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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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恩旨,恩科又能高中,我杭州又免不了多这一桩美谈。”
第一百三十五章:全家进火坑
汪名传一番话,看上去是一番对后辈的期语,可是徐谦心里不由生出一丝警惕。
在徐谦听来,汪大人的言外之意很简单,这件事到此为止,和你徐谦已经没有关系,你最好识相一点,你即将要乡试,老夫也算是主考之一,你若是还想拉人下水,那么这乡试就别想太顺利。
当然,反过来想的话,若是自己乖乖听话,乡试也少不得给自己好处,暗中加点分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谦心里想:“这姓汪的只怕忌惮自己有向宫中递奏书的通道,怕自己暗中打小报告。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吓吓他。”
打定主意,徐谦微微一笑,毕恭毕敬地道:“大人说的是,乡试是大事,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汪名传风淡云清地看着徐谦。
徐谦苦笑道:“可惜我是想做闲云野鹤也不成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宫中必定要过问的。”
汪名传目光一沉,手里端着的茶盏本来想举起要吃,这时候却悬在半空,随即又放了下去。徐谦的意思隐隐是在告诉他,宫里在等他回话。
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宫里未必相信他们这些布政使、提刑使,反而相信他这姓徐的小子?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种大话来,汪名传自然不会信,可是先是御赐了忠良世家的牌匾,又准许徐谦办报,此后这徐谦手里又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把御剑,再加上徐闻道敕封文贞公的消息已经传出,种种迹象表明,这姓徐的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和宫里搭上了线,而且还深受信重。
徐谦的机锋是,你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其实是掌握在他的手里,别想玩花样,更别玩威胁这一套,惹得急了,大不了两败俱伤而已。
汪名传笑了,道:“你是读书人,自然是以学业为重,不过你天资聪敏,宫中既然等你消息,那就速速回应才是,宫里无小事嘛。”接着又狠狠地将徐谦夸赞一通,拍着胸脯道:“至于商家那边,本官绝不轻饶,老夫今夜便上奏,想必朝廷很快就有旨意下来。”
徐谦见呆在这里索然无味,原本是他报仇,结果这些家伙一个个比自己还急,微笑道:“既如此,学生便告辞了。”
徐谦深深作揖,退了出去。
锦衣卫的张千户已经带着人赶往了淳安,毕竟这种事已经涉及到了谋逆,锦衣卫没有不出现的道理。徐谦一走,整个堂子里就只剩下了这十几个浙江的大小官员。
许多人大气不敢出,都是有些不安地看向汪名传。
汪名传的脸色铁青,良久……他长长吐了口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只差一点点,我等竟都栽在了一个小小生员上头,哎……这个人,真是个麻烦。”
那总兵官忍不住道:“汪大人,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善后收尾,商家这事儿太大,若是将我等牵扯进去……”
汪名传的脸色如古井无波,慢悠悠地道:“这个容易,孔副使已经去办了,想必不会留什么把柄,商家这边已经不必再管,只是这个徐谦……”汪名传叹口气,旋即道:“这个人势必要安抚一下,他现在与宫里关系密切,不得不防,眼下若是安抚不住他,就怕他乱嚼舌根。”
杭州通判忍不住冷笑:“难道宫里宁愿相信他一个生员,也不相信我等?”
汪名传的眼皮子都没抬,冷笑道:“我说句犯忌讳的话罢。宫里的那位外宽内忌,看上去似乎待人宽厚,对咱们信任有加,可是事实未必如此,否则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生员这般嚣张跋扈,当今天子可不是大行皇帝,可以随意糊弄,正因如此,老夫才担心这个徐谦犯糊涂。”
“要不要给他一点警告?”有人忍不住道。
汪名传摇头,脸色凝重地道:“万万不可,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给他点甜头罢。只是可惜提学是刚刚到任的,此人的脾气还没有摸准,否则倒是可以和他打个招呼,让他在乡试通融一二。”
他想了想,道:“找个人给提学下个条子,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再说。”
……
徐谦刚刚从商家别院出来,邓健便与他碰头,上下打量徐谦道:“你真有天子御剑?”
