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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士子风流-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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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逃离这里,因此赶起马儿飞快地走。

  车里的两个人却都因一夜未睡,虽有许多话想说,只是无奈何意识纷纷有些模糊,二人你依着我,我靠着你,随着这马车的颠簸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新任提学的下马威

  一觉醒来,耳边听到车夫呼唤,徐谦睁开眼来,挪开了桂稚儿的香肩,徐谦心里不由咋舌。

  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让人看到,只怕不知多少杀猪刀要来追杀,比倭寇还可怕。

  可是旋即又想,我怕个什么?

  于是自信心又极度膨胀,问那车夫道:“到了提学衙门吗?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车夫回答道:“已到了巳时一刻。”

  徐谦吓了一跳,只得苦笑道:“迟了,迟了,你送你们家小姐回家罢。”说完也不敢把桂稚儿叫醒,飞快地跳下车,想要一阵风地冲进提学衙门去,可是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最后又觉得未免斯文扫地,反正已经迟了,也不急于一时。

  他慢慢地踱步到了衙门前,与门前的差役验明了正身,随即由人领到了明伦堂。

  明伦堂里,新任的提学官赵康坐在椅上慢悠悠地吃茶。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点卯的时候居然发现院试案首徐谦还未到。

  若是一般人的处置方法,自然是把这人暂时抛到一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禀膳生而耽误了训导。

  可是这位赵大人在点卯时发现徐谦没有到场,他倒是并没有冲冠震怒,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宗师椅上,手里把玩着茶盏盖子,一声不吭。

  这一下子,整个明伦堂里的生员们都傻了眼,猜不出这位宗师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也有人明白,宗师刚刚到任,就有生员迟到,这面子让人家往哪里搁?况且私下里有许多小道消息说赵大人并不太喜欢徐谦这个人,其实原因也不复杂,徐谦是前任桂大人点的案首,而新官心理上多半就产生了排斥。

  新官上任嘛,总要消除掉前任的影响,桂萼是走了,可是有他点选的一个案首在这晃眼,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现在,赵提学还没有摆出下马威呢,这徐谦就撞到了枪口上。

  这是作死啊!

  看这势态,新任提学是不打算善了了,他脸色平静地坐着,越是不吭声,就越给人压力,几个属官坐在他的下首位置也是一时摸不透这位新任上官的心意,于是一个个抱着茶盏,明明心不在焉,却要做出口渴的样子。

  明伦堂里的座次都是已经敲定了的,官员坐在哪里,生员又该怎么坐,都有规矩。

  比如禀生,他们的座次往往靠前,增生则是在禀生之下,其他人少不得要再挪远一些了。

  其中若是生员中了案首,又或者名次靠前,往往都会在左侧设椅,别人坐凳子,他们坐椅子,因此这左侧靠前的位置总共是三把椅子,第一把交椅却是空着,这自然是留给徐谦的,而其次则是杨佟之等人。

  又是过去半个时辰,仍是不见徐谦来,反倒有个上年中了院试的禀生前来要拜见宗师。

  这人也姓赵,叫赵坤,赵坤给提学见了礼,满是惭愧地道:“宗师,听闻宗师今日训导敦促新生员学业,学生虽不是今年所中生员,可是……”

  他话说到一半,这赵提学眼眸微微抬起来,看了赵坤一眼,已是打断他,平淡地道:“坐。”

  赵坤这种人分明是来投机的,他虽是禀生,不过却一直在末尾挂着,须知提学官主持一省学务,对于读书人来说,绝对是能掌握生死的存在,比如乡试名额,还有学规惩戒,甚至是秉生的增补,都是提学一言九鼎。那徐谦是案首,乡试名额是铁定有的,人家还能有点底气,可是对于其他的生员来说,却是不同了。

  因此巴结提学,几乎是每个生员必须要做的功课,只是提学是清贵官,想要巴结却也不易。这赵坤清早听说了提学训导,而今年案首竟然迟迟不到的事,心里便打了主意,索性来这里卖个乖,给赵大人挽回一点颜面,同时也能混个脸熟。

  赵大人叫他坐,他自然不敢怠慢,目光逡巡了一遍这明伦堂,却发现并没有多余的座位,倒是左侧第一的椅子空了下来,问题那是案首坐的,于是这赵坤又不由有些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提学道:“坐这里。”他手一指,稳稳地点在案首的座椅上。

