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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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军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若真要参上这么一本,添油加醋地告上“与敌私通,图谋不轨”的罪名,林潇的一颗脑袋如何抵得住这重罪?反贼!谁的脑袋敢被扣上这样的帽子?谢宇轩敢,但是他败了。十四年前谢府遍地鲜血,难道还要蔓延到林府?林潇对西门天烈怀着深深的愧疚,对谢宇轩也一样。他恨不能拼死一搏,可他丢不得林家祖上的脸。活生生的例子放在眼前,他还能怎样?林潇妥协了。
西门将军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任务,林潇向监军点头的那刻他就知道,但他不得不披挂上马,只期待着好运气,不要碰上孟云的大军。每个人都这样祈祷。前军经扩充后为一万五千精锐,西门将军领命带走七千。
命令下达以后,飞雪急急忙忙冲到主帐里:“爹!仗怎么能这样打?您这不是派西门将军送死吗?您从不这样的呀!西门叔叔可是您多年的部下,这太……”
“放肆!老子打仗还要女儿来教?这里到底谁是主帅!”
“可是爹爹,这时候谁都知道不能贸然出兵!”
“我当然知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一仗必须打。”
“爹你疯了吗?”
“臭丫头,你想气死我?说话简直没大没小!”
“我知道怎么回事,准是那耀武扬威的监军。就算要送死,一个人也够了,干大哥什么事?”
“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劝过,他打定了主意。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这……大哥简直胡闹!爹爹收回成命吧!”
“你才是胡闹!军令如山!再不出去,军法伺候!”
飞雪满肚子火跑出主帐,到了校场上。宁旭正忙着练兵,飞雪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跑:“火烧眉毛了,还操练什么呀!”“丫头!没看见我正忙?以后再陪你玩。”
“宁大哥!你那呆子兄弟要去送死,能不拦着他!”
宁旭这才知亚何将随军出战的事,赶忙随飞雪一起去找他。
“傻老弟!这是何苦!”
“这仗十有八九要输。那里需要我。”
“你这叫不想活了!哪有你这么玩命的!”
“我当然还想活着,可我不能让西门将军去死。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起码良心上过意得去。”
宁旭与飞雪异口同声:“简直就是木脑瓜!”
他笑了:“你们难得有意见统一的时候,看来我是真傻。”
无论他们如何不想看着这一切发生,事情还是发生了。
军队向前行进七十里,果然遇到一伙匪军。战不到几下,来者便仓皇逃窜,遁入山谷。西门将军怕有诈,没有追击,立即后撤。然而未撤出百步,四周旌旗蔽日,喊杀声四起。“糟了!中计了!”西门天烈大吼,“快撤!”他希望能寻找到一条生路。可是四面都是黑压压的敌人,包围了山头,已无处可撤。“将军,事到如今,唯有突围,杀回去。还好,大营离这里只有七八十里,先冲出去的人就先回大营,请林将军派援兵来。”
“只好如此……”
孟云果然只派少量人马驻守大营,不改作息,以迷惑我军。而自己抽调精锐之师在此布下陷阱。他知道林潇上了当,该有多兴奋!“西门天烈!你就代替林潇那老东西受死吧!我看你这七千人,怎敌得过五倍于你的铜墙铁壁!”敌方的将领如此嚣张!
这是一场可怕的屠杀。敌人潮水般涌向那七千斗士。突围战里,全军将士个个都是好汉。有人身受重伤倒地还举着断戟高呼杀贼。血在山间涌动,流成暗红的河——沸腾的血的波涛终于把敌人的重围撕开了一道口子。西门将军身中数箭,仍奋力战斗。亚何毫无惧色,在敌阵里左冲右突,带领一部分骁勇的士兵杀出条血路,没人挡得住他。
他们冲出了重围。亚何发现西门将军还被围困,就令部将率兵先撤,回去求援,只身杀回去。敌兵无一不胆战心惊。挡路者全数死在他的利剑之下。他为西门将军解了围,又将一些将士从危险中解救,一同突围。竟无人敢向前追赶。他几度在大军里杀进杀出,解救战友,如入无人之境。敌方的将军似乎对他万分欣赏,下令不准伤他性命,定要活捉。然而小将们想近他的身都难。
他与同伴们互相接应,边战便退,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身后的追兵少了起来,耳畔听得:“援军到了!”顿时敌兵一溜烟地撤走,放下了到手的胜利果实。
有了接应,这才安全。大家紧悬的心这才放下。部队会合,清点人数,分毫未伤的只剩不到七百。活着的不及出战时三分之一。
亚何的满身血污惹得西门将军直叹勇士。此刻,谁不感激他?
