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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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听罢突然意识到,这个杨选侍好像是客氏的心腹,否则客氏干这种密事、是不会带着杨选侍的。他略一寻思,觉得这杨选侍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正好可以一并拉拢,在宫中形成勾连之势,对自己却是大大的有利。
想罢,张问便说道:“皇后读《赵高传》的事儿,杨选侍应该知道吧?”
杨选侍点点头道:“大伙暗里都在说,我听人说起过。”
张问想了想,说道:“皇后绝非机深之人,此事是有人陷害,望圣夫人和魏公公勿要上她人的当。”
杨选侍睁大了美目,有些吃惊道:“陷害?”张问便解释道:“皇上宠爱皇后,冷落了其他嫔妃,定是有人心怀嫉妒,从旁怂恿陷害。比如拿一本《赵高传》在合适的时机送到皇后寝宫,皇后没有防范,随意翻看之时,皇上便到了寝宫,问之,皇后未意识到其中关联,随口据实而答《赵高传》。这样的事传出来,魏公公便以为是皇后在谗言皇上。”
赵高传事件,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张问也不清楚;后宫内院,他从哪里得到内情?不过这件事既不是他在幕后指使,也不相信皇后有那样的心机;张问据此猜测,可能最大的,是后宫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所以才推理出这么一个解释。
果然杨选侍听了张问的解释,也深表赞同,她身在后宫,当然看过不少明白这样的勾心斗角,认为张问说的不无道理。
这时客氏休息了一阵,抽搐等症状慢慢消失,被二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张问又将刚才对杨选侍说的话对客氏复述了一遍。
客氏听罢说道:“你如何得知这样的内情?”
张问道:“是我猜测。但是圣夫人想想看,皇后是怎么样的人,怎能瞒过圣夫人的眼睛?这事也绝非我在后边指使,宫里上上下下都是圣夫人和魏公公的人,我一个外廷的官员,根本就无法和皇后联系上,怎么能够指使皇后?宫里边的事,除了嫔妃从中作梗,还有谁找这样的事儿做?”
客氏听罢点点头,觉得张问说的很有道理。这时张问又急忙寐着良心满口谎言道:“自从灯节那天遇到圣夫人……”张问说话的时候,见客氏正低头沉思,便将目光移向杨选侍,好像在说:其实我心里装的是你。
杨选侍触到张问的目光,脸上顿时一红,心里一甜,客氏这样的婆娘怎会抓住张问的心?他说的定然是自己了。
只听张问继续说道:“……那天遇到圣夫人之后,我就日思夜想,脑子里全是您的影子;圣夫人的高贵、美貌、妩媚,无一不让我茶饭不思。我只想与圣夫人长厢厮守,体会这人间极乐,这才甘愿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忍不住赠以花灯,聊表相思之情……”
客氏听罢高兴地笑道:“你这张嘴说的话真是恶心人。”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九 准备
张问见了客氏之后,就一直闲在家里。
按照规矩,受到弹劾和审查的官员,需要回避主审部门;司礼监传出来的旨意里,负责审查张问的是三司法,其中就包括都察院,而张问是都察院的官员,所以不必再去都察院办公,只需要在家里呆着等待结果。于是张问成天就呆在家里,没有什么正事。人生就像文具盒,没事的时候张问总是在装笔,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装笔的人,所以并不自觉。
积雪已经融化了,二月的春风依然寒冷,院子里多多少少已露出一些绿意。张问无所事事,正拿着一本书翻看,时不时面有郁色地看向窗外。他的坐姿很潇洒,这么一副模样,无疑又在装笔了。可惜旁边磨墨的是他的丫鬟若花,很纯粹的一个丑八怪,于是他再怎么装、似乎都没有意义。
就在这时,毛发发达的美女、淡妆走到屋门口,“嘎吱”轻轻推开房门,说道:“院外有个人求见东家,门房听他说,东家一定会见他。奴婢不敢怠慢,这才进来通报。”
张问放下手里的线装《麻衣》,问道:“有名帖么?”淡妆道:“没有……不过曹管家见了他,说可能是宫里边的人。”
张问听罢可能是太监,就急忙站起身,摸了摸头发,说道,“把那块青色程子巾给我戴上,带我去见他。”
张问略微收拾一番,走到院子门口,门房打开边上的角门,张问一撩长衣下摆,跨出门来,见一个身着布衣的胖子正背对着大门,在巷子里无聊地踱步。那胖子听见门响,就转过身来,张问这才见到胖子的脸,双下巴、圆脸,白面无须。张问顿时觉得很熟悉,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这人就是客氏身边的太监刘朝。张问第一次和客氏做那苟且之事时,被人用带蒙汗药的毛巾捂住嘴,动手的人就是这刘朝。
“张……老表,别来无恙。”刘朝作揖寒暄了一句。张问忙回拜问礼,将人带进院子,引入前院客厅。
二人坐定之后,张问屏退左右,连茶壶也叫人放下,自己添茶。这时他才说道:“刘公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问有此一问,是因为在这皇城脚下,密探极多;密探不仅锦衣卫东厂才有,都察院、大理寺等部院都有密探,在皇城尤其多。大白天的,一个内监大宦官直接到官员家里相见,是有些张扬。
刘朝道:“是圣夫人派咱家过来的,以后张大人就是咱们的人了,让他们知道也不碍事。”
张问听罢“咱们的人”,忙说道:“这么说,《赵高传》那事儿,圣夫人已经查明了?”