  赵坤目瞪口呆,本想说一句不敢,可是看这位提学大人目光冷峻,立即把他这句虚伪的谦虚话吞回了肚子里去,于是连忙走到座椅弊边欠身坐下。

  这个举动更令人匪夷所思,却隐隐也能看出这位提学大人的心意,下头的生员们便不禁小声议论了,许多人感觉到,这一次徐谦是真正要倒霉了,提学大人动了真怒。

  身为读书人,你可以得罪地方官员,甚至可以得罪御使,但是有一个你却是万万得罪不得的,那便是提学,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便是这个道理,其他的老爷官职再大,那也没有处置生员的权利,可是提学却能。

  徐谦这家伙,这一次算是把赵提学得罪死了。

  这议论越来越放肆,以至于赵提学咳嗽一声,才将这些细语轻声的议论重新压了下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头终于传来脚步声,便见徐谦到了明伦堂的门口,随即踱步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聚焦在了徐谦的身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心生恻隐,也有人表现漠然。

  倒是赵提学沉得住气,眼睛连看都没有看徐谦一眼,而是低着头去喝茶。

  徐谦走到堂中,态度倒是恭谨,连忙行礼道:“学生徐谦,见过宗师大人。”

  没有回音。

  赵提学这口茶吃的时间较长,以至于徐谦话音落下之后,整个明伦堂落针可闻,却就是不见赵提学的动静。

  徐谦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道:“学生因有些杂事而耽误了时间,误了大人督导,实在万死。”

  赵提学这才抬眸,冷冷地看了徐谦一眼,那僵硬的脸木然不动,随即他淡淡道:“本学奉朝廷之命,提学浙江,浙江的学务一向是极好的。可是近日也有一些松懈。你身为秉生,却因为杂务而姗姗来迟,按理,这是犯了学规,你服气吗?”

  徐谦道:“学生服气。”

  徐谦这一点还是识相的,错了就是错了,别人欺负他是一回事,自己犯了错又是一回事,所以这认起错倒也痛快。

  谁知道赵提学突然拍案而起,方才若说他静若处子,现在却是动若脱兔,整个人随着掌拍几案的声音豁然而起,怒道:“你不服气!哼,你心里可曾有一丁点尊敬师长的意思?老夫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好好的一个读书人不务正业,每日与人吟诗取乐。怎么?你一个禀膳生员还想做清流名士?还想翻天不成?家有家法,学有学规,本学若是不惩处你以儆效尤,将来如何服众?”

  徐谦忙道:“大人,学生实在是事出有因。”

  赵提学还要发火,那坐在徐谦座椅上的生员赵坤却是观察提学大人的脸色,心里想:“这时候若是不出来,好让提学给我几分好印象,更待何时?”于是,他立即站出来,怒喝道:“哼,还敢狡辩?杭州城里谁不晓得你徐谦口舌如簧?你以为你是三寸不烂之舌的苏秦张仪,将提学宗师当成了呆子傻子吗?徐谦,你太过份了,还不跪下,给提学宗师磕头认错?你这样的人实在是我们生员的耻辱,与你同学,我赵某人脸上无光。”

  他的一番话出来,虽是大义凛然,却惹来了不少轻蔑的目光,说来这读书人的心理也是奇怪,一开始,大家或许对徐谦抱有幸灾乐祸的心理,可是突然出了赵坤这么个一副恨不得要抱住新任提学大腿的东西,反而更让人厌恶。

  便是连那杨佟之,也突然开口轻声道:“赵兄言过其实了。”

  杨佟之的话恰好听在赵坤耳里,赵坤脸色胀红,却又奈何不了杨佟之,而徐谦正是落水狗,他便又将私愤往徐谦身上撒,朗声道:“什么言过其实?以我看这徐谦不学无术,十恶不赦。”

  赵提学的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原本要发火,谁知被赵坤抢了先,倒是一肚子火气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压压手,终于让这明伦堂又安静起来,随即赵提学冷声对徐谦道:“你方才说事出有因,那么……本学便听听你的事出有因,若是当真情有可原倒也就罢了,可要是……”