“亚何,幸亏有你,可是,此番回去定受重罚。你又何苦——”“这是我职责内的事。”
他们带着残部回营,监军怒不可遏。人们关心着伤者,谈论着他们怎样在重围中勇敢地杀出条血路,议论着监军为何接到求援掩下不报,传颂着亚何怎样奇迹般地几度杀进杀出解救战友,忽听监军大人以统兵不力为名要处罚他们,掀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监军大人在大帐里正襟危坐。林帅坐在他的身边,神情严肃。西门天烈与亚何跪于阶下。
“西门天烈,你知罪否?”
“末将身为前军统制,统兵不力,致惨败,知罪,甘愿受罚。”
“亚何,你可知罪?”
“末将只知西门将军爱兵如子,不会拿将士们的命做儿戏。不知其何罪之有?”
“大胆!”
“孤军深入,奉的是监军大人的命令,四面被合围,求援不得,突围乃不得已之举。西门将军拼死一战,其勇可嘉,保全一万将士性命,其智可赞。如何有指挥失当?”
“你——”监军气得脸发绿,“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起本官?”另一方面,他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末将只是不明白,西门将军何罪之有,可否由监军大人解释一番?”
“就凭他教出你这么个下属,该罚。”
“究竟是谁视人命如草芥,而今推卸责任?监军大人的决定太英明了!致使将士们知道必败也不得不出战。他们奋勇杀敌,没有一个逃兵。回来的将士谁没有血染盔甲,伤痕累累?你忍心怪他们?他们已尽了最大的力!难道只有战死沙场全军覆没才算英雄吗?即便这样也该怪末将,是末将令他们撤退,把他们从重围中带回来。不然一军上下全成了忠义烈士!要罚就罚亚何一个吧!只有末将一人没有受半点伤。”他尖刻地讽刺。
监军一拍桌子,狠狠地骂了声“混帐”,就令人把他拖下去,脊杖一百。他从不知嘴软,高声呼道:“监军大人,你忍心惩罚一个作战受伤的将军吗?”说完就被带了下去。
最后一句话产生了一定的效力。这时帐外一阵骚动,前军将士因主将被扣而不服。知道亚何要挨军棍,局面愈发混乱。林潇从旁劝:“此二人在军中威望极高,此般处置,就怕将士们不服,闹出事来不好收场。”他有所犹豫。“西门天烈管教下属不力,本应重罚,念及作战勇猛,故减轻,杖责三十。”
第十三节 肩挑重责,心怀深意
第十三节肩挑重责,心怀深意
亚何被反绑着手押上校场。大家惊异地望着将受罚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宁旭冲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却被亚何用眼神制止。他不愿这件荒唐的事闹得一军不合。倒是他自己,坦然依如昨日。他昂首阔步站定在监刑官面前,等待命令,那表情好像自己才是发号施令的。行刑士官没有一个敢动手的,不知所措地等着命令。监刑官愣了半天,谁敢下令对付他?他是什么人哪!亚何笑了:“这是监军大人的命令。亚何确实有过,甘愿受刑。阁下尽管尽职。”
“……那就得罪了。”监刑官吩咐松绑。亚何自觉地解下上衣,扔到一边,跪在架下。士官用铁链悬锁起他的手。难题又出现了:刑杖在大家手里转了一圈,谁敢犯众怒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西门将军被押出来的时候,气氛沸腾到了极点。亚何发令:“动手吧,不必留情。亚何不想牵累旁人!”猛烈的棍棒顿时落下。亚何咬紧牙,不吭一声地挺着。
脊杖不是闹着玩的,三十棍对一个受伤的人来说可以要了命。亚何因为跑惯了江湖,才不在乎这皮肉之苦。监军为防止士官留情,对亚何盯得特别紧,要求至少打断十根刑杖才罢休。士官不敢怠慢,只得朝狠里下手。亚何终于熬不住,痛得叫出声来。
听着校场上声声惨叫,大家都难过不已,不少人流出泪。可是他们除了祈祷上苍,什么都做不了。
宁旭愤慨地说:“这算什么狗屁官?待老子去揍他一顿!”飞雪立刻拦住他:“你也欠揍是不是?糊涂!”宁旭追问:“难道眼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飞雪转身望着她的父亲,林潇背着身子,仰着头。一军之帅,竟救不了无辜受冤的爱将!该怪谁呢?他不说话,但飞雪一眼看出了父亲的伤怀与无奈。
这顿板子让亚何几乎直不起腰。西门将军才挨二十棍便口吐鲜血晕厥过去,人事不省。监刑官疾呼停,惹得校场一阵骚动。
军医看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二位都伤得不轻。副统制身板硬,只需静养时日便可复原。可是西门大人……这地方缺医少药的,如此内伤,就是命大活过来,下辈子也再不能动武。除非天神来救。”
林潇一听傻了眼:他跟了自己十多年呐!驰骋在马背上,令敌人闻风丧胆,如今怎能接受这样惨痛的结局?他恨不能代他受过。飞雪不知趣地缠着爹:“西门叔叔真的没救了吗?”林潇默然肃立,她眼神里的期待一点点消失。“林姑娘,别太难过,总有办法的。”安慰她的人是宁旭。
亚何忽然起身,宁旭赶忙扶稳:“你小子弄成这样还不知安分?要让傲月姑娘知道——”“我这就去找她。她医术高超,也许能……”“胡闹!她一黄花闺女,满军都是粗俗的大老爷们儿,这怎么行?闺女家要给爷们儿治伤,怎么都不方便!”“她一样为我治了伤。我不是爷们还是姑娘家?”一句话顶得宁旭眨巴着眼很久才想出辞:“你和西门将军,那一样吗?”“实在不行,就是找些草药来也总比现在强。”
林潇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向亚何,欲言又止。
“林帅,快马加鞭只需一天。此间军中无大事。末将请求一试!”
“你有伤在身,何况若你也走了,前军的军务就要耽搁。监军大人怪罪下来——让宁兄弟去吧!”
“不,我只要一匹快马,非我逞强,确是我更会驾马。人命关天耽搁不得。若监军大人还要罚,末将一人承担。我倒要问问他,人命重要还是他的军功重要。”
林潇勉强点了头。
※※※
美丽的寒山。小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过往的虚无的影子。心里空落落的。寒山白茫茫的一片,充塞于天地间。那么大的山,上哪去找一个人?一行清晰的脚印直向大山深处。这里不会有别人。是冥冥中的指引?沿着雪地上的脚印,他走了很长的山路,终于到了寒月山庄门前。冷月怒目相向握着剑守住寒月山庄大门。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然而脸上不见半点皱纹,鹤发红颜。素净秀美的脸上有一种可怕的杀气。身边竖着一块木牌,上书:“擅入禁地者死。”
“这位一定是冷月师父,请问傲月姑娘可在庄上?前些天姑娘救过在下……”
她一听来气了:“好小子,你就是那个害苦了我徒儿的亚何?你认为她还会见你?你害得她在房里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简直成了泪人!我这徒儿真命苦,怎么遇上你?混小子又来干什么?嫌她气得不够?看我今日怎么教训你!”
“师父误会了。在下一来道歉,二——”
“道什么歉?黄鼠狼给鸡拜年!赶快给我滚!要不然我可要……”
“在下此行是来求助的。”他立即说明事情的原委,以免更加深误会。
冷月师父把他带到傲月的屋前,严肃地对他说:“女孩子家,总有些脾气。要是她不愿见你,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像她那么好心招惹山下的麻烦。若她肯见你,你就带着她下山去,不过十日内一定要安全把她送回。要是她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拿命来偿!”说完一转身不见了。
还不等亚何敲门,傲月就在屋里开了骂:“这会儿干嘛来?不是说好把该忘的忘了吗?”
他的语调平实如昨日:“傲月姑娘,在下只求您帮个忙,只是举手之劳,却事关性命,求姑娘万勿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