刘朝呵呵一笑,故意卖关子,在张问心急的时候端起茶杯喝茶。等他放下茶杯,又慢腾腾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动作十分娘。刘朝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这才点点头道:“圣夫人说,张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咱们查明之后,发现果然是那宫里的嫔妃在后面搞鬼,圣夫人已经让她付出了代价。今日咱家过来,就是专程告诉张大人,以前的事儿都是误会。”
张问心里一阵轻松,笑道:“圣夫人明察秋毫,下官佩服之至、感激之至。”
刘朝说的那个搞鬼的嫔妃付出了代价,被如何对待了?这些张问却没有必要过问。
刘朝又道:“皇后娘娘那里……”
张问一拍大腿,哦了一声,说道:“刘公说得对,下官应该多劝劝皇后娘娘,这上下内外才能和气吉祥不是。只是下官却难得见上皇后娘娘一面,没有机会。”
“这个不要紧。”刘朝笑道,“杨选侍和皇后娘娘相处得不错,张大人要是有什么话,给圣夫人或咱家带个话,让杨选侍给娘娘说一声便是了。”
两人言谈得很河蟹,末了张问还叫曹安拿了一大笔银子重重贿赂刘朝。这内宫里的关系,总算是有些畅通了。
送走了刘朝,正值黄仁直和沈敬到张问家里拜会。最近张问没有公事,比较清闲,两个幕僚也不是天天都来,不过隔三差五的还是要来拜会一回,相互交换信息。张问想着这种站阵营的大事,有必要对两个重要的幕僚通气,便将刘朝拉拢、自己准备干阉党的事对他们说了;但是和客氏沟通这件事张问却是没有说。
黄仁直和沈敬都对张问的决定不太支持,黄仁直将其中的利弊说得最为直接:干阉党,得到的只是眼前利益,对正治声誉有害无益,长远来说并非良策。
沈敬却没黄仁直的立场这么明确,他认为张问既然是皇后的亲戚,自然要充分利用内宫的关系,和司礼监站一起,对张问对皇后都有好处。
张问左右寻思了一阵,拿定主意道:“现在我已经拒绝了左光斗的示好,而和刘朝有了私下往来,木已成舟,就不用左右摇摆了。”张问早就下决定不愿干东林党,今天和黄仁直沈敬说话,表面是商量,实际上就是想通个气而已。
张问既已如此说,黄仁直沉默了一阵,就说道,“既然大人已准备站在魏忠贤那边,老夫有个建议。趁二月十五廷议之前,大人要设法和魏忠贤取得联系,在廷议的时候保大人一马,大人才能摆脱辽东重责。”
二月十五的廷议是原来司礼监和内阁定下的,主要是廷议辽东诸官僚将帅的功过问题。廷议有功的人就升官奖赏;有罪就罚奉、降级、革职查办。
“黄先生所言即是。”张问说罢对门外高喊两声曹安。不一会,曹安就奔到门口,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家里还有多少存银?”张问问道。
曹安看了一眼在座的黄仁直和沈敬,这两个算是张问的心腹,他便直说道:“去年七月到今年正月,少爷一直未有官饷进账;从辽东来回、加上家里半年的开销,已花去几千两银子,目前还剩八千六百余两。京师周围都是皇庄或公侯勋亲的田地,老奴就没有再置办田产;少爷也没有投资商铺的意向。所以家资都以现银存放在几个钱庄。”
张问听罢说道:“提出八千两预备着,我有用处。”
曹安忍不住劝道:“少爷,家里有几十号人,开销不小,衙门又常年拖欠官饷,没有进账。若都用出去了,这……家里恐怕有些困难。”曹安作为管家,知道柴米贵,眼看这少爷脾性从来不改,只知道花钱,一般不会去考虑怎么赚钱,曹安犯愁,忍不住劝了一句。
张问当了几年的官,官职总得来说是在升,但是多数时间没有弄到银子。这大半年的开销和剩下的银子,还是在上虞当知县的时候从底下的官员身上敲诈来的。