  他适当地在这里住了口,给徐谦一个想象的空间。

  赵坤连忙道:“提学宗师真是宽厚,徐谦如此放肆,宗师竟再三宽容。”说罢又摆出老资格来,老气横秋地对徐谦道:“徐谦,你听到了吗?宗师让你解释,若是解释不出,又或者理由牵强,到时革了你的学籍,看你如何。”

  徐谦原本还想认个错把事情圆过去,提学毕竟是提学,是自己的师长,可是突然跳出个赵坤,顿时让他脸色冷冽起来,他瞪了赵坤一眼,这赵坤便又大叫:“徐谦,你竟瞪我!我好歹是你的学长,你难道不服气?想要报复?”

  第一百一十六章:滚

  徐谦很是厌恶地看了赵坤一眼,此时也没兴致和他打嘴仗,而是朝赵提学作揖,道:“学生之所以耽误,是因为遇到了倭寇。”

  倭寇二字说出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浙江这边虽然久闻倭寇大名,可是对于杭州人来说,这倭寇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过于遥远,徐谦说自己遇到倭寇,令许多人难以置信。

  赵提学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怒意,以他的阅历,自然是认为徐谦胆大包天,竟敢忽悠到自己的头上。

  赵坤见状,心里狂喜,心说这姓徐的真是疯了,还遇到倭寇,真是把人当了傻子。他忍不住笑道:“徐公子真是厉害,竟是遇到了倭寇,徐公子既然遇到了倭寇,现在又能活蹦乱跳,莫非这些倭寇都已被徐公子杀了?”

  赵坤语出调侃,谁知道徐谦的态度很是认真,好奇地看着他道:“赵兄果然料事如神,不错,这些倭寇都已被我杀了。”

  话音落下,明伦堂里鸦雀无声。

  随即便传出赵坤的大笑声,其实赵坤一直想忍住,毕竟这里是明伦堂,可是在他看来,徐谦实在可笑之极,因此一时憋不住,便放肆大笑起来。

  其他的一些生员,也觉得不可思议,亦是忍不住发出笑声。

  赵提学怒极,去拿了几上的戒尺狠狠地抽在案牍上大喝道:“肃静,肃静!徐谦,你……你……”

  徐谦这才醒悟,自己的话方才过于骇人听闻,这位老提学以为自己拿他消遣,于是连忙道:“此事千真万确,学生去城外踏青游玩,恰好遇到了一些倭贼,一夜斗智斗勇,才将这些人一一杀死……”

  赵提学哪里肯信,而接下来,一声铿锵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一柄三尺长的小剑自鞘中出来,小剑寒芒阵阵,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散发而出,若是认真去分辨,便能看到这银光闪耀的剑锋上还遗下了一块块干涸的血迹。

  徐谦手握着剑,正色道:“提学若是不信,这柄剑便是明证,这剑上染着六个倭人的血,若是再不信,大可以去知府衙门垂询,学生不敢欺瞒,昨夜因为撞到倭寇,与倭人一夜激战,学生也是刚刚回的杭州,到了杭州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

  徐谦旋了个半身,看到皆是惊愕的眼神,便是赵提学,此时此刻也有些呆了,这位提学大人虽然年老,见的世面多了,却从没有想过一介书生真会和强盗搏斗,还杀死六人。

  赵坤的脸色骤变,一看情况不妙,便立即坐回椅上去,只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

  至于其他人,心里啧啧称奇者有之,不敢尽信者也有,都是表情复杂。

  好在这位赵提学反应不慢,既然是事出有因,而且还涉及到了倭寇,按理说这样的学生应当褒扬才是,毕竟出了这么个妖孽,也令这浙江的读书人都与有荣焉,若是往深里去琢磨,他这提学也能沾点光,毕竟他刚刚上任便出了这么个生员,生员都敢仗剑杀倭,这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赵提学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这件事不能再深究,于是压压手道:“坐吧。”

  这意思是告诉徐谦,这件事暂时就点到为止了,迟到的事,提学不会追究,接下来还需要讲解学规。

  徐谦作揖:“谢大人。”

  他目光在这明伦堂里扫视一眼,又发现了一件令他尴尬的事,这里并没有空余的座椅,况且他这个案首也不可能随意添个座位就去坐,这不是面子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国朝一百多年规矩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听说过哪个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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