徐谦边走边道:“当然,保证货真价实。”
邓健一下子激动了:“那么这商家与倭寇勾结,也是宫里的吩咐?”
徐谦摇头道:“不是。”
邓健打了个冷战,不禁道:“那你这算不算假传圣旨?”
徐谦几乎要掩面泪奔,道:“应该算是。”
邓健一下抓住徐谦的衣襟,红着眼咆哮:“你知道假传圣旨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你真是疯了!”
徐谦显得很平静:“邓兄弟,你先放开我成吗?”
邓健不情不愿地将徐谦放下,脑袋别到一边去:“你真是不要命了,就算你自己不要命,也该为你爹和赵小姐考虑。”
徐谦道:“你不懂,王公公有一句话很有道理,是不是大逆不道,不在于你做了什么,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说了算。假装圣旨也是一样,只要宫里那个人认为这件事做得好,那么这圣旨就是真的,就算圣旨是真的,可宫里若是觉得不满,那么便说你是假传圣旨你又能如何?”
徐谦叹口气:“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件事上做出最终的裁决。邓兄弟放心,我若是没有把握,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邓健瞪了徐谦一眼,不由道:“其实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臭小子,后来中了童生,一路过关斩将,越是如此,我就越看不透你……”他显得很是惆怅,不禁黯然道:“你已经是秀才了,已经认得了这么多大人物,可惜我还是一事无成,想我邓健也是有抱负的人,为何总是不如你。”
徐谦拍拍他的肩,笑道:“你有什么抱负?”
邓健认真地道:“以后自然会告诉你。”
徐谦心里腹诽,这个时候竟还卖关子?
二人一边胡扯一边回到报馆,王公公还没有走,外头仍然围着不少护卫,其实王公公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他是知情人,当然知道徐谦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宫中授意,这样大胆的举动,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徐谦回来,直接便去寻王公公,王公公屏退了左右的人,待这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徐谦,他才冷冷一笑道:“徐谦,你疯了?”
徐谦很冷静地道:“学生没有疯。”
王公公冷冷道:“你难道不知道陛下的性子?陛下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欺上罔下,你假借他的名义在杭州放肆,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传入了陛下耳里,龙颜震怒之下,你便有十个脑袋也没有命。”
王公公深吸一口气,又道:“咱家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实话和你说,你若是好过,咱家也大有可为,可你犯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皇上不追究,黄公公也不会饶我,哎……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清楚,报仇雪恨固然痛快,何必要搭上自己?”
徐谦道:“如果商家通倭,证据确凿呢?此前的时候,陛下就命我闹出一点动静,要看我本事,你看,现在揪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通倭案来,岂不是大功一件!”
王公公气得跳脚,道:“你还想要大功?你可知道,单一个欺君罔上就足够你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有天大的功劳,又有何用?”
徐谦却是自信道:“公公是不理解陛下的心思,陛下最恨的,是有人欺上瞒下,公公想想看,商家私自下海了这么多年,却无一人弹劾,更无一人发现,还有,他的船又从何处下海?难道他们能上天入地不成?在陛下看来,不是学生欺上瞒下,欺上瞒下的是整个浙江的官场,他的愤怒自然也是针对浙江官场而发,而学生虽然有欺君之嫌,却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以陛下的心思,反而对学生更加借重。因为陛下会意识到,浙江上下的各司各科道官员,统统都不足为信,锦衣卫到了地方也难有作为,这时候,他最相信的会是谁?”
王公公泪流满面,几十年的太监资历,结果被一个姓徐的毛头小子说他不懂陛下心理,这太监算是白做了。
不过徐谦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让王公公也不由思维发散起来:“你的意思是说……陛下对浙江官场失望,反而会更加信重于你?”
徐谦颌首点头,道:“不错,陛下是绝顶聪明的人,定能明察秋毫。”
徐谦口里说明察秋毫,心里却是忍不住在笑:“说是聪明,倒不如说疑心病更为妥帖一些,嘉靖天子的疑心病在整个大明朝的历代皇帝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完全去信任一个人,越是不信任这些官员和豪族,他就越需要像我这样的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封奏疏
王公公可不敢相信徐谦的话,只是觉得自从和徐谦打了交道之后每日都提心吊胆、要死要活的,好端端的一个织造太监,威风八面,结果却每日要遭这份罪。
不过眼下再悲叹也没有什么用。
有了问题就要解决。
他沉吟片刻,道:“多说无益,咱家现在在想的是如何向宫里解释这件事,黄公公那边倒好说话,最紧要的是陛下怎么说。”
徐谦道:“不妨这样,便让我上书一封,请王公公代为陈奏如何?”
王公公看了徐谦一眼,道:“怎么,你打了腹稿吗?你要知道,陛下距离我们十万八千里,他如何看待此事都在一念之间,凭的就是这些奏书,若是奏书里有什么纰漏,你这欺君大罪是逃不掉的。”
徐谦倒是很有信心,道:“公公交给学生即是。”
说罢,去寻了个编修上笔墨纸砚,徐谦提起笔,沉默了片刻,下笔道:“学生杭州府禀膳生员徐谦谨奏:学生出身贫贱,承蒙陛下厚爱,赐以忠良匾额,追谥先祖……”
他下笔很快,显然此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不过奏书的开头倒是并没有太急躁的去提及商家的事,而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谢恩奏疏格式,下笔百字之后,他笔锋一转,便开始阐述商家事情经过了,无非是历数商家罪状,痛陈厉害……
洋洋一千余字下来,徐谦最后道:“陛下万金之躯,手持国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王土之中竟有士绅勾结倭人为祸,王臣多为营私之徒,学生虽为生员,深受国恩,粉身难报万一,愿效绵薄之力……”
这一篇准确来说,并不算正式格式的奏书,倒更像是一封书信,等徐谦落笔,王公公已经等不及,便是想看看这徐谦到底如何开脱,不等墨迹吹干,便捡起奏书来咬文嚼字地看过去。
看完之后,王公公却很不满意,忍不住道:“你这通篇都在为自己辩解,陛下是什么人,岂能看不穿你的心思?还是收起这些小心思,老老实实伏罪认错,陛下念你办报之功,或者可以轻饶。当今皇上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连这都不明白?”
徐谦满怀信心道:“王公公若是信我,就将这奏书递上去便是,到时保准你我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见徐谦如此自信,倒是让王公公糊涂了,他不得不又看了奏书一遍,可是仍然觉得这样写很是不妥,陛下太聪明,难道连徐谦百般为自己辩解的事会看不清楚?皇上又是眼中不容沙子的性格,越是百般抵赖,反而容易勾起他的怒火,在陛下面前耍小聪明,这不是找死?
王公公觉得自己担负责任,绝不容徐谦再这样胡闹下去,于是虎着脸道:“不可,不可,你另外写一份,咱家来为你拟稿,你抄录一份也行,若是这样的奏书递上去,非要龙颜大怒不可。”
徐谦被这王公公的执着弄得很是无语,只得再三劝他,只说有自己的考量,就送这封上去,保准比认罪有用。
最后惹得这王公公心中火起,拂袖道:“好,好,你不听老人言,咱家也懒得管你,你自己要送死,别怪咱家没有提醒!”接着收了徐谦的奏书便拂袖而去。
徐谦心里的大石落地,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了。
乡试在即,自己似乎不能再耽误了,这一次乡试决定自己的前途,是该静下来好好读书。
可是他猛地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一次为了震动提刑司,把那孔副使逼去商家,他欠了王艮一个人情,把锦衣卫拉了去站桩。不管怎么说,人情就是人情,而且他也已经保证请这位王夫子到报馆来任编撰。
做出这个决定,徐谦倒是并不后悔,只是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