不料张问却满不在乎地说道:“银子总会有的,你照我说的办便是。万一家里花销不够,到沈氏钱庄去借点。”张问心道沈碧瑶肚子里有老子的娃,她家富可敌国,还愁个屁的银子,以后有权了罩着她家就是了。
曹安听罢,只得应了出门。
张问办了一些杂事,然后就吃晚饭,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大半。这会儿他在盘算着找个机会用重金贿赂一下魏忠贤,好在廷议的时候有个替自己说话的人;廷议之时,张问作为当事人,是不能参加的,所以没法自辩,总得找个能说话的人,他既已打算加入阉党,当然就要走魏忠贤的路子。
内院东厢张问住的屋子,比较宽敞,用帘子隔开成两半。帘子外边的半间,放着香炉、床等物,作为张问睡觉休息使用;外边常常被张问当书房用。
张问吃了晚饭,就坐在东厢房里看看书,玩玩丹青,顺便想想怎么贿赂魏忠贤、怎么摆脱罪责这些事。不用去衙门上班,他的空闲时间倒是很多。
旁边“滋滋……”的声音,是丫鬟在磨墨。张问寻思了一阵,廷议啥事,最终也得在皇上、司礼监那里通过才能实施办理,只要司礼监护着老子,还怕个鸟蛋。想罢张问就将那叠从辽东将士那里得来的证词扔到一边,不去想它了。他看着面前的白宣纸,就像练练他的画技。
张问最善画的,自然是人物,他回头看了一眼磨墨的丫鬟,是若花,看见她那张干巴巴的脸和头上泛黄的如稻草一般的头发,张问顿时就没有画画的心情。
就在这时,淡妆轻轻推开房门,张问见罢她那紧致光滑白皙的肌肤,当下一喜,心道:正说要练练画技,这不就是个美女么?却不料淡妆说道:“东家,门外有人求见。”
张问不耐烦地说道:“我回京师后一直就赋闲,又没什么公务,哪来那么多闲杂人等,曹安是干什么的?”
淡妆听罢怯生生地说道:“是个女的。”
“女的?”张问左右寻思一遍,外边的女人他也没怎么接触,莫非是宫里边的?张问便问道:“啥样子,有没有说什么身份?”
淡妆摇摇头,道:“又是一个没有拿名帖的,戴着帷帽看不见脸,不过看穿着是个年轻女子。”张问听罢便说道:“叫人带进来,这天都黑了,找我定有要事。”
等了不一会,淡妆又回来了,旁边还有玄月,和另一个戴帷帽的女人。淡妆站在门口说:“东家,客人到了。”
张问回头对若花说道:“你出去泡一壶茶过来。”
这时淡妆将来人带进屋,那人将帷帽掀开,张问一看是杨选侍,心下顿时就是一紧,这杨选侍怎么晚上跑到老子家里来了?张问急忙对门外的人说道:“我认识的人……玄月,你去看看院子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淡妆和玄月听罢,这才退下。
张问面有急色地问道:“杨……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选侍看着张问想说什么,却又红着脸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不该到张大人家里来……”
张问看了看门外,有些担忧,但杨选侍是客氏的心腹,张问也得留几分面子,他先沉住气问道:“杨姑娘请先坐下说话……你是如何出来的?”
杨选侍听罢向后看了看,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她还是老样子,坐姿很优雅,脖子白皙端正,身材丰满,珠圆玉润。杨选侍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想办法偷跑出来的。”
她说的声音很低,如一颗珍珠轻轻掉在地上,但是对张问来说,却是让人吃惊的回答: