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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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兴感觉最困难的时期终于过去,政治、经济、军事都走上了正轨。所以,他今天的心情很好,这让琼州降将感到安心。
原南明两广总督杜永和的部下张月、李四、吴文献、殷志荣可谓是降而又降,两次三番。他们都是李成栋部将,先是降清叛明,然后又叛清降明;在广州失守后逃至琼州,面对危难之局,又纷纷投降清朝。现在,他们又擒杀尚可喜派在琼州的亲信,举义归明。嗯,这样算来,真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反复,连他们恐怕都觉得甚是难堪。
但朱永兴在召见过程中并未有鄙夷之意,反倒对他们曾在广州保卫战中英勇御敌大加褒扬,让几人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以事论事,广州保卫战确实打得很英勇,特别是张月,数次率军出击,颇有斩获。而且,这些人在形势已不可扭转的情况下降清,倒也并未再犯下大恶。
千金买马骨。对许尔显、李有才、苗文秀、吴启镇这些清军降将,还有张月、李四、吴文献、殷志荣等原明之将领,朱永兴都采取了宽大政策,基本涵盖了目前清军中的将领组成。随着明军的强大,以及不断地攻城掠地,招降纳叛将越来越多,树立起榜样,是非常必要的。
“沉香乃天地灵秀之气,千百年而一结。若候再生再结。非有千百年之久,难望珍物之复钟。是以,采之须有节制,不可滥采毁其根源。孤闻海南驻兵或借官司名色,或借差吏横眉,饬取贡香、珠料、花梨等货。致百姓奔走无期,犹索脚步陋规,膏脂尽竭。”朱永兴欣然接受了几个降将献上的沉香,却说出了令降将颇为意外的话。
历史上,沉香主要分布在海南岛和两广地区。当时的海南岛可谓香岛,有“海南沉香,一片万钱,冠绝天下”的记载。但由于过量砍伐采挖,冠绝于天下的海南奇楠香在清代的后期几乎已绝枯。
沉香贵重。有寸香寸金之称。朱永兴知道这可以赚大钱,但涸泽而渔,却不是他的希望的。而官丁扰民,更让他深恶痛绝。
“末将等御下不严,有罪,有罪!”张月等吃了一惊,赶忙请罪。
“以往御下不严之罪,孤不追究。”朱永兴摆了摆手。说道:“清廷下旨采买,尚逆贪婪无忌。肆意指定贡香数量,地方官员又乘机暴征横敛,上行下效,扰民不止。此风气自孤起,要严行杜绝,绝不可迁延姑息。汝等尚不知我军新规。当好好学习领悟。属下兵丁,留强裁弱,为民者官府自有安置,为兵者亦当严明纪律。”
“末将等遵殿下教诲,好好学习。好好练兵,为殿下效死,为中兴大明出力。”张月恢复了伯爵之位,为众将之首,赶紧躬身答应。
“嗯,有这决心便好。”朱永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湄公和河仙两省吗?是新拓之地,亦属大明疆土。你们先尽快整顿训练出三千兵马,便暂去河仙省为孤开疆拓土,如何?”
考验,虽然没明说,但也没什么掩饰。朱永兴虽然在易成和张维翰的不动声色的影响和教导下学会了一些比较委婉、隐晦的说法和措辞,但到底还是与古人一句话要仔细琢磨的程度相差很远。可也正是这个特点,却往往给属下一种坦诚的印象。
特别是对于军人,大多不喜欢弯弯绕的做法,对那种当面哈哈笑,背后捅刀子的行为也极厌恶。而朱永兴也不是没发过脾气,但骂在当面,处罚也在明处,从来不搞那些阴暗的手段。
“殿下所指,末将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听得明白,几个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反感,毕竟对于刚刚投降过来的,无论是谁都要考察,都要慎重使用。
而琼州的降兵差不多有六千,岷殿下只说要三千,其余的则是要遣散安置了。嗯,这也算是一种提防的办法,朱永兴把这些降兵分开,比较精壮的去河仙,以后家眷也会陆续迁移过去,多半是要在那边安家落户了。
“湄公省、河仙省都是好地方啊!”朱永兴笑着说道:“不仅土地肥沃,一年三四熟,还有很多美女。到时候,你们可莫要看花了眼啊!”
一句玩笑话,冲淡了刚刚略有些紧张的气氛。朱永兴又设了便宴款待几人,看着他们受宠若惊的样子,朱永兴感到很满足。
等级观念,到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即便到了现代社会,那什么什么领导人去吃烤肉,不也上了新闻,有幸碰到的,又有谁不是兴奋异常,将此作为自豪骄傲的谈资。
朱永兴的身份尊贵,这几个人又是叛而复降、降而又叛的家伙,能与朱永兴同席用餐,这是何等的恩典。
跪下去的敌人应该用双手将他扶起来。朱永兴印象很深地记着这么一句话,好象是某个电视剧中的台词。虽然他并不是完全能做到这一点,但他可以尽力去做。
便宴结束,这次召见算是彻底结束。朱永兴独自坐在书房内,品着香茶,慢慢露出了笑容。
“平生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嗯,晾了郑家来使两天,该是见见的时候了。想想这句话,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讥讽
冯锡范,号希范,福建龙溪人(今福建漳州龙文区崎岭村),工官冯澄世之子。台湾明郑时期的主要将领,与陈永华、刘国轩并称为台湾三杰。
朱永兴虽然知道小说、电影什么的不靠谱,但“一剑无血”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对冯锡范的印象也是很不好。而陈永华呢,自然不是什么天地会的总舵主,更不是什么武艺超群,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而已,但朱永兴就是很喜欢。没办法,先入为主的想法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恭贺大胜,献上贺礼,这些表面上的事情过去,双方很快便谈到了正题。陈永华和冯锡范根本没再提忠勇侯陈霸的事情,之前补上的调兵谕令已经让郑家知道了朱永兴的态度。有台阶,给面子,在东征大胜之后,再说这件事情便殊为不智了。
“策应东征,郑世子费心了。不知贵军计划什么时候发动,出动多少人马?”朱永兴听说郑家准备出兵,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台湾的荒蛮令金、厦诸将感到头痛,搬迁家属便诸多不愿,如今有了在陆地夺取立足之地的机会,岂会放过。
虽然话说得平和,但贵军这两个字一说出,陈、冯二人便知道朱永兴并没有要把郑军当作属下明军使用调遣的心理和打算,还是一副商议的口吻。同时,这也说明朱永兴的亲疏态度,郑家已经游离于朝廷之外。
“郑世子已经调遣精兵数万,战船数百,只待殿下谕令,便可出击攻取。”陈永华态度恭谨,说得也极客气,将郑家自甘于朝廷之下。要依令而行。
“那还是尽快出动吧!”朱永兴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改变而感到心喜,“汝阳王所率大军势如破竹,如果出动晚了,潮州怕是要落入我军之手了。”
这个表态有些讥讽之意,东征之初郑家推三阻四。按兵不动;如今想来摘果子,还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难道没有谕令,郑家便会老老实实,真是笑话。
陈永华面有惭色,冯锡范却是神色如常,躬身领命,然后开口说道:“殿下,金、厦弹丸之地,不足养兵。可否定潮州为我军就食之地?”
“潮州一地怕是不够吧!”朱永兴早有准备似的拍拍桌案上的地图,示意陈、冯二人上前观看,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划,“饶平、东山、云霄、漳浦四县如何?若是延平藩下兵强马壮,便是把漳州一并拿下作为就食之地,孤王也无不允。且还会派出得力官员治理地方,使藩下兵马无粮饷之虑。”
这四县在潮州东南,已经是闽省所属。朱永兴话中意思也很明确,想有就食之地。简单啊,从清军手中去夺吧!还有,这些地方打下来,朝廷还是要派任官员的,这合情合理,可不是你们郑家说了算的。
有些讥讽。又有几分揶揄。朱永兴装作没听出冯锡范话中的意思,就食之地嘛,可以,可这什么潮州总兵、知州之类的文官武将,就是不给你们郑家。
“总兵以下皆自委任。如公、侯、伯及提督,必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这是郑家以前的做法。而所谓“修表请封,然后出印谕”不过是一种形式,等于左手写报告,右手批准,恩威自操,何等愉快。但现在,朱永兴要改一改。形势不同了,郑家应该有所觉悟吧?
陈永华有些醒悟,冯锡范的脸却涨红了起来,与刚才的表情却是颠倒了。
有什么问题吗?延平王都是朝廷封的,他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权力。之前惯出来的臭毛病,现在可不行。别人都求着哄着,朱永兴却偏要让郑家看看,不用你们,依然能够成事。你们不是自恃实力,不遵谕令吗,那就把你们甩到一边晾着去。
“怎么,延平藩下兵马众多,战船上千,却连这区区四县都拿不下来吗?”朱永兴突然沉下了脸,这么长时间身处上位,威严和气势还是积聚了很多,目光所望,冯锡范也不敢直视。
“殿下,清廷行迁界之策,我军粮饷供应困难,国姓爷又率兵收复台湾,金、厦兵马并不雄壮。”陈永华心中暗自叹息,躬身说道:“且闽省清军水师尚存,又有黄梧、施琅等叛贼,熟习水战,并不易取。”
“同安总兵施琅,嗯,倒是不可轻视。”朱永兴抿了抿嘴角,淡淡地说道。
顺治十八年(1661年)九月,清廷派出钦差大臣前往沿海各省监督《迁界令》的执行情况,出巡福建的钦差大臣是兵部尚书苏纳海。苏纳海至闽后,不仅监督实行《迁界令》,还巡视了驻闽的各清军部队,观看了施琅整练兵马的情况。同月的三十日,苏纳海回到京师,即上奏清廷,举荐施琅为总兵。十月二十五日,清廷即擢用施琅署都督佥事、同安总兵官。
陈永华和冯锡范不由得快速对视了一眼,对朱永兴消息的灵通,感到很惊讶。
对于施琅,朱永兴可是比郑家更加重视。清军广东水师被击败,下一个对手便是福建水师,而福建水师中的施琅无疑是朱永兴比较忌惮的。幸好施琅还只是同安总兵,还没有成为福建水师提督(康熙元年,清政府在福建建立水师,设置水师提督一名、总兵两名,这是清朝组建的第一支水师部队)。
“不过也不必妄自菲薄。”朱永兴话锋一转,目光在陈、冯二人脸上扫了扫,说道:“如果联合打击福建水师,或者重点打击施琅,可有胜算?”
思维跳跃得过快,陈永华和冯锡范都是一愣,然后便思索起来。
从总体上看,郑家是海军强于陆军,特别是南京一役后,精锐陆军损失惨重,面对闽省的清军和水师,几乎丧失了登陆进攻的能力和信心。但现在情况有所变化,闽省清军既要防范金、厦的郑军,又要抵挡东征的明军,力量必然分散。而郑家少了广东清军的威胁,再联手南海舰队,击败清军福建水师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章瞻前顾后
福建水师一败,东南再无威胁,郑家便可放心出击。闽省有耿逆,陆战或许没有把握,但浙江呢……
陈永华和冯锡范都想到了这以后的前景,好处多多啊!特别是施琅还是郑成功非常痛恨的家伙,郑家水师的强敌,灭了他以免后患,还能报仇雪恨,何乐而不为?
联合,没错,岷藩口中又说出了联合二字,依然是把郑家当作盟友,当作外人。但陈永华和冯锡范却不能这么答应,徒惹话柄。陈永华是正统读书人,自不必说,冯锡范爱弄权,却也不是无脑之辈。
“殿下谕令一下,我军定奉令而行,即便有些困难,也当努力克服。”这回是冯锡范表示恭谨,显然,他是赞同这样对郑家有利的行动。
在沿海迁界的初期,确实给郑家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经济封锁,断绝海上贸易往来,大陆货物的出海渠道阻塞,使郑氏集团既不能获取大陆的商品和军用物资,又无法向沿海居民征收粮饷。而台湾新定,开拓之初,不仅无法从中获得物资,反而要从外面输入,以度过这最初的阶段。
单纯的陆上封锁策略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并不能保证完全切断郑军的一切对外经济联系,更何况时间一长,其陆上封锁也会渐渐懈怠。但目前来讲,郑氏集团确实面临着粮饷供应的困难。
朱永兴却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下谕令啊,孤可不敢随便,若是扫了面子,可不是孤一个人的事情。”
陈永华脸一红,赶忙说道:“殿下言重了。”
朱永兴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说道:“清廷已调满蒙八旗南下,一场大战离之不远,不遵号令的话,势必重蹈当年晋王两攻广东之覆辙。谕令孤王不会下,若还自认明臣,若没有私心自用。那便自己努力吧!”
陈永华和冯锡范并不知道这最新的情报,面色一愕。满蒙八旗,到底还是压在很多人心上的一块巨石。虽然在攻取江南的阶段,满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