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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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打。当时我带兵从南门出城,南门和东门都是乌合之众,裹挟了大量难民影响贼军军心,一触即溃,然后遭遇贼军主力,当时我心里还真没底。我便寄希望于那一千守备能镇住场面,将其安排在前锋,果然没让我失望。”
沈敬陪笑了一阵,从袖子里摸了一会,摸出一叠图纸来,说道:“时间不多,我只实地考察了温州府的平阳县,不过浙南其他各州县我都有收集材料。老夫专程考察平阳县,是觉得平阳县适合做屯军之地。”
张问拿起沈敬的图纸,随手翻看了几页,抬头问道:“沈先生何以看上了平阳?”
“平阳县内屯军,可以雁荡山为依托,在山区设立关塞,可守可攻,同时平原地方良田肥沃,可以屯田,河流充足、灌溉方便。如此看来,不是正和我们商议的条件么?”
张问点点头,说道:“沈先生言之有理,什么时候我也去看看,如果适合,就把地方定下来,修城筑堡,建立屯兵基地。”
沈敬左右看了看,问道:“钱益谦的事儿,如何了?”
张问道:“被他阴了一把,差点没送命。不过我已准备妥当,想好了对付他的法子。”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二六 阻拦
沈敬很尽责,由章照、叶青成等人做副手,他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就做了许多军事上的准备工作,人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沈敬的身材本来就矮小,现在又黑又瘦,真是和猴子差不多。
张问知道,只要有了军费,组建一支精锐军队的步骤就可以在众心腹的谋划下展开了。权力皇上是给足了的,壮丁也不缺,关键还是缺钱。
钱的来源,张问已经想好了:就等抄没钱益谦的家产作为第一批军费,然后排挤由东林党扶持的商贾,扶持沈家及沈家的合作者出面敛财,再分利润养活军队。
对付钱益谦,张问只需要等待玄衣卫收集好证据;东厂下令抓人。
张问沉思了一遍计划,虽然好像有些草率,但是时间紧迫,有皇帝给的权力和司礼监的支持,一切障碍都不是问题,于是他自信地笑道:“沈先生得注意休息才行,过段时间咱们开始屯军了,我想把军营的事务交给沈先生打理,还有得忙,别着急。”
沈敬点点头道:“屯军的地方,得先定下来,咱们才能准备其他事情。”
张问道:“军费的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暂时没有什么事需要亲自打点,这次南下,也就是想敲定屯军的地方。咱们明日就启程先去平阳县看看。”
但是这个行程计划在第二天没能实行,张问一大早就收到了镇守太监孙隆的信,说是有要事商议,让张问尽快赶回杭州面谈。信是连夜送来的,可见有些紧急。
张问试着从信使口中打探点消息,但是信使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
无疑张问必须赶回杭州去见孙隆,张问明白自己的阵营,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太监。
于是南下改为北上,张问当天就赶回杭州,直接去见孙隆。
孙隆将张问引到秘室,一脸着急道:“张大人,这次急着叫你回来,确实是个急事……咱们不能动钱益谦!”
张问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钱益谦之所以升到布政使,就是参与弹劾魏忠贤一事,因此获得了东林党的肯定,由内阁推荐上去的。这样一个人,显然是魏忠贤的对头。
现在说不能动钱益谦的人,居然是个太监!所以张问吃惊是难免的。
孙隆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搓了搓手,一脸焦急道:“动不得……哎呀,张大人,您就帮咱家一个忙,成不?这钱益谦真的不能动!”
“瞧您说的,咱们都是魏公公的人,这样说就见外了。”张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但是,咱们也不是外人,孙公公能不能告诉下官原因?否则下官没法向魏公交差啊……这钱益谦和下官的过节,官场上的人都看见了,要是下官这样就认输,不但没法动其他东林党人,更没法筹到军费,下官就下不了台啊。”
张问心里冰凉一片,钱益谦用什么法子说动了孙隆?张问顿时意识到浙江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孙隆站了起来,左右走动个没完,在张问面前晃来晃去的,张问也受到影响,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心烦意乱。
“孙公,这是上边的意思?”张问小心地问道。
孙隆苦着一张脸道:“要是上边的意思,咱家就没这么烦了……”
张问听到这句话顿时心放了一半:既然不是上边的意思,我张问在京里也是有背景的,不是你孙隆能命令得了的人,今天你不给个说法,对不起,该咋办就咋办。
张问想罢棉中带针地说道:“孙公,您看能不能把事情的缘由给下官说说,咱们也好一起想办法。您是知道的,这次咱们的人为下官争到这个浙直总督不容易,魏公和兵部尚书崔大人已经放出话来,就是要挤兑江浙的东林党。现在对付钱益谦,是对整个浙江官场表明态度,这时候放弃认输,以后这事儿就没法办了。下官不仅无法向魏公交代,而且弄不到军费,把正事办砸了,推举下官的崔大人也会被东林党弹劾,此事事关重大啊!”
孙隆的手捏得紧紧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这些咱家都知道……张大人目前缺多少军费?”
张问道:“急需二十万两,以后还需要,这募兵断不得奶。”
孙隆坐下来,盯着张问道:“银子不是问题,我给你想办法。”
“哦?”张问再次吃了一惊,二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养一支军队那是无底洞,孙隆轻轻松松就说不是问题……
孙隆道:“只要张大人信我,凭张大人在朝廷里的关系,一年弄几十万两那个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问不动声色道:“怎么弄?”
孙隆打量了一番张问,说道:“张大人换身衣服,咱家带去你一个地方。”
张问一头雾水,他最想搞清楚的是:孙隆为什么要求不动钱益谦?至于怎么搞钱之类的事,他并不是很有兴趣,所以就问道:“孙公要带下官去什么地方?”
孙隆道:“你去了之后,咱家才给你说得清楚,怎么弄钱、为什么不能搞钱益谦。”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二七 棋馆
孙隆说不要动钱益谦,张问心里当然不同意,但是他不能轻易和孙隆对着干,不看僧面看佛面,孙隆是内宫在浙江的代言。
张问至少要弄明白,孙隆为什么不让动钱益谦。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张问的胆子比较大,从来都比较大。于是他答应和孙隆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在西湖之畔,最繁华的地段。周围都是酒楼、青楼、绸缎店、珠宝店、钱庄,湖上是楼船华栋,在这些地方玩乐花钱的,都是王子皇孙、官宦、富人。
张问穿了一身缎子,看起来就像纨绔子弟。孙隆也只有三十来岁,身材瘦长,白面无须,看起来也像个风流才子一般。孙隆指着一道门道:“咱们就从这里进去。”
这是一道不很起眼的门,和旁边开得大大的酒楼门面比起来,甚至还有些寒酸。张问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牌匾,上书:西湖棋馆。
孙隆走前面,张问和玄月跟在后面,一起走进棋馆。孙隆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
进了门厅,里面是一处小院子,布置得十分淡雅。没有大红的灯笼、没有红木家具,色调很朴素,那些未上漆的木窗,好像泛着木头原质的清香。
作为一个文人,张问在这样的环境中感到很舒服,很惬意,细品之下,不仅这里的色调淡雅,关键还是安静,门外市井的喧嚣仿佛都在浮尘之外,一下子不见了。
这时,一个女人款款走了过来。张问只看了一眼,顿时心生好感。怎么说呢,这个女人看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岁了,但是全身却无一不透出雅致与温馨,端庄而不呆板,特别是扭腰的时候,很轻,很有教养的样子。
脸长得很普通,但是那种味道,很温暖,就像邻家的大姐姐一样,恨不得被她抱在怀里。
女人微笑着慢慢作了个万福,轻轻甩了一下手里的手帕,说道:“妾身见过孙公,您有些日子没有来了哦……这位公子爷是……”
张问注意观察,孙隆一走进这个院子,脸上那股子焦虑慢慢退去了。孙隆指着张问道:“哦,这是许公子,咱家的一个朋友。老交情,咱家和许家的关系,还是从许公子的父亲那时开始的。”
张问心道,先父已故十余年,不知你个死太监是如何认识先父的呢?
女人浅浅一笑,打量了一番张问,目光许久都没有移开,眼睛陡然一亮。这种眼神张问见过不少,基本上自认为漂亮的女人,见到自己都是这么副模样。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处事不惊的微笑,柔声道:“妾身名叫静姝,第一次见许公子,这厢有礼了。”
“静姝姑娘不必多礼。”张问拱手微微一拜。
静姝回头对孙隆笑道:“您带来的这位许公子,人长得好,说话儿也中听呢。”说罢脸上微微一红。
张问是知道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仿佛是不能叫姑娘了。
孙隆道:“咱家看你和许公子挺谈得来,许公子第一次来这里,你就带他在外面这些地方四处逛逛,一个时辰之后送许公子到咱家的书斋里来。”
静姝点点头道:“孙公亲自带来的人,妾身定然侍候好了。”
孙隆看向张问,“许公子先放松放松,一会咱们再玩别的。”
张问道:“好。”
静姝又瞧了一眼跟在张问后面一言不发的玄月,知道是个保镖,静姝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对张问说道:“许公子请,妾身照料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张问随口应酬道:“哪里哪里。”
于是在静姝的带引下,张问和玄月穿过一道回廊,从正北的门厅中进了二进的院子。第二进的院子看起来就大许多了,中间有个池塘,里边有假山、石径,周围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张问也不多问,只是留心观察而已。
这时静姝指着院子北面的一个大厅道:“这里是观棋亭。咱们是棋馆,自然就有棋局。许公子若是喜欢棋艺,要不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张问点点头道:“嗯,劳烦姑娘带路。”
走进大厅的门槛,只见里面就像一个戏院一般,有许多人坐在桌椅上喝茶吃点心,两边的楼阁上还有雅间。与戏院不同的是,正中间表演的不是戏,而挂着一副很大的棋盘。棋盘旁边站着两个穿着高领裙衣的年轻女子,各拿一根长竿,分别摆放黑白子。
这时楼上一个清脆的声音朗声道:“黑子同位。”
棋盘左边的女子便优雅地举起一枚硕大的黑子,放到左上角相应的位置。
张问一下子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在观棋。但是他有注意观察厅中的人面上的表情,都很紧张的样子,张问心下有些疑惑:如果输赢不关自己的事,他们紧张个啥,当作欣赏不就行了?
一个青衣小厮端着盘子从边上经过,点头哈腰地说道:“静姝姐好。”
这地方的确讲究,一个小厮身上的穿着也十分整洁。
静姝问道:“楼上的雅间还有空位么?”
小厮看了一眼张问,弯着腰道:“还有备用的地方,小的这就带路。”
张问便跟在静姝的后面,向楼上走去,走到楼梯处,张问忍不住便问道:“这些棋友是不是下了赌注?”
静姝侧头笑道:“许公子好眼力,您在什么地方玩过这样的棋局呢?”
张问道:“在下没有见识过。只不过在下见大厅里的棋友,神色紧张,非常投入,故此猜测。如果和自身得失无关,很少有棋友能痴迷其中。”
静姝听罢神色略有些吃惊,又多看了张问几眼,说道:“许公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却不知在何处高就?”
张问道:“在下只是一个商人,宫里采办用度,在下参了一股。”
静姝随即笑道:“来这里的人,不仅有各行富商大贾、各州县大地主、衙门里的大官也不是不少,许公子这样年轻有为的俊才,却仍然少见。”
张问笑了笑,不置可否。看这女人的从容神态,就知道见识过不少人,所以把她的话当成恭维比较好。
这时已走到楼阁上,张问注意到木质的地板擦得非常干净。带路的小厮打开一道木门,躬身道:“公子请进,这个地方清静不说,还能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希望能合公子的意。”
张问点点头,轻轻撩了一把长袍,跨过门槛走进雅间。雅间靠外的一侧开着两扇大窗户,做在案前,就能一览大厅中的情景。
静姝面带微笑地介绍着观棋厅里的情况,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很流畅,不紧不慢的,听起来让人心情很舒坦。
“今日这盘棋,是这个月最精彩的一局,江南小棋圣过百龄迎战京师国手林府卿,难得一见啊。”静姝流畅地介绍道,“过百龄今年十六岁,早已名满江南,他十一岁偶遇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