够自食其力。当然,宗室藩王若涉足工商,极可能会利用权势和影响,损害工商界的公平性。所以,朱永兴决定在宗人府中成立一个投资部门加以管理,或投资商团,或投资其他领域,杜绝宗室藩王的直接经营。
中国封建社会的治乱轮回,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土地的再分配。每每安定之初,土地兼并还不严重,百姓的生活在轻赋薄役之下,尚能安居乐业;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出现大贵族、大富豪、大地主。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民众生活日苦。到了矛盾不可调和之时,便是又一轮战乱的开始。
所以,朱永兴便要在此时土地充裕,兼并尚未大规模开始时,尽可能地限制一些特权阶层。士绅是。宗室藩王也是。
当然,朱永兴知道所谓的“均贫富”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现在他划了一条相对公平的起跑线,但越往后,贫富的差距便会拉大。因为人人是不同的,体力、智力、勤懒等因素,都影响着个人及家庭的发展。
贫富差距不可消灭,而且并非都是不合理的现象,要杜绝的是某些人利用漏洞而投机取巧、不劳而获。
健全和公平的经济运行机制、税收制度,以及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贫富差距的问题。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且在目前来看,还不是特别的迫切。
“启奏万岁,国家养士乃是祖制,骤行更改,恐不妥当。”正卿为郭之奇是群臣当中是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当然思想也是守旧的,与除张煌言以外的新进官员都唯朱永兴马首是瞻大大不同。
“国家养士。朕当然不否定。只是方式略有变更,堵塞其中漏洞而已。”朱永兴还不敢一下子便来个人人平等。甚至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也须在北伐成功之后试行,所以说得委婉,“朕刚刚看过国战债券的发行情况,十分失望。江南乃士风最浓之地,认购额却不及湘鄂。难道这便是士人的爱国之情,难道他们可以坦然受朝廷之恩惠。却不思报效国家,亦是理所应当?”
“万岁,江南受鞑虏压榨荼毒,元气大伤,财富大损。尚需时日恢复。”张煌言上奏附和着郭之奇,身为士人,他虽觉得士绅有劣迹,但大体上还是好的,再者,朱永兴登基之初,也不好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启奏万岁。”户部尚书易成上前反驳道:“张尚书之言有误,据户部统计,债券发行,江南以小额认购居多。也就是说,买者多为小户或平头百姓。难道说受压榨的只是士绅富豪,还是说百姓的生活比他们还好?”
“这便是朝廷要用民脂民膏养的士,要优渥对待的绅吗?”朱永兴不禁发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